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游泳與發燒
第22章 游泳與發燒
周四下午, 陶琢抱着全套裝備,和508的舍友們一起垂頭喪氣往游泳館走,路上對三人說:“你們等下不能笑我。”
單宇已然得知陶琢的倒黴,看他一眼:“我肯定不會笑你, 因為我甚至見不到你。”
喬原棋解釋:“游泳課是按個人水平分組教學的, 你這種完全不會的旱鴨子, 大多在淺水區撲棱。”
陶琢問:“那麽, 還會有哪個旱鴨子能和我一起丢人現眼嗎?”
得到一段令他徹底心死的沉默。
單宇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班和六班、九班、十一班一起上, 據我所知,完全不會水的男生不超過五個。”
陶琢:“我現在翹課來得及嗎?我是病號, 我不能下水, 我要請假。”
來不及了, 陶琢話未說完,已然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們生拉硬拽, 直接拖進游泳館後門。
上游泳課很麻煩, 課前,學生們要在沐浴區統一更衣, 脫下校服換上泳衣, 再去空地上做熱身運動。
奈何這是四個班的學生第一次赤/裸相見, 不問男女都扭扭捏捏,一群人擠在淋浴間裏不肯出來,任憑體育老師在外面把嗓子喊啞。
一片混亂中, 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喊叫聲:
“卧槽陳哥!”“卧槽劉哥!”
“卧槽練這麽好, 肌肉給我摸摸!”
“卧槽流氓啊!滾蛋!再摸喊人了!”
更有甚者, 聚衆進行不可名狀的比大小競賽, 邪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Advertisement
一時間整個男更衣區宛若掃/黃現場,負責管紀律的女老師走過來, 本想站在門口河東獅吼,剛靠近瞥了一眼,瞬間頭皮發麻地落荒而逃。
陶琢站在淋浴間,剛把校服脫下來疊好,就聽見簾子外面陡然安靜。然後單宇的聲音響起來:“卧槽,喻哥,你怎麽……你……我……我不活了!”
陶琢一臉問號,拿齊東西撩開簾子,走向儲存櫃,發現嚴喻正站在鏡前彎腰洗手。
赤/裸上身,腰間八塊流暢美麗的腹肌,薄而分明,非常誘人。
陶琢低頭看了看自己,再擡頭看了看嚴喻,正對上後者似乎帶着點玩味的目光。
陶琢:“………………”
陶琢回頭找單宇:“我也不活了。”
單宇手忙腳亂往櫃子裏塞東西,陶琢看似面無表情實則臉紅心跳地站在一旁等他。
剛剛還花枝招展的陳哥和劉哥在欣賞到嚴喻的肉/體後瞬間收起孔雀尾巴,繞着某人走,避免相比之下玻璃心被活生生打碎。
嚴喻正站在不遠處摘手表,陶琢看見了,眼神悄悄移動,通過鏡子偷偷打量他——
嚴喻身材确實很好,寬肩窄腰倒三角,比例舒服,怎麽看都賞心悅目。手沾了水,撩一把頭發,将平日裏随意散落的劉海撸上去露出額頭。
那一瞬嚴喻的氣質驀然變了,之前隐藏在眼底深處的銳利頓時鋒芒畢露,整個人身上多了些強烈的攻擊性,讓陶琢想起那晚嚴喻的眼神……
陶琢心頭又是一跳,在嚴喻看過來之前,迅速挪開視線。
體育老師忍無可忍,進來下死命令,讓男生們在一分鐘之內趕緊滾出去排成兩隊做熱身運動,男生們又開始你讓我讓,誰都不想和嚴喻站在一起。
最後反而變成陶琢站在嚴喻身後,陶琢:“?”
陶琢面前就是某人寬闊的肩膀和細瘦的腰,連皮膚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陶琢瞬間尴尬得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只能死死盯着地面。
幸好有人幫他解圍——
走出男更衣室的瞬間,游泳池對岸女更衣室門口響起一片快門聲。
體育老師徹底崩潰:“誰讓你們把手機帶進來的!說了多少次不!準!拍!照!侵犯隐私知不知道啊!”
奈何根本制止不了這種女流氓行為,當天晚上,四個班男生的腹肌照就在年級大群裏傳飛了。
嚴喻、單宇、喬原棋都會蛙泳自由泳,而且游得不錯,因此被分到自由泳強化組,在遙遠的深水區上課。
陶琢則跟着另外幾個倒黴蛋,抱着游泳圈在淺水區撲騰。
對于這些連狗刨都不會的運動白癡,體育老師的教學方式是:“都是男人!直面內心的恐懼好嗎!給我下去!”
用大半節課的時間教了動作要領,剩下十分鐘,開始把所有旱鴨子撲通撲通推下水,美名其曰“來都來了,衣服都換了,就下水玩玩吧”。
所以其它小組紛紛出水,準備下課時,旱鴨子組正好在做适水訓練。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再做一下心理準備!”陶琢絕望。
可惜體育老師鐵面無私,無動于衷,一腳把陶琢踹下去,激起一片水花,四周頓時響起大笑聲。
咔嚓聲再次響起,陶琢抱着游泳圈在水裏撲騰的照片,也跟着其他人光鮮亮麗的腹肌照一起在年級大群刷屏。
只有嚴喻拎着毛巾路過,很好心地蹲下來:“我拉你上來?”
陶琢“咳咳”地吐着水,朝嚴喻伸手,嚴喻卻無視了那只手,直接兩臂環着陶琢的腰,一用力将他從水裏拔了出來。
陶琢徹底暈頭轉向,什麽都聽不見,只感覺嚴喻的手掌很寬闊很熱,握着他的腰,燙得陶琢心頭一跳。
下課了,學生們回到更衣區洗澡,換衣服回教室。
打上課鈴前,嚴喻一手擦頭發,一手拿着一瓶某夫山泉過來:“喝水嗎?”
在游泳池喝了一下午水的陶琢差點被嗆到:“你故意的吧?!”
嚴喻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随手把水瓶放在自己桌上。
期中考也結束了,試卷也講完了,學習壓力暫時減輕,所以游泳課的下一節課,也就是放學前最後一節自習課,全班都躁動無比,貓在桌子下面悄悄刷手機。
陶琢也趴在桌上,把手機藏在桌櫃裏圍觀年級大群,群裏正十分熱烈地讨論下午的游泳課。
嚴喻忽然低聲說:“把衣服穿上。”
“不穿,熱。”陶琢随口道。
他剛洗完熱水澡,渾身都在冒熱氣,即使在空調房裏也完全不想穿外套。
年級群裏,嚴喻的腹肌照正在滿天亂飛,陶琢偷偷擡眼,确定從嚴喻的角度看不見自己屏幕,遂膽大包天地點開高清大圖。
這是九班一個女生發的,角度特別好,嚴喻正順着泳池邊緣向前走,一手拎泳鏡,一手擡起,把濕漉漉的碎發撩到耳後。
陽光透過綠色玻璃窗,從他身後照來,勾勒出一個修長的少年輪廓。身上的八塊腹肌令人無比垂涎。
單宇往後瞟了一眼,一看陶琢低頭裝死,就知道他也在玩手機,迅速發來微信:卧槽,你看到群裏你旁邊某位的照片了嗎?
陶琢:看到了,我不瞎。
單宇:你看你站在他旁邊……
陶琢怒道:幹嘛!老子好歹也有那麽三四塊肌肉!下次換你站他後面!
單宇:不了,我是真細狗,我有自知之明。
單宇:但不得不說,平時怎麽沒發現,原來喻哥這麽帥。
陶琢盯着那行字,主要是盯着那個帥字,想了半天,打字回複:平時怎麽沒發現,原來你這麽瞎。
單宇:?
單宇:[微笑]
單宇:陶小琢你完了你晚上等着。
胡斌恰好從遠處走來,坐在講臺上的蘇越廷瞥見了,咳嗽一聲,所有人立刻同時擡頭,默契十足地把手機往書櫃裏一推。
陶琢裝模作樣盯着物理筆記發呆,等胡斌走了,忽然扭頭,隔着桌上成排的書偷看嚴喻。
嚴喻的頭發只吹到半幹,有幾縷濕漉漉的,正貼在他雪白的脖頸上。鬓邊微垂的發則被風撩動,時不時掃過他鼻梁。
柔和的陽光斜照進來,落在嚴喻身上,在那骨相出衆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影子。風一動,臉上的樹影也跟着動,讓人覺得這就是十七歲少年最美好的一瞬。
陶琢在一片寂靜中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比窗外的鳥鳴聲還要分明。
于是他收回視線,鬼使神差,存下了那張照片。
吃完飯後,陶琢開始頭痛。一開始沒當回事,等走回宿舍,喉嚨癢流鼻涕渾身沒力全找上門來,陶琢終于意識到不對,到處找體溫計,夾在腋下一測,好家夥,38度2。
陶琢躺在床上動彈不能,掙紮着給許瑛發微信,把體溫計的照片一發,說老師我今天晚自習去不了了。
很顯然,是下午頭發沒吹幹就去吹空調造成的風感,千言萬語只能彙作一句活該。
陶琢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正渾渾噩噩冒汗,聽見508的門被人打開。
走廊沒有開燈,嚴喻站在那,神色模糊不清,盯着陶琢冷冷道:“陶琢,你說你是不是找打?”
陶琢想起下午自己死活不肯穿外套的找死言論,不敢回嘴,乖乖看着嚴喻把書包放下,開始忙前忙後地燒水找藥。
“起來,”嚴喻說,“把藥吃了。”
陶琢便坐起來,順着嚴喻的手掌把幾粒膠囊吞下去,又接過嚴喻遞來的水杯,水溫剛好,仰頭一飲而盡。
這天晚上,為了照顧陶琢,嚴喻也沒去上晚自習。
嚴喻用被子把陶琢裹得嚴嚴實實像只粽子,放在自己床上伸手就能夠着的地方,本人則坐在床邊,靠着欄杆低頭寫作業,不時回頭看一眼燒得暈乎乎的某位祖宗。
嚴喻偶爾會伸手來探陶琢額頭,他的掌心冰涼涼的,陶琢每次都忍不住要蹭一下。
陶琢意識不太清醒,過了片刻就喊好熱,想從被子裏鑽出來,被嚴喻禁止,說發燒要發汗才好得快。
“可是我好難受……”陶琢很委屈,看着嚴喻說,“好熱,渾身都是汗……”
嚴喻不說話,只是拿毛巾沾了涼水,從額頭到胸前,一點一點幫陶琢擦汗。陶琢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看嚴喻,嚴喻也不回避地看他。嚴喻的眼睛,是天上最溫柔的一顆星。
“你去上課吧,”陶琢啞啞地說,“今天好多作業要寫……”
“沒關系。”嚴喻回答。
“照顧病人很麻煩的,”陶琢說,“主要是我很麻煩……”陶琢對自己的少爺脾氣有很清晰的認知。
“不麻煩。”嚴喻只是平靜地反駁,“我在。”
非常簡單的兩個字,卻忽然讓陶琢萌生了巨大的安全感。
陶琢乖乖點頭,不再鬧了,往嚴喻身邊蹭了蹭,嚴喻意會,立刻坐過來伸手攬過陶琢,讓他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
過了一會兒,陶琢又說:“頭好疼……”
“哪裏疼?”
陶琢燒暈了,只覺得渾身難受,很委屈地搖頭,嚴喻只好伸手:“這裏?還是這裏?還是太陽穴?”
“太陽穴,”陶琢說,“一直在跳,你幫我揉一下吧……”
嚴喻輕聲說好,讓陶琢靠在自己胸前,專注地幫陶琢按摩。
力道恰到好處,嚴喻的指尖又帶着他皮膚特有的清涼的溫度,很快讓陶琢安分下來,迷迷糊糊地靠着嚴喻睡着了。嚴喻慢慢把陶琢放下,讓他躺回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然後就坐在一邊靜靜地凝視他的睡顏。
“嘴裏好苦……”又過了不知多久,陶琢從昏睡中醒來,發了一會兒呆,可憐兮兮地對嚴喻說。
嚴喻便起身,拿起自己的書包,翻出幾顆水果軟糖,挑了個最甜的水蜜桃味給陶琢撕開喂到嘴裏。
陶琢滿意了,低頭品嘗。過會兒反應過來,呆呆地說:“咦……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個?你什麽時候買的?”
嚴喻無奈:“和你去超市你自己說的。你不記得?你當時還說只吃這個牌子。”
是嗎?陶琢想,完全沒印象了。他逛超市只知道往車裏裝,不看價格也不看數量,買完了就往旁邊一堆,想起來才吃,沒想起來就算了。
但是嚴喻記得。
陶琢忽然意識到,嚴喻好像都記得。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和嚴喻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陶琢相信,如果他現在去問嚴喻,嚴喻也一定能把所有細節都答上來。
不像陶正和,也不像林思含。
在嚴喻那兒,陶琢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第二個選擇。
陶琢睜開眼,在迷蒙中靜靜看着嚴喻。
嚴喻就坐在那裏,暖黃色的燈光模糊了他的身影,他擡頭看向陶琢的瞬間,陶琢發現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
“嚴喻……”半晌後,陶琢忽然說,神智不清的,“我們去租個房子吧,不住在宿舍了。”
嚴喻正在寫作業,聞言筆一停,靜靜地看着他:“為什麽?”
“因為……”陶琢渾身酸痛,努力地思考,但還是很慢,良久後才找出幾個像樣的理由:“因為單宇太吵了……因為有好多蟑螂……因為宿舍規章制度好多……幹什麽事情都不方便……”
嚴喻耐心等他說完,垂眼望着陶琢,最後低聲道:“只是因為這些嗎?”
陶琢整張臉燒得滾燙,在茫然中對上嚴喻視線。
其實不是的,陶琢沒有緣由地想,其實是因為……想和嚴喻在一起。
陶琢搖頭:“這些理由……不夠嗎?你希望是什麽理由呢?”
嚴喻沒有回答,只是說:“夠了。好。我們去租個房子。”
其實發着高燒的陶琢對自己說了什麽根本沒印象,卻不知道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嚴喻卻記在心裏很久。陶琢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連單宇和喬原棋是什麽時候回宿舍的都不知道。一整個晚上,陶琢都躺在嚴喻床上,幾次頭疼醒來,坐在床邊的嚴喻都能立刻注意到,讓他躺到自己腿上,伸手揉陶琢的太陽穴幫他放松。
嚴喻一整個晚上沒敢合眼,陶琢倒是睡得像只小豬。第二天被單宇拽出508:“哎呀嚴老師,他死不了的,已經只是低燒了,你讓宿管阿姨盯一下就好了……”
硬是把不肯挪步的嚴喻拉去上課,宿管阿姨笑呵呵地評價:“你們同學感情真好啊。”
“死不了”的陶琢同學果然沒死,一覺睡到十點多才醒來,發現床頭有一只裝着瘦肉粥的保溫盒,下面壓着一張紙條,是嚴喻的字跡,說醒了給他發微信,有事給他打電話。
陶琢會心一笑,想象嚴喻看着睡熟的自己寫下這行字的樣子。
陶琢把粥喝完,拍照發給嚴喻,正是上課時間,沒指望得到回複。
不料嚴喻秒回:好,去把藥吃了。
陶琢有了一點力氣,爬起來找藥,發現幾種藥都被嚴喻分好放在紙上,旁邊用筆寫明吃幾粒,什麽時候吃,陶琢乖乖依言照辦,剩下的兩個小時都在醒醒睡睡中度過。
中午嚴喻回來,帶了一碗陽春面,陶琢吃完後吃藥,又睡,下午醒來時終于覺得好多了。
陶琢本想去上晚自習,被嚴喻摁在床上:“不行,把病養好了再說。”
陶琢看他:“這時候你不勸學了。”
嚴喻面無表情:“想學可以,之後給你翻倍。”
“……”陶琢立刻閉嘴:“不學不學,我睡覺。”
“嗯,乖。”嚴喻摸了摸他的額頭,一邊試體溫一邊說。
這個突如其來的乖字把陶琢砸懵了,臉倏然一紅,蒙着被子蜷縮起來不理嚴喻。
嚴喻揪着小狗尾巴把他從被子裏拖出來:“別玩手機,好好睡覺,要是讓我發現了……”
陶琢把他拍開:“不玩不玩,你快走吧。”
嚴喻這才滿意,拎着書包離開508。
陶琢很聽話,依照嚴喻的囑咐,即使睡不着也閉着眼睛躺在嚴喻床上閉目養神。
窗外忽然翻湧來一聲沉悶的滾雷,轟隆隆,今晚好像有暴雨,陶琢睜開眼睛,心說也不知道嚴喻帶傘沒有。
陶琢鬼鬼祟祟摸出手機,想給嚴喻發微信,這時卻發現手機一直在震,屏幕上顯示是陶正和的來電。
陶正和見電話打不通,給陶琢發微信,說:小琢?在學校嗎?晚上和班主任請個假吧,爸爸有些事想和你說。
附了一個地址,是一間離一中不遠的西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