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第三章。
動作太快,根本不給撤退餘地。
報廢的鏡頭掉落四處,布滿冰霜,像在警告他們的輕舉妄動。
這是個危險訊號。
林總神情凝重,卻不肯放過這麽好機會,朝那邊神情不安的下屬打了幾個手勢。
安靜的觀察區,飛蟲大小的袖珍探頭沿着池子邊緣悄無聲息找空鑽進去。
全息大屏上正投放着捕捉到的畫面,抵達水晶池子最上邊,即将翻過這道坎拍到那道神秘身影。
林總死死掐住手掌心,成敗在此一舉,以鏡頭緩慢推進平和來看,這次能成功。
他下意識不敢呼吸,等着水池裏生物的亮相。
啪——
嗤啦——
整片觀察區的燈突然全滅了。
“啊,林總,電線燒了!”
“林總,檢測到觀察區配電箱被燒毀,已啓用緊急配電方案。”
“整個觀察區的監控全被電爛了,林總,你還好嗎?”
短暫黑暗裏,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問話,作為此次運輸總指揮的林總始終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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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觀察區重新恢複光明,他們驚訝的發現林總渾身薄霜,緊閉雙眼倒在碎成雜的全息器上,唯有胸口微弱的呼吸證明人沒死。
SSS1的殺傷力在初入研究所第一晚就展露出來。
總指揮倒了,針對SSS1的資料收集只能擱淺,把池子封了。
林總搶救後的事更讓衆人後怕。
好消息,沒凍死,壞消息,生不如死,成了大概永遠醒不過來的植物人。
到底SSS1是什麽?
好奇再有,不敢亂來。
每次來這家私人醫院,周知聿都在想,炸掉這裏會有什麽下場。
做是不成了,他怕會連累歐文,想想不犯法。
做完全部檢查,乘直達電梯上二十樓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今天運氣不錯,對方還不在,周知聿坐到舒适的老板椅裏,轉過去面對藍天白雲,背對門口。
霍複青推門進來就看見自己的座椅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跟壞掉的搖搖椅似的。
這熟悉的大膽妄為除開那位,別無他人。
霍複青見怪不怪的先去做了個消毒清理,又潔手後才拿着瓶水過來。
“這次鄰居家的阿貓阿狗很懂事沒亂跑。”
上次他為逃避體檢,胡亂編了個借口,霍複青記得清楚。
被臊得人沒太大反應,擰開水喝了口:“算算時間檢查報告應該都到你郵箱裏了,幫我看看。”
查完房回來的路上,霍複青就看過了:“一切如常。”
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個再好不過的答複,周知聿卻神情凝重起來:“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有發.情期?”
自十八歲那年夏,他的腺體成熟後,一夜之間失了信息素,也不會受別人信息素影響,那時起霍複青就成為他的主治醫生,這些年過去,該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霍複青是聯合國基因與腺體研究第一人,連他都束手無策,自己注定要當最不像Omega的人了。
醫生最不該做得就是在病人傷口上撒鹽。
這些年霍複青見多他各式各樣的模樣,倒不知他心底這麽渴望這事兒,本着醫者仁心的職責,字斟句酌道:“凡事不能這麽絕對,近來我翻閱古早資料,發現些端倪。”
周知聿知道他們當醫生的有一套規矩在:“你今年都四十二了,等你研究透徹再臨床試驗用到我身上,怎麽着得十年?”
霍複青一臉麻木,不明白他為什麽把自己年齡拿出來說事,語氣冷冷的:“我看你也挺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當然。”周知聿樂在其中,誠摯地看着他,“我這次來就是想說別在為我這事兒再花心思,以後我會準時體檢,歐文叔問起來,你就說沒進展。”
“怎麽?”霍複青問,“不想恢複正常了?”
“不想。”周知聿早不是當初羨慕霍複青因易感期有假期的小屁孩,他伸了個懶腰,“我這樣挺好的。”
霍複青說:“沒有信息素的Omega結不了婚。”
周知聿詫異:“沒看出來啊老霍,你居然是這麽封建的一個Alpha,Omega就非要結婚生子?”
霍複青沉默了,在争辯上,他長十張嘴都說不過周知聿。
尤其這幾年周知聿見多世面後越發能言善辯,霍複青懶得多舌。
一個人鬥嘴最沒意思,周知聿雙手枕在腦後:“結不了就不結,我也接受不了把家讓出去一半,這樣挺好的。”
霍複青眼神淡漠掠過他的頭頂,中央有個發旋,挺可愛的。
“我會和歐文說你來過了。”
“那謝謝霍哥,回頭請你吃飯。”
周知聿雙手合十,笑得眉目彎彎,眼裏沒一點誠意。
霍複青又道:“就算你不受別人信息素影響,也要注意別被Alpha标記。”
“嗯?”周知聿歪頭。
“歐文和我一致認為找Alpha咬你一口存在風險,你本質還是Omega,大概會保留些特征。”
“我知道了。”周知聿回答,霍複青不說,他也不會讓人碰到後脖頸的腺體。
那是他個人禁區,誰碰誰死。
醫患交流環節告一段落,周知聿心裏有鬼沒急着走,霍複青也沒趕他。
兩人心知肚明,卻誰也沒先開口。
周知聿玩着桌上的小仙人球,撩起眼皮子去看戴起眼鏡翻光腦的霍複青,眼睛一轉,裝作随口提起:“哎,你說現在最強的Alpha物種是什麽?聽說,很久以前是人魚一族。”
霍複青摘錄下一段資料:“你想養?”
這瞬間周知聿腦海跳出昨天歐文的暴跳如雷,讪讪的:“沒,就是好奇。”
“好奇的事少探究。”霍複青輕推眼鏡,看向他的眼神意有所指,“你更應該離他們遠遠的,周知聿,我們都不想你碰。”
語氣莫名沉重,有着讓周知聿透不過氣的壓抑。
彼此對視着,心底話都沒徹底交出來,明知隐瞞,又不肯說。
周知聿勉強笑了笑:“開玩笑呢,那種生物是我想碰就能碰到的嗎?霍複青,我現在就想早點回學校拿到畢業證,沒學歷,出去打工都沒人要,我不想啃老。”
霍複青看了他一眼:“沒關系,歐文的存款夠你啃幾輩子,你怕跟着他過苦日子,我不介意你過繼我名下。”
“什麽?”周知聿拔高聲音,“我把你當兄弟,你想當我爹?”
霍複青淡然:“我只比歐文小三歲。”
偏偏他叫歐文叔,稱自己為哥,輩分亂套。
周知聿長嘆,揉着腦袋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霍複青強忍着攆人的沖動,“還想問什麽?”
“我想問的你不肯說,那我就沒想問的,走了。”
這趟來也不是真一無所獲,起碼知道人魚對他而言是特別的,或許曾經有過交集出過事,否則歐文和霍複青不會三申五令的讓他別碰。
可他記憶以來,從沒有過此類相關。
聯合國頒布禁令後,全網封禁人魚資料,全能百科上只留有簡短的幾句話和一道身姿曼妙的剪影。
傳聞中高貴的物種到底長什麽樣,如今沒人能說出個準确來。
周知聿想起在宿華雅光腦裏看見的那份文件,一個匿名人送來的邀請函,品鑒人魚,附有一張圖片。
那上面的物種長着人臉,漂亮又精致,腰以下是長長的魚身魚尾,尾巴尖是桃花樣的粉。
現在那份文件在歐文那。
周知聿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自己會和人魚有什麽淵源,最終放棄了,他該準備去研究所的事宜。
這次是單向獨行任務,要準備的地方很多。最後一次任務,他想完成的漂漂亮亮,在部裏留下他百分百完成率的傳奇。
懷着美好的憧憬,周知聿抱着被角美美進入夢鄉。
一望無際的湛藍,水從指間溜走,他擡頭,隔着層厚重的藍色水膜看太陽,光落下柔和得他視線模糊了起來。
這是在水裏?
他張開手掌抓了一下,水像花被擠開,掌心很濕潤。
奇怪,他什麽時候能在水裏這麽自如了,不信邪地又走幾步,宛如平地。
深不可測的海底似只有他,太空了,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在做夢。
念頭剛落,眼前突然暗下來,像被人蒙住雙眼,他沒摸到東西,但就是看不見了。
有東西在靠過來,他側耳朝後,很快察覺耳朵尖被滑嫩的肌膚碰了下。
“什麽?”他不禁問。
“不熟悉嗎?”空靈悅耳的聲音問,一瞬讓人沉浸其中。
周知聿用指腹刮了下耳朵尖,盲目伸手去抓有聲音的方向:“你對我做了什麽?”
“一點小把戲。”這次對方在他左側,伸手又沒撈到。
“為什麽不讓我看看你?”他不死心,做好對方開口就出擊的準備。
“還不是時候。”
在右側。
周知聿轉瞬豁出去一樣朝那邊撲過去,沖力太大,沒碰到東西,這跤是非摔不可。
哪怕在夢裏,他還是手忙腳亂地叫起來:“拉我一把。”
話出口,又覺得自己可笑,對方不給他碰就為保持神秘,哪裏會冒着暴露的風險來救他啊。
海裏摔一跤應該不會有危險吧,他不确定地想,放棄掙紮的時候被撈進了一個微涼絲滑的懷裏。
趕在對方丢開他前,他先出其不意的上下伸手胡亂摸了一把。
“嗯?”
對方發出微微驚訝的疑惑聲,顯然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
“……抱歉。”周知聿回想剛才的觸感,尴尬的兩只手不知該怎麽放了,結結巴巴的,“我、我不知道你、你沒穿衣服。”
右手朝上摸到柔軟的發絲和一點……說起來不像肉感的耳朵。
左手碰到的地方就有些難以啓齒,可莫名的,他意猶未盡的還想再來一次。
結實的、絕佳的腹肌。
或許是他感知錯誤,那片腹肌像打了蠟似的很絲滑,仿佛覆有水膜。
“沒關系。”他聽見對方帶着笑原諒他的唐突,“就當是給你道歉的一部分禮物。”
道什麽歉?
周知聿一頭霧水。
“時間過得真快。”對方惆悵道,“這麽快就要說再見了。”
“啊?”周知聿還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知道他要走,忙道,“讓我看看你是誰,下次再見好打招呼。”
這番狡詐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聽見對方低低笑了,沒取笑,單是在笑他,笑得他耳朵燒得慌。
“別那麽急,以後總會知道的。”
“喂,這個以後是什麽時候啊?”
“不會很久。”
周知聿急了,老是在這打馬虎眼算什麽事,他盲目在周圍亂找起來:“我不喜歡這樣,你讓我看看啊。”
四周萬籁寂靜,又回到最初只有他一人的時候,但眼前還是黑的。
周知聿氣得直跺腳,這一跺,身體猛地下落,把他從睡夢中驚醒,睜眼剎那被從沒關嚴實的窗簾那縫隙裏擠進來的陽光刺花了眼。
他捂着眼睛,會做這種奇怪的夢,不會和這道光有關吧?
踩着拖鞋到窗邊,推窗望去,晴空萬裏,連天都在提前慶祝他任務順利。
刷牙時候,他對鏡發怔,對夢裏的神秘人毫無頭緒,太怪了。
為符合研究員的身份,周知聿乘坐公共懸浮車去往研究所,卡在九點前抵達彙合位置。
路過某個路口的時候,他腦海叮了一聲,下意識扭頭望向東邊。
好像有人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