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暧昧
第25章 暧昧
生活就像樂譜, 偶爾需要一些不協和音程的點綴。陶正和是那個小二度的極不協和音程,嚴喻則是那個溫柔的主調。
在經歷過一個刺耳的不協和音後,陶琢感覺那旋律悄悄轉了調。每當他在胖丁的課上不經意扭頭,和身邊的嚴喻老師對上視線時, 那旋律的改變就更加明顯。
單宇也發現了這一點, 因為陶琢和嚴喻一起吃飯的頻率越來越高, 和自己一起打籃球的次數越來越少。
“你們倆……”單宇狐疑地說, 端着盤子走過來, “不會在……”
“背着我學習吧?”
陶琢:“……”
陶琢松了一口氣,雖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松這一口氣, 對單宇說:“學習還需要背着你嗎?當你面學你都沒危機感的。”
單宇一想也是, 高高興興坐下來和陶琢一起吃飯, 無視嚴大神那嫌棄的眼神。
十一月的月考結束後,許瑛來開班會, 說期末考時間定了, 在一月中,也是六校聯考, 每個學校負責一科出題, 難度很高。但聯考總排前一百者, 可以參加寒假的統一集訓,是針對清北夏令營準備的,機會難得。
陶琢翻出上次六校聯考的分數條, 發現自己的聯排名次是231。
嚴喻是一定會去寒假集訓的, 如果想和嚴喻一起, 陶琢發現自己得在尖子如雲的六校聯考裏進步一百三十多名……
唉。
嚴喻忽然感到陶琢戳自己手肘, 擡頭,聽見那人問:“如果不去少年班, 你想去哪個大學?”
嚴喻看他一眼:“清華。”
陶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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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琢掏出手機,研究廣東理科省排多少才能進清華,發現這個名次從六校聯考前100變成了全省排名前100。
陶琢用六校聯考的排名和省排名進行換算,得到了一個令人心死的數字。
“……”陶琢和手機大眼瞪小眼。
“怎麽?”嚴喻勾了勾嘴角,明知故問,“你想去清華?”
陶琢不想承認自己想和嚴喻去同一所大學,嘴硬道:“不是。就是想揚眉吐氣一把,讓我爹哭着回來求我別走。”
嚴喻似笑非笑看陶琢。
陶琢頭皮發麻,把他推回去:“如果不去清華……”
嚴喻歪着頭:“北大。你選吧。”
陶琢:“……”
陶琢認命了,掏出卷子開始刷題。
上胖丁的語文課時嚴喻忽然戳陶琢,陶琢:“?”
嚴喻說:“數學試卷。”
陶琢一頭霧水,把自己的數學月考卷遞過去,看見嚴喻撐着臉低頭研究了一節課,放學時把試卷和一沓手寫的筆記一起還回來。
還有一本厚厚的練習冊。
嚴喻說:“薄弱點,給你整理好了,針對性刷題,題號我都寫在紙上。還有一張是附中數學組的出題習慣,他們出題人心事比較多,癖好比較變态,你提前看一下。”
陶琢受寵若驚地接過,打開來看,片刻後問:“就做這幾道題?”
“不是,”嚴喻淡淡道,“除了這幾道,都得做。”
陶琢:“………………”
陶琢:“我不要考清北了。”
嚴喻殘忍道:“不行。”
考不考清北陶琢還沒想好,但很想和嚴喻一起去寒假訓練營是确定的。于是陶琢讀完嚴喻整理好的筆記,掏出草稿紙,長嘆一聲,小蜜蜂似的勤勞刷題。
兩人一起去飯堂吃飯,飯後陶琢回508洗澡,嚴喻去自習室。但在進自習室之前,嚴喻腳步一頓,繞到宿舍樓後無人的空地,給陳娴打了個電話。
嚴喻開口就說:“我不想去少年班。”在陳娴連珠炮般質問之前道:“我想去清華。”
電話那邊的陳娴深吸一口氣:“最開始不是你說想去少年班?”
是的,嚴喻想,但那是因為他想早些逃離陳娴的控制。可現在……
“你不會談戀愛了吧,嚴喻?”陳娴若有所覺,冷冷逼問嚴喻。
嚴喻一頓,眼前閃過陶琢的臉,随即不着痕跡地道:“沒有。”
“那為什麽改主意?”
“因為清北是最好的。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做到最好?”
陳娴無言以對,最後只好說:“嚴喻,沒有人值得你放棄你的前途,你明白嗎?”
嚴喻點頭,陽奉陰違地說明白。
一整節晚自習陶琢都在和數學奮戰,嚴喻給他的這本練習冊針對性很強,題也經典,陶琢如癡如醉,一下課就虛脫在桌上。
死了一會兒,擡頭,發現單宇人間蒸發,大概是溜去飯堂吃宵夜了。
陶琢忽然賊心一動,戳嚴喻:“去操場散步嗎?走吧走吧,腦子好暈。”
嚴喻看他一眼,放下筆點頭。
兩人一起下樓,先繞去飯堂買了兩杯西米露,再走回來,舉着西米露沿操場亂逛。
十一月,天已漸漸涼了,秋風瑟瑟,大家都穿着外套,跑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偷偷摸摸在外套底下牽手的小情侶。
兩人邊走邊閑聊,從單宇聊到蘇越廷,從宿舍聊到一中,從數學聊到未來理想,最後陶琢敏銳地感覺眼前有個影子閃過。
“啊!那不是單宇嗎?”陶琢疑惑道。
嚴喻望過去,發現确實是單宇,身邊還有個女生,兩人挨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手不小心相互打到,觸電般分離,過一會兒又不長記性地再次靠近。
“靠!”陶琢頓悟,“有情況不上報組織!嚴查!”
嚴喻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陶琢正準備掏出手機留下單宇偷偷談戀愛的證據,後面陡然響起一串窸窸窣窣之聲。
一群人忽然加快腳步,健步如飛地從兩人身邊經過。
陶琢:“?”
有人壓低聲音:“別回頭!大斌在後面!”
果然,下一秒聽見胡斌聲如洪鐘地吼道:“別跑!都給我站住!早戀是吧!把你們家長喊來!”
陶琢回頭一看,一個身穿校服的光頭正叉着腰沖學生們指指點點,腳上穿一雙運動鞋,見警告無效,憤怒地拔腿就追。
“卧槽,”陶琢震驚,“胡斌怎麽還玩僞裝啊!要不是探照燈掃過去誰知道那是胡——”
還不及反應,忽然覺得手腕被嚴喻一抓,下一秒就被他拉着向前跑。
嚴喻拽着他,陶琢一愣,也反握住嚴喻的手,兩個人跟着小情侶大軍在操場上狼狽狂奔,紛紛向教學樓逃竄。
停在圖書館前面那條路時陶琢直喘,把西米露遞給嚴喻讓他幫忙拿。五分鐘後才緩過來,一頭霧水地說:“不是,咱倆跑什麽啊!胡斌抓的是情侶啊,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嚴喻端着兩杯西米露,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知道。可能心虛吧。”
陶琢笑了:“你心虛什麽?單宇才應該心虛吧!”
嚴喻心想那你跟着我跑什麽呢?也沒見你甩開我的手。
第二節晚自習預備鈴響了,兩人又繞着教學樓逛了一圈,把西米露喝完丢掉,慢慢晃上五樓。
單宇正坐在前桌大喘氣,顯然也經歷了一番奪命狂奔,見兩人回到座位上,扭頭說:“卧槽,你們都不知道剛剛胡斌有多陰險,穿着個校服在操場上晃,要不是那顆锃亮的腦袋反光,真直接打入敵軍內部融為一體……咦你倆剛剛去哪了?”
“操場。”嚴喻淡淡道。
單宇一怔,看看嚴喻又看看陶琢:“不是你倆去操場湊什麽熱鬧?”
陶琢冷笑:“你又去操場湊誰的熱鬧?”
單宇臉頓時爆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抱頭鼠竄地轉回去了。
胡斌一個人也沒抓着,經過走廊時怒氣十足,站在門口傲視整個教室,所有人都低着頭辛苦憋笑,生怕聯想到剛剛胡斌穿校服的樣子笑出聲,然後就被抓去辦公室提審。
等胡斌走了,陶琢撕下一張草稿紙,開始給嚴喻寫紙條。
“啪噠”一聲,一枚紙團砸到嚴喻桌上。
嚴喻發現這次意外的厚,展開一看,陶琢畫了個張牙舞爪的光頭胡斌。
嚴喻好像笑了一下,也從草稿紙上撕了一條。
片刻後丢回來,陶琢打開。
嚴老師面無表情地寫:“還想不想考前100了?”十分沒有溫度的話。
陶琢:“……”
學,這就學,将送東陽馬生序貫徹到底!
結果電磁綜合算到一半,餘光一瞥,發現嚴喻偷偷摸摸把畫着光頭胡斌的紙條收進筆袋。
陶琢每天和嚴喻同進同出,被霍超戲稱為教室後方兩臺無情的做題機器。
單宇有時忍不住望着兩人低頭苦學的身影感慨:“我看全世界也就你能和嚴大神做同桌了。”
陶琢懶得搭理,嚴喻則在翻卷子的途中面無表情掃單宇一眼。
單宇瞬間被凍得一抖,不再做到處發光的電燈泡,灰溜溜地轉過身去也開始寫作業。
重點班進度很快,何濤開始講數列的重難點突破,每種題型都總結十幾種解法,眉飛色舞剎不住車,一而再再而三拖堂。
偏偏他的數學課大多安排在上午最後一節,倒黴的五班學子就只能望着人滿為患的飯堂黯然心碎,滾去小賣部吃泡面。
中午放學,陶琢精挑細選,買了兩盒拌面,拎着幾個小面包和香腸回到座位上。
嚴喻很自然地把手伸過來,拿走他懷裏的面碗,一起帶去熱水機旁接水。
單宇叼着一袋奧利奧路過,見狀道:“喻哥幫我也泡一下。”
嚴喻漠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單宇:“?那你為什麽幫陶小琢泡?”
嚴喻沒搭理他,拎着面碗高貴地飄遠了。單宇淚流滿面,自己可憐兮兮地跑過去接水。
508的四人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面,邊吃邊随口扯淡。
陶琢撕料包,把各種亂七八糟的這個醬那個粉倒進去,打開叉子使勁攪和。
叉起來剛吃了一口,耳朵還在聽身邊的單宇聊本班八卦,眼睛已經盯上了嚴喻的面碗。
嚴喻:“……”
果然,陶琢眼巴巴道:“你那個什麽味道?好吃嗎?給我嘗一下……”
單宇怒斥:“怎麽,別人碗裏的總是更香一點是吧,瞧你那點出息!”
話音剛落,“別人”已經面無表情把碗推過來,直接推到陶琢眼皮子底下。
單宇:“……”
單宇幽幽:“嚴喻以前沒發現你怎麽這麽……”
雙标啊!!!
單宇不敢說,只能在心裏怒吼。
陶琢對單宇的心理活動毫無所覺,接過碗就要嘗,被單宇“哎”了一聲。
陶琢茫然擡頭,單宇提醒道:“那是喻哥的叉子。”
嚴喻聞言頓了頓,神色不明地瞥陶琢。
陶琢倏然一僵,不知為何,冒上一股做賊般的心虛,哦了一聲,把叉子還給嚴喻,避嫌般把碗也推回去,一口味道也沒嘗。
周三下午,學校組織優秀畢業生返校,給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開經驗分享會,所有學生都要參加。
嚴喻被許瑛喊走了,陶琢就提前去禮堂,占了個角落的安靜位置,打算和嚴喻一起寫作業。
坐下沒多久,一個女聲從背後響起:“這裏有人嗎?”
“哦,有人。”陶琢回頭,發現是趙青桐,“這是給嚴喻占的位置。後面沒人,你坐吧。”
趙青桐笑笑:“你和喻神關系真好啊。”
陶琢心頭驀然一跳,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還好吧?就,一個宿舍的,又是同桌,朋友嘛,才會幫他……”
趙青桐莫名其妙:“就是說你倆是朋友啊,你緊張什麽?”
陶琢只好點頭說是是是,對對對,趕緊縮着腦袋轉過去。
活動開始五分鐘,嚴喻姍姍來遲地出現,推開後門,面無表情擠過來。
嚴喻說了聲借過,弓腰從陶琢身後進去,為了保持平衡,手很自然地在陶琢肩上搭了一下。
那一刻,嚴喻的呼吸從頭頂傳來,像灼人的浪一樣拍在陶琢臉邊,大腿也擦到陶琢後背。陶琢觸電般抖了一下,心裏浮起一些他無法解釋的欲望和念頭,下意識往前縮,借勢躲開嚴喻。
嚴喻似無所覺,只是坐下,瞥了一眼陶琢,目光在他面前的水瓶上停下:“有水嗎?借我喝一口。”
從前陶琢都是直接遞給嚴喻,完全不介意嚴喻會怎麽喝,嘴唇會不會碰到瓶口,會不會算是……間接接吻。
但今天,陶琢莫名感到焦躁,支支吾吾:“啊,我喝過了……要不我去給你找個杯子倒?”
嚴喻垂眼,搖搖頭,意思是不用了,不再搭理陶琢,低頭寫作業。
陶琢抿了抿嘴,忽然心煩意亂,直到活動結束也沒能寫完一篇完形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