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喜歡你

第39章 我喜歡你

陶琢跑回一中附近, 隔着一條馬路看見嚴喻。對方剛從一間藥店出來,一手拎藥一手撐傘,獨自往學校的方向走。

人行信號燈是紅燈,但陶琢等不及了。他踩着滿地雨水橫穿馬路, 快步沖向那個孑然一身的背影。

圖書館後的小路空無一人, 只有雨點嘩啦啦敲擊自行車棚的悶聲。但很快身後由遠及近響起另一個腳步, 一個直奔他而來的心跳與呼吸——

嚴喻感覺到了, 回頭, 路燈沒亮,只有草叢間昏暗的驅蟲器發出黃光落在兩人身上。

嚴喻傘面向上一擡, 露出那雙深黑的眼睛, 在雨中與陶琢對視。

嚴喻不說話, 目光落在面前之人濕漉漉的發絲和衣服,還有被雨水浸濕的蒼白的臉上, 眼皮一動, 半晌後向前,将陶琢籠進自己傘下。

這一瞬間陶琢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似乎再次抓緊了那若隐若現的線頭。

——即使嚴喻對他感到生氣, 被他傷害, 第一反應也永遠是保護他。

“……嚴喻。”陶琢仰頭,下意識向他走近一步,仿佛只要念出這個名字就會使自己充滿力量。

嚴喻依舊不回答, 似乎鐵定了心, 今晚不聽到他要的那個答案, 就不搭理陶琢哪怕一句話。

兩人站在同一把傘下, 挨得很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卻同時不說話。

雨聲漫漫,這寂靜持續了許久。良久後陶琢終于開口:“嚴喻,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只能來問你。”

嚴喻看着他。

而陶琢深吸一口氣,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仿佛等了這個問題很久很久,嚴喻喉結滾動,平靜回答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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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陶琢輕聲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那一瞬昏黃的暗光照亮嚴喻眼睛,陶琢在那雙眼睛裏看見自己。嚴喻低聲反問:“是誰,你不知道嗎?”

嚴喻的眼神沉得像是能把陶琢吞沒,陶琢卻不感到害怕。他終于發現,從頭到尾嚴喻的眼睛裏都只有一個人。

是的,陶琢想,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知道。他只是沒有勇氣,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嚴喻。

也許這就是嚴喻為什麽非要如此的原因,為什麽非要等待陶琢先邁出一步。

“自己來。”

這句話嚴喻是說給他聽,是想告訴他感情需要付出勇氣和代價,需要被認真對待,不能因為懼怕結果就縮在殼裏試探,心安理得幻想老天會成全。

誰都不是完美的人,誰都有自尊與面子。你必須抛棄這一切,奮不顧身,走到你想得到的那個人面前——而在陶琢主動走出這一步之前,嚴喻不會給他任何答案。

陶琢沒有安全感,強大如嚴喻亦是這樣。

嚴喻從不曾向他索取什麽,只有這一次,嚴喻向陶琢索取絕對的信賴,與絕對的愛。

陶琢心下一片通明,看着嚴喻輕聲道:“我有話想和你說。”

嚴喻垂眼:“你說。”

陶琢忽然笑了,渾身輕松,對嚴喻露出一個坦然、明朗、堅定而柔軟的笑。

“嚴喻,”他說,“我想通了。我想告訴你,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都非……”

我都非常非常喜歡你。

可話還沒說完,嚴喻忽然一動,揪着陶琢的衣領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拽,狠狠吻了下去。

那一瞬天地寂靜,嚴喻丢下了手中的傘。陶琢猝不及防,只感覺那兩瓣柔軟的唇再次落在自己唇邊,嚴喻的氣息再次将他全身侵占。

他一愣,肩頭被嚴喻手掌握得有些疼,卻不想躲,下一秒自然而然将手搭在嚴喻胸前,微微踮起腳,仰頭迎合嚴喻突如其來的吻。

嚴喻的手滑上去,握着陶琢的脖子,緊緊抓着他不放,舌尖撬開陶琢齒間,在上颚上舔舐一刻,陶琢腿一軟,被嚴喻攬腰接住。

他們在學校的小路上旁若無人地接吻,這一刻只想向對方盡情表達喜愛。

被風裹挾的雨瞬間将兩人渾身澆透,嚴喻卻置若罔聞,锢緊陶琢繼續加深這個吻。

陶琢被吻得無法呼吸,快要喘不上氣,實在發暈,掙紮着推了一下,嚴喻才把他放開,眼裏卻帶着一絲不爽。

陶琢立刻盯着嚴喻的眼睛,一邊喘息一邊說:“嚴喻,我喜……”

嚴喻沒給他說完的機會,轉而捧起陶琢的臉,又一次吻了下去。

這次的吻更深,更強勢,嚴喻抓住了陶琢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掌心使他動彈不能。

陶琢終于領教一直以來嚴喻潛藏在心底深處,那只針對他一個人的控制和占有的欲望。

陶琢聽到不遠處傳來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知道有人來了,“嗚”了一下,想讓嚴喻先放開自己。嚴喻卻不管不顧,只是在車聲越來越近時将陶琢一拽,一起閃進黑暗深處。

陶琢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感覺後背靠上了什麽。

那是圖書館後牆一面爬滿常青藤的紅磚牆,每一片葉子都被雨水濕潤。

嚴喻将他摁在牆上,十指相扣,把陶琢的手也用力攥緊摁在一邊,整個人壓過來,輕輕吮吸,奪走他的所有呼吸。

在陶琢那顆略有些尖的虎牙上輕輕一舔,陶琢渾身頓時酥麻一片。

……

這個吻漫長而安靜,陶琢終于被放開時,整個人暈暈乎乎,大腦直接宕機,臉紅透了,呆呆地看着嚴喻。

嚴喻卻看着陶琢,忽然說:“對不起。”

陶琢一怔:“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嚴喻說:“我答應過你不再使用冷暴力,可那天晚上你找我,和我說……”嚴喻頓了頓,“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對不起。”

陶琢笑起來:“該說對不起的也是我吧,是我先不和你說話的,這次真的是我。”

“對不起,嚴喻,”陶琢認真道,“那天在醫務室裏不是我的真心話。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去少年班。不要離開我,嚴喻,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不料嚴喻看着他,神色裏帶點笑:“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話。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

“那是什麽?”陶琢一時間有些茫然,片刻後反應過來:“你知道我為什麽和薛昊傑打架,是嗎?”

嚴喻點點頭。

陶琢沒有問嚴喻是怎麽知道的,反正嚴喻總會知道,他什麽都瞞不過嚴喻。

陶琢想了想,低下頭說:“但我其實不是因為害怕被發現是……”同性戀,“才故意對你說那些話。我是因為……”

嚴喻倏然打斷:“我知道。”

陶琢愣住了:“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是因為怕我同樣被這樣議論才害怕,才下意識把我推開。”嚴喻溫柔地看着陶琢,伸手擦去他唇邊淡淡水漬,“而這才是最讓我生氣的地方。”

“為什麽?”陶琢沒料到嚴喻将他看得如此透徹,呆了良久輕聲問。

“因為你不信任我,”嚴喻平靜地說,“不信任我對你的喜歡。”

“陶琢,我不在乎別人怎樣看我,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嚴喻說,“我唯一在乎的,是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嚴喻捧起陶琢的臉,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嚴喻沒有松開他,就那麽靜靜垂眼看着陶琢,陶琢卻在他的眼神中豁然開朗,勇氣被愛滋生。

陶琢笑起來:“我知道了。對不起,以後不會……”

嚴喻在他嘴唇上輕輕一抹,打斷他接下來的話:“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沒有人會在接吻後說這三個字。”

陶琢一愣:“那應該說什麽……”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被嚴喻三番五次用吻打斷的那句話,眼睛一亮,立刻道:“嚴喻,我還沒說完,我想說……”

嚴喻捂住他的嘴,搶先道:“陶琢,我喜歡你。”

陶琢頓了一下,随即“嗚嗚”掙紮起來,憤怒地看嚴喻,嚴喻只是勾起嘴角。

半晌後嚴喻松開他,陶琢抓住某人衣領往自己眼前拽:“作弊!明明是我先說的!你為什麽不讓我說完!”

嚴喻垂眼望着他:“他們說先告白的人會吃虧,我不想讓你做吃虧的那個。”

陶琢不買賬:“哪個混蛋說的,我不同意!和我……”他把談戀愛三個字咽回去,“怎麽會讓你吃虧!”

嚴喻沒有回答,只是笑着看陶琢,任憑他拉扯自己,最後像哄騙小孩一樣輕聲道:“陶琢,現在你應該說什麽?”

嚴喻的眼神從來沒有這樣灼人過,陶琢被看得心裏直跳,立刻把對嚴喻玩小把戲的憤怒抛到腦後,略踮起腳勾住對方脖子,笑着說:“嗯,我也喜歡你,嚴喻。”

嚴喻捏了捏他的臉:“我知道。”

陶琢心想你知道你不和我表白?真是很讨人厭的家夥……

念頭卻戛然而止,因為嚴喻忽然說:“那我們現在來算下賬吧,”他盯着陶琢,“為什麽喝了這麽多酒?”

在抓着陶琢落下第一個吻時,嚴喻就嘗出來了。不過他耐心等着,等他們先把該說的話說完。

陶琢:“……”

陶琢頓時十分心虛:“你好狡猾。”偏偏在這個時候抓他小尾巴。

嚴喻彎起嘴角:“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因為我很難過啊,”陶琢只好開始撒嬌,很自然的,抱着嚴喻脖子不撒手,“我哪知道你也喜歡我啊?我難過死了,只能去喝酒……這也要和我算賬嗎?這是你的錯吧。”

嚴喻沒說話,低頭在陶琢鼻梁上輕輕咬了一口:“我的錯。”當然不舍得和陶琢算賬。

陶琢很滿意,仰起頭,下意識貼着嚴喻的臉蹭來蹭去。想說點什麽,剛開口,就在某人懷裏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嚴喻皺眉,“你傘呢?”

“……急着來和你表白,”陶琢無辜,“忘了。”

嚴喻無話可說,折回去找自己那把接吻時不知被丢到哪裏的傘。找到後把外套脫下來蓋在陶琢身上,帶濕漉漉的小狗打車回家。

陶琢進門時噴嚏連天,在感冒邊緣瘋狂試探,嚴喻把他推進淋浴間洗熱水澡,恨不得站在一旁盯着人洗完,被陶琢哇哇大叫“流氓啊”趕了出去。

十五分鐘後陶琢穿着睡衣出來,頭發沒吹幹,故意擠到嚴喻懷裏拱他一身水。嚴喻無奈,把人摁在床邊拿吹風機幫他吹頭。

陶琢則盤腿而坐,一邊喝姜茶,一邊享受嚴喻無微不至的照顧。

陶琢在這暖洋洋的舒适中慢慢回神,把整個事情過了一遍,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所以你是不是一直在誘惑我表白。”

身後某人不回答。

陶琢咬牙:“你承不承認,那天晚上兇我,其實也存有逼我表白的陰謀。”

身後某人不吱聲。

“嚴喻!”陶琢勃然大怒,“你太過分了!我怎麽會知道你也喜歡我!你平時一個字都不說!”

“不喜歡你,會因為你一句話就去給你租房嗎?”嚴喻終于開口,淡淡道。

“不喜歡你,會每天給你整理筆記盯你做題嗎?”嚴喻就從來沒管過單宇死活。

“不喜歡你,會在你手機裏裝定位器,冒着大雨翻出學校去找你,因為想和你一起睡覺就騙你空調壞了嗎?我有病嗎,陶琢?”

“……”陶琢忽然感到心虛,欲蓋彌彰地說,“空調原來沒壞啊。”

“這不是重點,陶琢。”嚴喻淡淡道,“我喜歡你喜歡得快要發瘋了,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所以那天你為什麽要偷親我。”陶琢想轉過身看嚴喻,卻被嚴喻拽了一下。

“沒幹,別動。”

嚴喻邊說邊抓着小狗尾巴把人拉回來,繼續替他吹頭發,同時反問:“你覺得呢?”

“……”陶琢無語,“你都知道我不可能答應趙青桐的。”

“我為什麽會知道?”

“我那天和她見面,也是想給你借語文複習資料啊。”陶琢理直氣壯地說。

“資料呢?”

“……”陶琢這才想起來,他好像忘記把拿回來的作文素材交給嚴喻。

陶琢:“……我忘了。”

嚴喻面無表情:“你怎麽不把自己也忘了?”

陶琢說:“我當時一直在想那天和趙青桐說的……”話到這裏陡然一頓,意識到差點說漏嘴,嚴喻應該不知道那天他和趙青桐很深入地探讨了半小時情感問題。

不料嚴喻嗯了一聲,淡淡道:“那為什麽騙我去地鐵站的路上,在和她讨論英語作文?”

陶琢:“………………”

陶琢怒不可遏,掙脫嚴喻的控制,轉身擡頭瞪着站在一旁的嚴喻:“嚴喻!你跟蹤我!”

嚴喻毫無愧疚地默認,垂眼玩味地看他。

于是陶琢那點火氣又消散了,讷讷道:“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你明知道那天晚上我說的喜歡的人就是你……”

“我不知道。”嚴喻平靜道,“我說過的。在這種時候,人總是會自輕自賤,患得患失,反而看不清。”

陶琢呆呆地看着嚴喻,最後說:“我現在理解了。其實我也是這樣。”

嚴喻終于把陶琢的頭發吹幹,收起吹風機放進浴室,出來時看到陶琢站在他自己的卧室門口猶豫不決,回頭望着他:“我睡哪?”

嚴喻挑眉:“你覺得呢?”

陶琢便高興地跑進去,抱着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溜進嚴喻卧室,開始靠牆鋪自己的床位。

陶琢率先刷牙洗臉跑上床,抱着被子在裏側打滾,對嚴喻說:“你床買小了。”

“……”嚴喻漠然,“那時我哪知道。”哪知道會有得償所願的一天。

“小一點也好,”陶琢想了想,說,“我睡覺不安穩,萬一半夜……”

“嗯,”嚴喻不拆穿他,“萬一半夜亂動,可以滾進我懷裏。”

陶琢臉紅了,轉過去對着牆不搭理嚴喻。

但因為過于興奮,又轉過來對嚴喻說:“那你不去少年班了嗎?”

“我答應過你不去就不會去,”嚴喻淡淡道,“我早就和我媽說了,去開會上課只是應付胡斌,順便……”

“順便氣我是吧?”陶琢陰恻恻道,“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嚴喻,你真的很陰險。”

“我就是很陰險。”嚴喻坦然承認,“我比你想象得陰險得多。”

“比如,”嚴喻上了床,陶琢明顯感覺身邊一沉,床微微陷下去,嚴喻伸手把陶琢抓回來,強迫他轉過身和自己面對面,“你猜,那天晚上,你說你有喜歡的人……還有剛剛你來找我,終于肯開口之前我在想什麽。”

陶琢驀然背後一涼,縮了下脖子,看着嚴喻眨眼睛:“想什麽?”

“我在想,如果你說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如果你開口和我說的話不是你喜歡我,而是別的随便什麽廢話……”嚴喻垂眼看着陶琢,不鹹不淡道,“我就把你關起來,就關在這個家裏,無論用什麽手段,都慢慢把那個人變成我,讓你對我說出這四個字……”

嚴喻說:“只要定時給阿姨發微信,沒有人會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麽。”

嚴喻一邊說,一邊擡手摸了摸陶琢的臉,是很溫柔的動作,陶琢卻在那舉動裏察覺到一點絕對的控制地位。

“……”陶琢陷入漫長的沉默,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說的完全可行,畢竟沒有人真的關心自己在哪,甚至嚴喻可以模仿陶琢的口吻讓林思含去辦理轉學……

陶琢忽然想起剛認識嚴喻的時候,嚴喻說他會幻想怎麽無聲無息讓一個人消失,現在陶琢完全相信了。

陶琢面無表情道:“你這個病治好了嗎,嚴喻,藥不能停。”

嚴喻說:“不是病,陶琢。”

嚴喻伸手,手指再次劃過陶琢的臉,順着睫毛滑到鼻梁,又滑到嘴唇,輕輕在兩瓣柔軟的唇肉上摁了摁。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內心有很多不可告人的欲望。”

“你會怕我嗎?”

陶琢想了想,搖頭。

“我不怕你,”陶琢說,“我相信你,你不會傷害我,不會對我做很過分的事。”

嚴喻眼皮動了動,最後彎起嘴角,湊過來親了陶琢一口:“有時可能也很過分。”

陶琢:“………………”

他們在黑暗中相互望着彼此,一線月光躍進來,仿佛清澈見底的溪流,在兩人身上來回游動。

陶琢看着嚴喻,感受彼此交錯的呼吸、溫度與心跳,終于問出這個問題:“……所以,嚴喻,”他說,“現在我們是什麽關系?”

嚴喻靜靜地看着他:“你想我們是什麽關系?”

陶琢腦海裏閃過很多個詞彙,包括那曾經令他畏懼的三個字。陶琢發現其實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能完全把自己和這個詞語牽扯在一起,因為他對嚴喻的感情本質上與取向無關,只與嚴喻有關。

嚴喻眼神微微一動,說:“沒關系。”他不會逼陶琢,“以後……”

陶琢卻打斷他:“我們之間,就是嚴喻和陶琢的關系,可以嗎?嚴喻和陶琢,是很特別的。”

少年清亮的聲音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落在嚴喻心頭。

最後嚴喻勾起嘴角,輕聲說:“好。那我們就是嚴喻和陶琢的關系。”

陶琢渾身一松,快活地抱着被子打滾,把嚴喻好不容易給自己剛梳順的頭發又卷得亂糟糟,忽然叫道:“啊!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

嚴喻眉毛微微一動,陶琢知道那是“說”的意思。

“嚴喻,”陶琢很嚴肅地說,“你怎麽知道我要給你買保溫水杯,你有讀心術嗎?”

嚴喻:“………………”

那一瞬間嚴喻的神色很複雜,半晌後才道:“陶琢,你把地址改到學校,但是沒改手機號,你到現在都沒發現嗎?”

陶琢:“?”

陶琢立刻彈起來,越過嚴喻去桌上摸手機,十秒後發出一聲慘叫——之前兩人剛搬到新家時,陶琢網購了很多小家具和飾品,他自己總不看短信,為了避免漏拿快遞,幹脆統一把聯系電話改成嚴喻的。

結果那天晚上陶琢熬夜挑水杯,做賊心虛,暈頭轉向,臨時把收貨地址改到學校,卻忘記手機那一欄還填着嚴喻的號碼……

“品牌日大促活動,多款商品買一送一,您選購的黑色明星同款……”嚴喻掏出手機,面無表情地念那條發到他號上的短信,被赧得整張臉爆紅的陶琢撲上來捂嘴,禁止他繼續往下讀。

半晌後陶琢松開手,嚴喻無奈:“陶琢,你是傻子嗎。”

“啊啊啊啊啊啊,”陶琢也感覺自己傻得透頂,果然談那啥中的男人智商為負,怒道,“不準說出去!不然我殺了你!”

嚴喻只是垂眼看小狗在床上打滾,過了片刻伸手。陶琢停下來,成功get到,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把手機交給嚴喻。

嚴喻問:“密碼多少?”

“幹嘛?”陶琢說,“禁止侵犯我的個人隐私……”

話音未落,嚴喻輸入自己的生日,把手機打開了。

陶琢:“………………”

于是陶琢眼睜睜地看着嚴喻打開微信,在置頂那一欄找到自己,點進去,開始改備注。

26鍵鍵盤彈出來,陶琢看着嚴喻把括號裏的“室友2.0”删掉,手指挪向“n”,果斷開口:“不行。”

嚴喻挑眉:“為什麽不行?”

“……”陶琢說,“被看到了怎麽辦。”

“那就不要被別人看到。”

陶琢:“………………”

陶琢無能狂怒:“你這不是說廢話嗎!萬一呢!”

陶琢态度很堅決,嚴喻想了想,只好把“嚴喻(室友2.0)”改成了“嚴喻(室友3.0)”。

嚴喻端詳手機,良久後還是不滿意:“這個前綴,什麽時候可以改成……”

陶琢臉紅了,立刻捂住他的嘴:“不準說!”

嚴喻只是垂眼看他,眼裏帶着點笑,意思分明是“不說就不說”。

陶琢也覺得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漠然搶回手機,嚴喻則拿起自己的手機擺弄。

五分鐘後陶琢不小心劃到airdrop,發現聯系人裏跳出來一個“3.0”。

陶琢:“……?”

陶琢打開微信,某易雲,某寶,某博,發現所有能看到嚴喻社交賬號的地方,他的ID都變成了3.0。

嚴喻很平淡:“不是你說不要用真名,要保護隐私。”

陶琢:“………………”

陶琢:“你贏了。”

嚴喻笑而不語,看了眼表,淩晨一點半,便伸手摁住陶琢:“好了,睡覺吧。”

陶琢還不困,且還沒鬧夠,仗着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想繼續跟嚴喻聊天。

不料嚴喻說:“明早起來把這幾天欠的數學題做了。我都給你勾好了。”

陶琢:“………………”

陶琢:“嚴喻,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勸學……”

嚴喻:“那應該在什麽時候勸?”

“不和我上一所大學了嗎,”嚴喻歪頭看陶琢,狀似不經意地誘惑道,“嗯?”

“……”陶琢陷于美色,最後認命,“上。明天起來就做。”

陶琢好崩潰,抱着被子滾來滾去,最後報複般往身側一撞,小狗似的拱了半天擠進嚴喻懷裏。

嚴喻垂頭看他一眼,張開胳膊讓他靠過來,抖開被子,将自己和陶琢一起蓋進去。

陶琢的額頭抵着嚴喻肩窩,兩人呼吸交錯在一起。陶琢蹭了一會兒,忽然感覺缺了點什麽,擡頭眼巴巴望着嚴喻。

嚴喻心領神會,低下頭來親了他一口。

結果陶琢還不滿足,又把臉仰起來。

嚴喻就笑:“你有點太貪心了吧。”

“不親嗎?”陶琢問。

“喜歡我親你?”嚴喻反問。

“對啊,”陶琢很坦誠,聞言一笑,“喜歡你親我。”

“多喜歡?”

“超級喜歡。”

嚴喻就想做小狗不能這麽乖的,很容易被卑劣的主人欺負。

但嚴喻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湊過來在陶琢額頭和眼睛上親了很多下:“嗯。我也喜歡親你。晚安,陶琢。”

索吻的時候沒皮沒臉,聽到嚴喻說情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陶琢臉紅,但尾巴搖起來,根本壓不住上翹的嘴角,回複道:“晚安,嚴喻。”

很快靠着嚴喻胸膛睡着,一只手還抓着對方睡衣一角。

陶琢的呼吸聲十分平靜,身體微微蜷縮,仿佛流浪已久,終于找到避風港的旅人。

嚴喻垂眼看了他半天,等陶琢睡沉了,才伸長手臂,去摸丢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

裏面裝的是今晚買的安眠藥,陶琢先前看了好幾眼,忍住沒問,但嚴喻知道他的聰明小狗心裏肯定一清二楚。

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嚴喻想,懷裏這個人才是最有用的長效藥。只要他在身邊,嚴喻的所有焦慮、陰沉、暴躁和失控都會立刻被安撫,都會藥到病除。

嚴喻将陶琢摟得緊了些,陶琢便很自然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撩撥得嚴喻忍不住又在他鼻尖咬一下。

嚴喻把被子蓋好,抱着陶琢閉上眼睛。

房間裏安靜無比,只有客廳的小金魚一翻尾巴,激起一串靜谧而幽微的水花聲。

一片中天明月,滿堂濛濛春風。這個雨漸停息的晴夜,有情人相擁而眠,一晚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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