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四、

英瀚集團依托于傅家的底蘊,是國內藝術品産業領域龍頭式存在。雖然只是傅家産業的一部分,卻可以說是傅之章的心血所在。當年傅之章眼光奇準,意識超前,在國內藝術品市場仍處于蒙昧階段、野蠻生長之時,即果斷抓住新興市場的轉型機遇,推動英瀚與國際化藝術市場接軌,扭巨虧為暴利,觸角不斷向外延伸。

如今英瀚旗下的嘉寶利拍賣行,不誇張地說,一定程度可以左右半個亞洲藝術拍賣市場的大盤方向,在業界甚至可視為“領漲”或者“領跌”的風向标。

因此不管對藝術家還是收藏者來說,自然都将之視為一件值得矚目的盛事。

至于藝術品交易背後牽扯的各方資源整合與協作,更如蛛網般剪不斷理還亂。

傅金池的小動作,說起來也不算什麽,只是在港城那批先鋒藝術展的作品到位後,又請纓接待那邊來的一個重磅客戶,港城“珠寶大王”曾儲毅。

如曾儲毅這種玩藝術投資的大戶,幾乎每年都來東城參加拍賣,出手闊綽,大開大合。

他名下的藝術投資基金,多的時候能為嘉寶利貢獻二分之一的成交額。

這自然要被英瀚長期奉為座上賓。

傅金池在港城的時候,借着傅家大少爺的身份,和曾儲毅的家人搭上了線,甚至因為他長袖善舞,彼此混得還相當熟絡。

傅金池懂粵語,又會玩,還和人家交好,這麽看來,竟的确沒理由不叫他接待。

得償所願的傅金池,卻又對傅為山說,東城近年來變化頗大,自己回鄉後已覺生疏。因此,硬把嚴子書要了過去,還美其名曰,可以叫他幫傅為山盯梢自己。

話真是都讓他一個人說完了。

嚴子書鼻觀眼眼觀心,依然像對傅為山一樣對傅金池,工作态度無可指摘。

去機場派了兩輛車,公司司機開一輛,嚴子書開一輛。

傅金池自然而然坐上嚴子書那輛,在車上,他卻問:“聽說你平時也負責給我那個弟弟開車?他明明有司機可以使喚,偏偏勞累你,真是大材小用。”

嚴子書只是溫和地笑笑。

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曾儲毅把一對兒女也帶來了東城。

曾儲毅的兒子二十八,女兒十六,差了整整一輪生肖,兄妹倆卻都和傅金池玩得來——下了飛機,見了面,一個給了他一個熱情擁抱,一個過來與他勾肩搭背。

傅金池站在他們面前,彼此之間,談笑風生。

嚴子書在一邊觀察,忽然意識到他身量很高,足有一米九,嚴格地說,比傅為山還高一點。傅金池的容貌也沒得挑剔,大概繼承了母親的好基因,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深情又多情。

俊男美女在出口大廳紮堆,引得過路人頻頻回頭。

在離公司最近的五星級酒店,嚴子書已經讓Helen給曾家人訂了總統套房。

下榻後,曾儲毅豪爽向傅金池道:“我對東城都熟得像自家一樣了,你不必跟着我,好煩的,不如帶展鵬、佩蓉他們出去玩。他們比較少來這邊。”

他照顧傅金池的随行人員,講話操着拐彎的港普。

嚴子書一笑:“我能聽一點廣東話,只是自己不會說。您講廣東話就是。”

曾儲毅打量一番,覺得眼熟:“噢!是你呀,我往年來也都見到你的,後生仔不錯。只是這次你沒跟你那個老板,這才沒想起來。怎麽,你現在跟着Alex做事啊?”

嚴子書正猜Alex是傅金池的英文名,只聽傅金池笑道:“我哪用得起他!曾先生有所不知,嚴助平時好忙的,這次若不是為了接待您,我弟弟還舍不得借人。”

曾儲毅大笑:“是嗎?那我真是榮幸!”

之後曾儲毅果然只跟他們吃了頓接風宴,他在這邊還有其他生意要忙。

第二日,傅金池帶着嚴子書,陪曾展鵬和曾佩蓉出門游玩。

哄不了曾儲毅開心,那就哄他家兩個小輩開心,何況傅金池跟他們也算好友,應該的。

跟他們的父親比,曾展鵬和曾佩蓉說得一口更流利的普通話。不過,這依然歸功于曾儲毅的督促,他經常自诩愛國商人,很有志于發展內地市場,從小就叫兒女們練得字正腔圓。

兄妹二人都很有個性,但不算難相處。

嚴子書在接待貴賓方面也是熟門熟路,給他們安排了東城的名勝古跡觀光,好吃的好玩的一條龍,代表傅家和英瀚,一盡地主之誼。

只不過,到了晚間泡溫泉環節,他跟傅金池商量,希望他和Helen陪着,自己不進去。

說來,這溫泉山莊簡直是嚴子書在東城最痛恨的場所,沒有之一。

他是極度不願意跟不熟的人“赤誠相對”的——哪怕穿着泳褲——偏它又鼎鼎大名,在各大旅游網站排行都數得上的,每每不給遠道而來的客戶體驗一番,好像都說不過去。

不料傅金池挑挑眉,非要刨根問底:“難道嚴助理也和女士們一樣,每月有幾天不方便?”

趁曾展鵬和曾佩蓉不在,嚴子書苦笑:“好吧,就當是吧。”

“我發現,你老是喜歡這麽糊弄人。”傅金池說,“公司的招待費又不差你一個人。讓我猜猜,你不想泡溫泉,要麽是怕水,要麽是身上有不想見人的紋身?傷疤?”

他身體微微前傾:“還是說,你不想跟別人親密接觸?”

嚴子書随之後仰,不說話。最後一個理由倒是猜準了。

“難道我說對了?”傅金池甚至握了握嚴子書一只手腕,似乎在測試他能忍受的接觸程度,不過隔着袖子,沒有碰到皮膚。

這人總是擺出一副有分寸的樣子。

嚴子書低頭看看,無動于衷。

傅金池微笑,松開了手:“好吧,那我們自己去,你先回家吧,路上小心。”

雖然虛僞,好不好的,倒強過傅為山,在傅為山的字典裏,不存在“你先回家”這種話。

更遑論“路上小心”。

老少鹹宜的接待行程,差不多持續了兩天。

然而,曾佩蓉到底和哥哥曾展鵬年齡不同、愛好不同,接下來想去的地方大為迥異。

到第三天,就成了Helen陪曾佩蓉去海洋樂園,傅金池攜曾展鵬去射擊俱樂部過瘾。

嚴子書給後者開車,沒有了小姑娘,氛圍一下感覺變成男士聚會,說話都随意許多。

在靶場裏,曾展鵬手震麻了,下來歇着,看到嚴子書站在那邊走神:“William,你在想什麽?”他過來一看,笑了:“你好遜,要不要我教你?”

嚴子書也不惱,笑道:“我就說了,這我不善長,只會浪費子彈。”

William是嚴子書應付外國客戶的英文名,不常用。但港城人就習慣這麽喊,随他去了。

傅金池見他們聊起來,同樣走過來,開了個玩笑:“只不過是不會打槍罷了,算不了什麽。萬一你下次心血來潮跑鐵人三項,就絕對比不過他。”

“哦?為什麽?”

“像子書這樣的工作狂,為老板工作起來,七天二十四小時,都可以随叫随到,不是鐵打的是什麽?”

嚴子書笑着說:“傅先生在說笑的,這還不至于。”

曾展鵬長長喟嘆:“真的,港城人也每每是這個工作節奏。不知生活還有什麽樂趣!”

傅金池打趣:“你嘛,就該和嚴子書中和一下。你來學習勤勉工作,他來學習及時行樂。”

曾展鵬不以為恥,笑得歡暢。

只要傅金池想,他可以做一個很好的氣氛調節者。曾展鵬與嚴子書熟悉得很快。

原本嚴子書在車裏放了本《粵語常用對話》,以便得閑時溫習一番,再學着講上兩句,也省得總讓曾家人将就自己。他不喜歡那種被動的感覺。

然而回去的路上,那兩個人卻飚起了西班牙語。

看來總有辦法不讓他一個人聽。

但嚴子書不知道,後排的兩人在不是很正大光明地讨論自己。

曾展鵬其實是誇他好靓,想要追他。他有種自信,覺得嚴子書是“同一類人”。

傅金池卻說:“那我賭你不會成功,鐵打的人是沒有感情的。”

曾展鵬道:“我覺得可以試試。”

傅金池道:“好啊,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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