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二、
傅金池,傅家地位微妙的私生子。
如傅家這種百年世家、傳統豪門,家業潑天之下,關系盤根錯節。
傅為山的父親傅之章老先生是個能人,在他上位的過程中,頗經歷了一些波折,把蠢蠢欲動的老家夥們收拾得服服帖帖,讓傅為山在他身後,有了可以順理成章接手傅家的資格。
但他也留給傅為山一個麻煩,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傅為山已故的母親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傅金池的母親卻只是傅家夜總會下一個歌女。
兩者地位本來雲泥之別。然而傅之章在正妻膝下還毫無動靜時,便和歌女先養育了一個兒子,或許在他心中,終究視她與別個不同。
家大業大,是非就多,傅家從不缺私生子,能被認回來的卻從來都是少數。
可傅之章不但在歌女死後,把這個兒子帶回家來認祖歸宗,單只看他給傅金池起的名字,“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了不得。
主母傅夫人氣得半死,或許除了因為丈夫有私生子外,還因為傅金池的這個名字。
現在已經沒人能知道傅老先生在想什麽。
有人懷疑過傅之章要扶這個私生子上位,但最後,偌大的家業,他還是只把一些餐飲及娛樂産業放在傅金池手中經營,其中包括他那個歌女母親年輕時待過的夜總會。
而傅為山到底是正統的繼承人。
過往,傅金池表現得人畜無害,他喜歡跑跑馬,跳跳舞,熱愛美人,縱酒調情,像個标準耽于玩樂的纨绔子弟,傅夫人卻依然恨他,忌憚他。
尤其她在自己确診晚期癌症後,一度發了瘋似的,用盡所有手段把傅金池發配到港城。
直到傅夫人去年離世,終于徹底貫徹了自己與傅之章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的誓言,一對怨偶墓碑隔得老遠,傅金池才回到東城的土地上。
其他的人沒理由攔着,他畢竟還是經過傅之章認證的傅大少爺。
嚴子書道:“傅先生幽默,我也久仰大名。”
傅金池纨绔,卻也紳士,見他四兩撥千斤,便後退一步,未加糾纏。
Helen松了口氣。
随後經過嚴子書通傳,傅金池進到傅為山辦公室,兄弟二人關門講話。
嚴子書不關心內容是什麽,是挑釁,是宣戰,都無所謂。只要他們不真的打起來,他都不需要去拉架。
他甚至有閑心往秘書處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沒看到紀晨。
若非提前預知——誰會想到這位看起來野心勃勃的傅大少爺,将來和二少爺傅為山争家業事小,頭破血流地争個男人事大?
想到紀晨仍帶稚氣的白嫩臉頰,嚴子書又把心裏的“男人”改成了“男孩”。
他知道此後,在傅為山漸漸愛上紀晨的過程中,傅金池也會對紀晨産生興趣。
或許原本目的是要羞辱傅為山吧,所以傅金池會接近紀晨,撩撥紀晨,勾引紀晨,直到獵人掉入自己的陷阱,從此陷入愛情牢獄,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總裁辦的工作每天都很繁忙,傅金池離開後,嚴子書懶得再去多想。
*
午休過後,有業務部門遞交上來一堆需要簽字的東西。
秘書處老大Helen讓紀晨整理一下,拿去給嚴子書确認,沒問題的話,就給傅為山簽署。
但嚴子書一搭眼,全是問題。
要簽字的材料很多,因為是屬于幾個不同經辦人的,看起來已經攢了一段時間。
裏面有報銷單,有合同,有報表和議案,雜亂無章地疊在一起,毫無分門別類的意思。
看着大喇喇杵在自己辦公桌前的紀晨,嚴子書感到有些頭疼。
在工作上為難主角受?
他擦了擦眼鏡,重新戴上,甚至覺得是對方在為難自己。
就算劇情沒有要他刁難紀晨,換成在原來的世界,如果行政部門敢拿來這樣的東西,他也絕對要不留情面訓斥一頓打回去。
嚴子書耐着性子,當着紀晨的面,從文件夾裏把一沓東西拿出來,排在桌上。
總裁辦公室是個套間,傅為山在裏,嚴子書在外,中間隔着道毛玻璃。
為了不驚擾裏頭,嚴子書壓低了聲音。低沉柔和,但不容置疑。
“我一樣一樣說。第一,你是新人實習,對公司業務不了解的部分,不能怪你,但希望你拿出認真的态度,送給上司簽字的材料,同樣類型的整理到一起,這是作為秘書最基本的功課,而不是其他人怎麽扔給你,你就怎麽像丢垃圾一樣扔給上司。”
紀晨的臉再次紅了,低頭“嗯”了一聲。
“第二,送給上司簽字的材料,不需要你對其負責,至少要做基本的檢查。這兩張報銷單,連大小寫金額都對不上,附件,不對,審批單,不對,最低級的錯誤,不用任何專業知識都能看出。之後我會讓Helen去找經辦人問責,但下次希望你自己學會把關。”
紀晨又“嗯”了一聲,手指絞成麻花。
“第三,這份規章制度更新的議案審批,應該是你們部門一起拿來的資料,誰寫的?”
“啊,那是我……Ben讓我寫的。”
嚴子書聽了知道,看來是Ben偷懶,推活兒給新人,因為這原來是Ben的任務。
但無所謂,他本來就是扮演刁難主角受的惡毒炮灰,又不是明察秋毫的包公。
“我從沒見過這麽錯漏百出的東西。”修長的指尖點點紙面,不過說的也是實話,“一個上會用的議案,到底能有多難?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麽能寫成這樣的。請你拿回去,不管是Ben也好,你也好,重新寫過。這次我就當沒有看到。”
在嚴子書淡漠的目光審視下,紀晨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
他像一個考試不及格面對老師批評的小學生,鼓起勇氣:“那……您能教我這個該怎麽寫嗎?”
“抱歉,我不能,這是第四點。”嚴子書說,“不懂就問是好事,但這裏是公司,不是學校,我代Helen指出了你的問題,不代表有空指導你每件小事該怎麽做。”
他聽起來盡力克制着自己的刻薄:“要知道,辦公系統的共享盤裏明明有大量資料可以參考,也許你根本沒有去看,也許你是看不明白,不管怎麽樣,你至少該去請教自己的直屬上司,而不是不分對象地浪費別人的時間。小紀,做事前多動動腦子,好嗎?”
“好的……我明白了。”被暗諷沒有腦子的紀晨垂着頭。
“行了,你去吧。”
內線電話裏,Helen不住地道歉:“是,是,嚴助,這要怪我沒把好關。上個實習生腦筋就挺靈活的,放到崗位上,做什麽都面面俱到,我也就習慣了放手。這個紀晨呢,看來是比較木讷,得手把手一點點教……不,不是借口,我會讓人多帶帶他,不會再有下次……”
嚴子書想,說錯了,大概還會有很多個下次。
放下電話,Helen也想仰天長嘆:都是面試進來的大學生,為何能力如此參差?
裝滿資料的文件夾被轉交給Amy整理,她做得快而準确,以便不耽誤拿給傅為山簽字。
整個下午的時間,紀晨只負責一個任務,比照着既有的模板,重寫一份議案。
Helen現在只想随便給他找點事做,鍛煉一下,慢工出細活也好,但他依然做得不輕松,拟稿一再被駁回,急得滿頭是汗。
Ben幸災樂禍地嘲笑紀晨,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寫什麽關乎企業生死存亡的企劃案。
改了好幾版,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終于得到Helen點頭:“你把它發給我吧。明天我會親自拿給總裁。”她拎着手包,披好薄風衣,正準備回家,其他人都已經下班了。
紀晨應下。
只是他心裏好像有股小火苗,想要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走出秘書處,看到近在咫尺的總裁辦還亮着燈,紀晨頓住腳步,站了一會兒,毅然轉身回去。
随後,紀晨拿着打印好的議案,鼓起勇氣推開門。
然而嚴子書不在他的座位上。
他有些猶豫,左顧右盼,正在這時,聽到裏間傳來傅為山的聲音:“嚴子書,你來一下。”
紀晨連忙走過去:“傅總,嚴助理不在外面。”
傅為山果然不記得早上的一面之緣:“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紀晨有些緊張,羞澀一笑:“我叫紀晨,是秘書處新來的實習生。”
他的笑容,多麽像一個人,讓傅為山有一瞬間的怔愣。他甚至站了起來:“你……”
“傅總,您,您怎麽了?”
“不,沒什麽。”
傅為山從短暫的失态中回神。
他坐下,恢複了風度翩翩的樣子:“既然是實習生,怎麽還沒走,加班?”
紀晨點頭,又說:“只是沒想到您也要加班,原來做領導也這麽辛苦。”
傅為山勾了勾唇角:“作為公司的管理者,難免要比別人多付出一些精力而已。”
紀晨似有所悟地“哦”了一聲,眼睛裏盛着景仰。
他這種反應很能取悅男人。傅為山笑意更深。
傅為山又平易近人地和紀晨聊了些話題,過去三分鐘,嚴子書接電話回來,傅為山便叫他訂桌,在一家能夠欣賞歌劇表演的法式餐廳,一頓正餐的話,大概人均消費往上。
嚴子書如此清楚,是因為他時不時在那裏給傅為山和不同的男男女女訂雙人位,都是傅為山的情人。餐廳裏現在還存着傅為山上次開的紅酒。
“還是老樣子?”
“當然。”
紀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對話。
傅為山道:“既然加班到這個時間,老板請員工吃頓加班餐,也是應該的。你說對嗎?”
清代小說家錢彩、金豐共同創作的《說岳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