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中原中也站在千奈的面前，看着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深呼吸一口氣，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千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純粹無暇的湖藍色眸子正倒映着自己的臉，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樣。
中原中也剛想要說什麽，卻猛地被什麽東西撞了個踉跄，硬生生着被擠到了一旁。
“千奈！”
另一個黑色的身影忽然沖了過來，像是小炮彈一樣，啪地一下把千奈面前的中原中也擠開，露出小貓一樣得意洋洋的笑容，哼樂着朝她邀功。
“亂步先生？”白川千奈眨巴眨巴眼睛。
“是亂步大人推理出你們被藏起來的地點然後告訴那邊的帽子君的哦。”
江戶川亂步身後像有一條小尾巴，甩呀甩，傳達着主人的好心情。
“真沒辦法，這個全是笨蛋的世界沒了名偵探可怎麽辦呢~哼哼，我的超推理厲害吧。吶吶，我和你說哦……”
亂步像只貓咪般咪咪叫喚着。見他大有繼續先聊下去的勢頭，被擠到一邊的中原中也腦袋上冒出了一道紅色的十字路口。
雖然的确很佩服這家夥的異能力，僅看了一眼底下的人收集上來的情報便立即圈定了藏匿地點，這才讓他能及時地帶人過來救出千奈和太宰，順勢一舉清掉了這群該死的異能集團。
……就算這樣，這家夥的話也太多了吧！
見中原中也一臉的吃癟，太宰治直接笑出了聲。他走過來，順手便輕輕松松地解開了白川千奈身後的手铐。
江戶川亂步還在說個不停。
“呀呀~千奈是在驚訝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嗎？哼哼，那是因為港口mafia和我們武裝偵探社達成臨時合作了哦！嘛，當然是僅針對這件事情。”
就在昨日，森鷗外親自和他親愛的師兄弟福澤谕吉會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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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醫生，”福澤谕吉看見面前雖是往日最常見的那身黑西裝紅圍巾打扮的森鷗外，心情有些複雜，猶豫過後，還是面無表情地吐槽道，“怎麽，因為過于喜愛蘿莉，自己也變成蘿莉了嗎？”
“……”森鷗外臉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今天來見福澤谕吉，穿的自然會正式些，不可能穿在港口mafia時的那些小裙子（當然都是愛麗絲強迫的）。
即便如此，還是無法掩飾他此時變成了一位嬌小可愛的黑發幼女這件事實。
雖然福澤谕吉和森鷗外不對付，但福澤谕吉可是個老實人，只是在見面時譏諷了一句，此後便不再拿這件事做文章，而是認真地和他商議起有關合作的事情。
“福澤閣下，多餘的寒暄也不必多說，直接進入正題吧。”森鷗外冷靜地說道。柔軟的幼女聲線卻無法動搖其中的本質。
“果然還是你。”福澤冷哼一聲，“說吧，你想要什麽。”
“很簡單，麻煩您那邊那位無所不能的名偵探閣下幫忙，尋找這次在橫濱惹出異能力者失蹤案件的組織的藏匿地點。”
“首先，亂步并不是無所不能。”對于森鷗外的捧殺般的言論，福澤谕吉皺了皺眉，冷聲反駁，“這件事情我略有耳聞，軍警那邊并未向偵探社提出正式委托——是因為交給你們港口mafia了吧。”
“說的沒錯，可惜負責這個任務最關鍵部分的那個孩子，也成為失蹤者的一員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他也被那個『玫瑰十字會』的人挾走了嗎？”
“呵呵，我也不清楚他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就那麽「不小心」被帶走了。但若真的失去了這麽一位重要的部下，對于我和整個港口mafia而言，都是不小的損失呢。”
“那是你們港口mafia自己的事，與我們偵探社無關。”
“嗯……實際上，港口mafia的失蹤者不止那一位，還有另一個可愛的部下。我想福澤閣下應該認識那孩子。”
“——那孩子的名字，叫做白川千奈哦。”
福澤谕吉眉頭微微一跳，不過看起來并不意外這件事，不如說在他的意料內。
“哦呀哦呀，看來是那位名偵探先生和您提過這件事情了呢。”森鷗外敏銳地捕捉到面前銀發男人的表情，嘴角笑容的弧度顯得更加愉悅。
福澤谕吉緩緩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亂步是今天與森鷗外會晤前才告訴了自己這件事，之前從來沒和他提過這件事。以至于福澤谕吉在得知，曾經幫助過的那個軟綿綿的小姑娘現在居然成了黑手黨後，腦袋上挂出了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仔細回想，幾個月前亂步便和他提過白川回橫濱了，前不久還說他找千奈玩，讓自己給他的小錢包裝滿；自己又擔心亂步那家夥會賴在千奈邊上不肯走，便特意讓弟子國木田去帶亂步回來。
國木田還說接亂步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港口mafia的人……啊。
事情串聯到一起，福澤谕吉大概明白事情的經過了。銀發男人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變化，卻在心裏給亂步記了一筆，下個月的零食指定是要減半了。
“那麽……福澤閣下的意下如何？”
幼女甜蜜柔軟的聲音打斷了福澤思緒，甚至說把他吓一跳。說實話，他一時間還是适應不了對面這幅皮囊。
“我會考慮這件事的。”福澤谕吉沉穩地說道，灰色眸子眼神忽然銳利起來，“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請說。”
“白川需要離開港口mafia。”
森鷗外忍不住笑了起來，“福澤閣下，我可以問下理由嗎？”
“理由？”福澤谕吉閉上眼睛，冷聲說道，“那孩子的性格不适合成為黑手黨，她也不會殺人。我想，是你家夥用什麽手段脅迫的吧？”
對于森鷗外，福澤再了解不過了，因此也對他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的做法産生了反感。
森笑了笑，沒有否認。
“那麽我再複述一遍吧。偵探社将會協助港口mafia解決「玫瑰十字」案件，并找到我失蹤的部下，作為等價交換，白川千奈将離開港口mafia，且港口mafia不會對她出手，保證她的安全。”
福澤谕吉冷眼看着面前的黑發幼女言笑晏晏的神情，抿了抿唇沒有出聲，最終慎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也是亂步和福澤商議後的決定。
“很好，交易成立。”
福澤谕吉起身準備離開時，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坐在複古歐式高腳凳上的森鷗外，“所以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白川的異能力嗎？”
“……”他怎麽又想起這一茬了。
森鷗外的笑容僵硬。
看來是了。福澤谕吉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看到死對頭吃癟的模樣，心情也變得愉快，冷笑着嘲諷，“該說是自作孽不可活嗎？挺适合你，別變回來了。”
“……福澤閣下，交易內容裏增添一項新的協議吧。讓白川小姐解除掉我和另一位幹部身上的異能力，怎麽樣？”
“……我不保證。”
“就是這樣，千奈千奈，現在你已經不是港口mafia的人了哦！”
江戶川亂步好心情地說道。雖然他被克扣了半個月的零食，但是沒關系，反正等白川千奈來了偵探社，肯定會給自己做小點心的。
想到之後有人陪自己玩，又有小點心吃的日子。亂步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白川千奈下意識看向了身邊的中原中也，後者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亂步話中的可信度，沉默着壓低了自己的帽檐，擋住自己的眼神。
“呀，那就恭喜白川小姐咯，可以早日脫離黑手黨的工作地獄。”
倒是太宰治，笑眯眯地恭喜道。明明是傷患，但他可沒那麽好的待遇。一想到自己又要忙活之後亂七八糟的事情，森先生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自己，太宰治就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做出了厭惡的表情。真想辭職啊，可黑手黨這份工作可不是去什麽公司上班，說跑路就跑路了。
真可惜。
太宰這回是真情實感地嘆氣了。
一旁的江戶川亂步偏過腦袋，翠綠色的貓眼睜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如同烏鴉般一身漆黑的太宰治，忽然想明白什麽，
“吶，你是那個失蹤的幹部？”
“沒想到名偵探先生還記得我呢？”
“……你是故意的吧？”
“嗯？”太宰治笑眯眯的，像是沒聽懂對方說的什麽意思。“啊，您只是被敵人抓住這件事嗎？嗯，這件事是故意的哦。”
“……随便你。”江戶川亂步癟了癟嘴。
反正他倆的目的差不多，都是希望千奈能離開港口mafia。至于過程如何，對方是如何操作的，江戶川亂步雖然一眼就看透了對方的想法，卻也懶得管他。既然對方有意隐瞞，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像小時候那般自讨沒趣戳穿。
說到底，他雖然已經成年好幾，內心卻還是那個随心所欲的少年。
管他呢。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江戶川亂步随即把太宰的事情抛到了腦後。
“千奈，來偵探社吧！”
“那裏比起港口mafia，更适合你。”
清早。
偵探社的門被人推開，頓時吸引了裏頭正在忙碌的春野绮羅子的注意力。
“呀，早上好啊，千奈君。”
春野作為後勤人員，同時也是福澤谕吉的秘書，基本上都是第一個來到偵探社的。接下來便是認真準時的國木田，來到偵探社便坐到自己的工位前處理文書工作；國木田之後便是谷崎兄妹等其他人。
至于亂步先生，嘛，當然不會有人要求他準時來偵探社，畢竟這可是亂步先生，偵探社的寶藏嘛。
“绮羅子小姐，早上好。”白川千奈腼腆地笑了笑。
嘎吱。門再次被推開了。
本以為第二個來偵探社的會是國木田先生，然而走進門的男人卻有着鏽紅色的短發。
“阿啦，織田先生，今天來得特別早呢。”
“嗯。”織田作之助應了一聲，在看到白川千奈的時候，也稍稍點了點頭，然後如同幽魂一般飄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揉了揉自己的攢竹穴，“不好意思，春野小姐，可以麻煩你幫我倒一杯咖啡嗎？”
“當然。”春野好脾氣地笑了笑，說道。
偵探社大部分都是日本茶派，只有國木田先生和織田先生更偏愛咖啡，因此偵探社裏的咖啡機就是特意為他們兩個人準備的。
“織田先生今天精神不好呢？”千奈小心翼翼地問道。
織田作之助像只樹懶般，慢半拍才擡起腦袋，“啊，是的。”
他的眼睛下面是一圈重重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他昨天沒睡好。
“今天是截稿日，所以昨天晚上在趕小說最終稿。”
“啊，原來是這樣。”
春野和千奈瞬間就理解了。
“真的沒問題嗎？”千奈有些擔心，“要不還是請假好好休息吧。”
“……今天孩子們放假在家裏。”織田作之助收養了好幾個孩子，又正處在愛鬧愛玩的年紀，指望他們能夠安安靜靜呆着不鬧騰，倒不如指望國木田上班遲到來的更有可能性。
“我中午去偵探社的小房間休息一下就好。”
“織田來我的醫務室病床上休息也沒關系，我會讓你好好睡個覺的。”
與謝野晶子踩着高跟鞋，從內室裏頭走出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地，說道。
織田作之助瞬間就精神了，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哆嗦，然後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殘念。”晶子看起來很掃興。
春野绮羅子和白川千奈忍不住掩唇笑了起來，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開始準備今天的工作。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來了，微笑着和已經到了的人打招呼。
偵探社和港口mafia總歸還是不太一樣，和平安穩的氛圍讓人很快便安下心來。來了一個多星期，千奈也很快接手适應了偵探社的工作，融入了環境。
這裏确實是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亂步先生的話從來都沒出錯過呢。
但是，
不知道中也先生現在怎麽樣呢……
中也先生肯定很忙吧，畢竟他是黑手黨，又是幹部……會遇到危險嗎、不過中也先生的異能力那麽厲害，肯定沒問題的。
這麽想着，千奈又有些走神。
不知不覺中，很快便忙活到了下午。
“千奈，陪名偵探去買粗果子吧。”
到了下班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很快就坐不住了，從自己的專屬辦公桌前跳下來，蹦到白川千奈邊上，笑眯眯地開始撒嬌。
“诶、嗯……”白川千奈剛想要答應，放在手側的手機忽然震動，顯示了來電者的名字。
她剛要伸手去拿，卻被江戶川亂步一爪子摁住了手機。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手機還在亂步的爪子下響個不停。
“亂步先生，”千奈弱弱地喊了一聲，“好像是中也先生的電話……”
“名偵探當然知道。”江戶川亂步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所以我才不想千奈和那家夥玩！”
谷崎直美和谷崎潤一郎對視一眼，頓時明白了直美眼中的意思。谷崎潤一郎只能露出苦笑，畢竟是直美的要求，他又怎麽拒絕。
兄妹二人溜到了亂步身後，左一邊右一邊地架起了名偵探先生。後者像是一只被強行帶走的貓咪，不甘心地抓着地叫喚着。
“千奈是我的好朋友才對吧！”
這就是占有欲很強的小學生嗎，我的好朋友才不想分享給別人那種……
沒有說話但其實在默默聽二人對話的偵探社其他人在心裏腹诽，默默捂住了臉。
亂步先生啊，打擾別人談戀愛可是會被驢踢的。
白川千奈苦哈哈地目送着谷崎兄妹倆挾持着亂步離開，自己則伸手接下了電話。
“摩西摩西，是中也先生嗎？”
“……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低沉的男聲，帶着微弱的電流聲，顯得有些沙啞。
“抱歉，剛剛有一些事情。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你……”電話那頭的聲音猶豫了一下，這才接着說道，“你等下有空嗎？”
“中也先生，好久不見。”
白川千奈看着面前穿着黑西裝和複古禮帽的中原中也，臉上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的黑發少女，有些恍惚。
他們才一個多星期沒見面，怎麽像過去那麽久似的。
中原中也不久前終于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森鷗外也是，只是比自己更早一些。
偵探社那個眯眯眼偵探說的确實沒錯。等到千奈離開港口mafia，首領自然會恢複原本的樣子。
那是因為白川千奈對于首領，一直有一種會被對方殺死的恐懼，或許本人自己都沒有發覺。無論如何，黑手黨首領這層身份背後帶着的血雨腥風，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以散去的。
知道千奈離開了港口mafia，得到了武裝偵探社的保護後，才從之前心中隐藏的害怕中走出來。
那麽自己也是一樣嗎？
千奈也在害怕自己，害怕他黑手黨的身份嗎？
中原中也心忽然沉了下來，煩躁和落寞包裹着心髒。這種陌生的感覺他從未體會到，以至于在平時的工作中也會不自覺地去想這件事。
還是尾崎紅葉心思敏銳，第一個看破了他的心思，卻又淺笑着不說穿，只是建議他直接去問千奈。
“中也先生，您說您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千奈歪了歪腦袋，忽然有些緊張地睜大了眼睛，“是、是港口mafia中關于我的事情嗎？”
“不是。”
中原中也見她一副慌張的模樣，連忙說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千奈的注視下沉默了片刻。
“這個。”
中原中也終于下定了決心，從口袋中掏出那個絲絨面的小盒子，塞到了白川千奈的手裏 。
“給我的嗎？”
“嗯。”中原中也輕輕點了點頭，“我想着你離開了港口mafia，想要送你件禮物作為餞別禮。”
餞別……是指他們之後不會再見面了嗎？
千奈忽然失落下來，握緊了手裏的小盒子。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情，露出淺淺的微笑，小心地問道。
“現在可以打開嗎？”
“……嗯。”
白川千奈小心翼翼地打開絲絨盒。是一個藍白色的兔子發卡，并不是市面上那種塑料材質，在陽光下閃爍着獨屬于寶石的光彩。
千奈眼中的驚訝幾乎掩匿不住，中原中也有些狼狽地別過臉，
“我……我沒有給女孩子買過東西，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随便挑了一個。”
實際上這個發飾是中原中也特意找人定做的，面對設計師的詢問，中原中也不熟練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簡單一點，用我上次在中東買到的那個寶石。可以做成兔子樣式嗎？”赭發青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黑色的手套擡起抵在臉側，試圖遮掩自己飄閃的眼神，“因為……那家夥像兔子一樣。”
在裏世界叱咤風雲的「重力使」大人居然還會露出這樣害羞的表情。
白川千奈并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
只是，看着那個精致的兔子發卡，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溫暖感令她的腦袋輕飄飄的。
黃昏之下的橫濱，被夕陽金紅色的餘光籠罩着，街邊的樓房高低起伏，最為惹眼的便是那标志性的五幢大樓，此時也少去了幾分陰郁。現在又正是黃昏與夜晚交際的時刻，天際像是蒙上一層迷離的玫瑰色婚紗，隐約可窺見虛幻的月亮。
這是千奈記憶中的模樣，好像從未改變一般。
與記憶中唯一不同的，是一直以來形單影只的自己身邊，此時多了一個人。
餘晖中，中原中也的表情似乎柔和了很多，钴藍色的眸子沒有看向自己，卻像裝着橫濱的大海一樣遼遠，望不見邊際。盡管他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卻分出幾分注意力期待着千奈的反應。
心髒悸動着，快要從胸腔撞出，咚咚、咚咚，振聾發聩，吵鬧得讓人手足無措。
她張了張嘴，幹澀的喉嚨裏想要說出什麽，但又覺得自己的聲音太過乏力幹癟，懊惱不已。
『喜歡』
“……喜歡。”
中原中也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兩聲。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動作做作，他又立即放下，假裝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卻又壓不住上揚的唇角，別扭地說道，
“嘛……你喜歡就好。”
中原中也又想起千奈即将離開港口mafia，先不說兩人見面交際的時間變少，下回想要找她的時候，又要以什麽身份為借口呢？
敵人？前任上司？還是朋友？
想到這點，中原中也大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語氣也稍微冷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有機會下次再見吧。”
——要走了嗎？要離開了嗎？
——他們之後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呢？
見他要走，白川千奈開始慌了，踉跄地朝前幾步，拉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請先別走，中也先生！”
相比起中原中也，女孩子的手掌又軟又小，卻堅定地拉住了手套和襯衫袖口那一截裸.露出來的皮膚。最單純的肢體接觸卻交換着體溫，像是要将自己的意識也一同注入其中。
如同中原中也想，從千奈拉上來的前一秒他便可以躲開。可他并沒有那麽多，也許是潛意識中期待着身後的人可以拉住自己。
“是，是「喜歡」。”
黑發少女低着頭，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雙手卻固執着不肯松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忽然是從哪兒來的勇氣，只是一股腦地想要說話，想要傳達自己心裏的感覺。如同拉開洩洪匝道的堤壩，所有的情緒傾瀉而出，将自己、以及面前的中原中也淹沒。
“帥氣的中也先生，可愛的中也先生，保護着我的中也先生，陪汪醬一起玩的中也先生，會誇獎我料理好吃的中也先生，穿着圍裙的中也先生……溫柔又包容的中也先生，喜歡。”
“當注意到的時候，腦子裏有關于中也先生的畫面，已經數不過來了。”
每一個「喜歡」就像子彈一般，從中原中也的腦袋和心髒中穿過，卻沒有任何的疼痛，反而像是熱焰般，燒灼着他的思維和理智。
無數的直球砸得他躲閃不及，他像是站在打席的打者，手足無措的同時，帶着一絲欣喜的甜蜜。
他看着眼前的白川千奈終于願意擡起頭。原來那張可愛的臉蛋已經帶上了淚花，緋紅色的臉頰比天邊的火燒雲更為瑰麗耀眼。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的弧度流下，濕漉漉的眼圈微微發紅，惹人憐愛，想讓人親吻。
她的聲音微微發着顫，卻一字一句，固執又認真地說道。
“我真的，很喜歡中也先生。”
最後一記直球穿過好球帶，進入了捕手的手套。
主裁判舉起了手，宣告了比賽結束。
腦海中像是有無數的煙花炸開，絢爛奪目得令人眼花缭亂，甚至有些眩暈。
他想要回應，卻發覺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雙手微微顫抖着。
“但是我又好害怕，好害怕被拒絕，害怕像這樣軟弱又沒用的我能不能擁有幸福。所以我一直都在逃避、我就是這樣的膽小鬼。”
啊，原來是這樣嗎。
中原中也微微愣神，之前的疑惑與郁悶迎刃而解。
千奈微微揚起了腦袋，她這一次沒有再哭泣，只是固執又緊張地攥緊了他的手腕，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是這一次，我不想再逃跑了。”
“中也先生，請告訴我答案吧。”
就算被拒絕也沒關系，她想她自己早就做好了準備。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喉結微微滾動，黑色的choker也随着一起顫抖，只能勉強聽見自己晦澀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你是笨蛋嗎。告白這種事情，應該由男生主動才對吧。”
……诶？
千奈愣了一下。
見她似乎有想要松開手的意思，赭發青年反手攥緊了她的手腕，湊近了對方。
千奈聞到了中原中也身上帶着的淡淡的火藥與煙草的氣味，她并沒有特別喜歡這種味道，卻因為這個人是中原中也而感到了安心。
中原中也輕輕地捧起了她的臉蛋，摘掉了那副黑框眼鏡。
那雙如同湖泊般清澈而透亮的青藍色眸子，完整地倒映着中原中也那張認真的臉，全神貫注的模樣像是只裝得下他一個人。
“聽好了，你沒有那麽糟糕。你畫畫很好看，做飯很美味，記憶力很好，很聰明，對人溫柔又有耐心，笑起來也很可愛……你有很多很多優點，我想我很難說清楚，為什麽我會喜歡上你。”
“但是我會向你證明，即便需要很長時間也沒關系。”
中原中也低下頭，像是在婚禮上宣誓般，莊嚴又鄭重地輕輕吻了吻千奈的額頭，像是立下了誓言與契約般，聲音低沉卻又堅定。
“我喜歡你，千奈。”
—正文完—
正文結束了，但還有兩個番外
一個是講千奈的十六歲，一個是中也千奈交往同居前提下，關于汪醬的故事
請大家記得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