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四章。
“別亂看，有監控。”為他引薦的研究員從他身旁經過時飛快說了句。
周知聿也在角落裏看見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針孔探頭。
——不在市面流通的軍用型頂尖監視器。
普通研究所哪裏會用到這種級別的東西，擺明有問題。
周知聿跟着對方走，聲音壓得很輕：“看都看不得？”
“能看，但不是現在。”對方言辭間有些微後悔。
大概嫌他進來後問太多，最後真為了那點錢認栽太不劃算。
周知聿想做到滴水不漏，便沒再多問，這讓對方松了口氣，回頭低聲說：“在這裏，少問多看。”
這批十人組的研究員被引到了一個二十人的會議室裏，主座有個光腦，人不在。
他們互不相識，在陌生地方格外沉默。
會議室的門開着，偶爾能聽見外面的零星碎語。
“方主管，昨晚林總和你從港口回來的路上說過這次研究員要做的工作吧？”
“說過一部分，林總去哪了？”方主管小心試探，“今早都沒見到他。”
“臨時得總部召見，他連夜出差去了。”那人回答，“人在二號會議室，做好培訓再上崗。”
方主管聲音發虛：“好，其實這工作沒完全說清楚，林總方便接視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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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制止了：“最近都不方便吧，回頭我讓他和你聯系。”
方主管連聲說：“好，謝謝蔣總。”
随着腳步聲逼近，一個白臉烏青着眼睛的高個男人走進來，随手關上門，站到主座旁。
“你們好，我叫方益，是此次研究項目的主管。”
“方主管好。”
此起彼伏的問好聲後，方益點開光腦連接全息屏，招呼着還沒落座的研究員們：“坐吧，培訓時間有點長。”
盡管周知聿頂着張修容後的普通長相，為避免節外生枝，還是混進人群裏坐在最後。
他對所謂的培訓不感興趣，從方益與那位蔣總的交談裏挖到了點信息。
昨夜研究所裏來了新東西，還讓姓林的出了事。
有時心虛是本能，硬藏會有痕跡的。
看來夜探研究所要提上行程。
這場培訓的主要內容是讓他們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領導的話要聽，讓做的事得做，所裏任何标有叉的地方不要去。
因為研究所提供住宿，所以最好能做到工作睡覺兩點合一，否則就不是懲罰那麽簡單。
周知聿聽完暗道逆天，環顧四周想找個同道中人，結果每張年輕的臉龐都有清澈的愚蠢。
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被聽見吃不到的大餅忽悠瘸了，眼巴巴看着方益，無一人覺得培訓內容有問題。
糟心的上半天結束，飯後連午休都沒有，就被方益拉到實驗室，挨個簽訂補充的保密協議，進去當牛做馬。
這一幹就幹到了晚上十一點半，集體準時下班，送進比韭菜盒子大不了多少的單人宿舍裏。
一道冰冷挺直的走廊每隔十分鐘就有四人迷彩服小組巡邏，嚴禁他們外出，宛如坐牢。
躺在小床上的周知聿把光腦關了，現在這只是個能打單機游戲的裝飾品。
用這套近乎封口的管理方式來對待他們這批新研究員，本身就不同尋常。
晚飯時候他觀察過，沒在食堂裏看見方益，而據引薦人介紹，最近所裏在頻繁招新人，每次都是提供住宿，然後一段時間後就不見了。
有人問過，說是集體調走去別的分部繼續做研究，究竟是真是假，無從考究。
周知聿翻了個身面朝牆，同樣是研究員，為什麽他要住宿，方益和引薦人不用呢？
差別在哪裏？
不僅住宿，還監管他們的光腦，不允許與外界聯系，奴隸制的工作時長。
處處是詭異。
周知聿又翻了個身，視線所及是空蕩的鐵板，這裏是二樓，沒窗戶，想出去只能另辟新徑。
先不着急，周知聿閉上眼睛，恍惚間靈魂脫離身軀，沿着去研究所的路一路飄蕩。
他‘看見’白天走過的地方，和工作了十多個小時的實驗室，像風似的飄向早晨有幻聽的拐角。
一片空。
他沒失望，于這刻有了穿牆的能力，眼前光影閃過，他站到一個巨大黑幕前。
四周昏暗，只過道上空留有一束瑩瑩之光，照亮近處的光景。
又是一個堪稱軍用頂尖的黑色防禦罩。
能搞到這些東西就不止是有錢那麽簡單了。
有過剛才穿牆的經驗，周知聿理所當然認為沒實體的他也能穿過這層罩，去窺見不斷吸引他的到底是何物。
他自信的大步朝前，然後被撞得向後飄了十多米。
太過震驚，他游魂般沒回過神，許久之後上前，輕觸那層防禦罩，這次指腹有微電經過的酥麻感。
過不去了。
他不死心的前後繞了好幾圈，确定這層罩子嚴絲合縫，沒留一絲鑽空子的餘地。
裏面的原住民重要到這種程度嗎？
那他來幹什麽？
周知聿扭頭看向黑幕，輕聲說：“叫我來不露面，誠意呢？”
空寂之中，一片寧靜。
不說算了，周知聿借着這次機會，探起這處神秘地方來。
最先注意到的是黑幕旁的懸浮屏，內容很少。
【代號：SSS1】
【性別：Omega】
【信息素：未知】
【級別：未知】
【生物種類：未知】
【性別成熟：未知】
【産地：孟臨崖】
【危險程度：未知(超常規Omega)】
千篇一律的未知讓周知聿不禁仰頭看向黑幕，福至心靈的想，這是昨晚剛到的新物種。
他想錯了，以為那層保護罩是為保護裏面的東西，現在看來是為了不讓外面的觀察員受傷，有一個林總的前車之鑒，沒人再敢造次。
那麽，這到底是什麽？
為避免信息偏差影響判斷，周知聿在附近走了一圈。
每個裝在玻璃箱子裏的生物都大大方方擺出來，懸浮屏內容很完整，同時他也看見警示牌，這是除觀察員以外禁止他人踏入的觀察區。
用來觀察不同性別不同物種的區域，也是觀察腺體移植物種的地方，更是……把未成年養大做移植手術的備選室。
周知聿看見長出兔耳的女Omega，也看見有狗尾巴的Alpha。
這裏就是違法實驗的證據窩。
很久以後，周知聿又站到黑幕前，鄭重地低頭：“謝謝。”
知道有這麽個觀察區在，當務之急是要摸清楚怎麽進來，這會兒周知聿更懷疑起德盧城有關部門的能力。
明知違法還縱容，就存在包庇嫌疑。
等這次任務結束，希望歐文能給他帶來好消息。
周知聿花了點功夫找正路，觀察區內沒标識，很多地方雷同，方向感弱得人在這裏很容易迷路。
哪怕是他，真正走到進來入口也花了一小時，門前交錯着紅外線，碰上一點，立即焚燒成灰。
從裏到外，要經過重重身份核驗，任何一重貨不對板也是死。
周知聿到了牆外，如果沒人領路，這就是一堵再普通不過的牆，沒人會起疑心。
僞裝得十分精妙，從地圖來看，這部分屬于倉庫。
他注意到牆裏有電梯，所以觀察區建在地下，就算有人要核驗倉庫實際面積，也不會有差錯。
難怪德盧城的部門人員敢放行，解決所有弊端，這就是個完美的儲藏室。
周知聿沿着長廊往前走，想知道通向研究所的那條路，走到一半，他聽見鈴聲。
一陣比一陣強，充滿催促。
周知聿下意識跑起來，想趕在醒過來前看見前方路的盡頭，有光。
十來步，他再争取個兩秒就夠了。
嘩——
光超乎異常的刺眼，他控制不了的閉上眼睛，懊惱在一瞬席卷他的心，失敗了。
“起來，該上班了。”冷酷無情的機械聲在頭頂響起，另有機械臂推搡着，毫不留情把他推倒在地。
本來差點就成功的情緒就讓周知聿不爽，又遭到暴力催起，他一骨碌翻起來，三兩下拆掉了房間裏的接收器扔在床上。
“垃圾。”
在收音器上方狠狠罵了一句。
當天他被方益叫去辦公室，特別教育了半小時，出來後他冷着張臉在實驗室裏大殺特殺。
枯燥無味的生活讓周知聿越發心如止水，白天打工，晚上被召喚游魂。
一周後，周知聿對整個研究所了如指掌，地圖刻在腦子裏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實地考察。
監視太密，堪稱沒死角，守在宿舍外的那些巡邏小隊也是個麻煩。
周知聿苦惱于尋不到一個合适的夜探機會，直到第十天的傍晚，本該下班的方益出現在實驗室裏。
“總部體恤各位連續工作多天，特意獎勵各位今晚不加班，食堂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大家自行前往，飯後早些回去休息。”
這對連軸轉的研究員來說可謂天降驚喜，尤其這批人都是剛出校門，還沒經過社會毒打的新手，興奮之情可想而知。
他們蜜蜂似的湧向食堂，果然有滿漢全席，襯托平時的夥食像豬食。
十個人圍坐成團，等不及打招呼，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來。
周知聿在這片熱鬧中注意到了異樣，門口有比之前多兩倍的守衛，各個腰間鼓鼓的，帶有武器。
那邊落在最後過來的方益，眼神裏有不忍，垂落在身側的雙手多有解脫的意思。
飯是香噴噴的，也是有問題的。
周知聿動筷子多，沒一個到嘴裏的，最後居然和其他九人合拍的擦嘴起身往宿舍走。
等十個研究員都進了宿舍，方益深深嘆了口氣：“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最知道聽話。”
七點不到，德盧城入了黑夜。
研究所的宿舍靜到仿佛是空樓，其中一道房門悄然開了條窄縫。
靜候十五分鐘，與夜融合的纖細身影順着窄縫溜了出來，像只豹貓般無聲的二樓走廊窗邊。
今夜星月有雲相伴，此時潔白月亮快要從雲邊冒出頭，在剎那，影子閃過窗沿，轉瞬消失了。
月光重新撒向人間，又是一片祥和太平。
周知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核實地圖，快要進研究所倉庫那條路的時候，他倏然翻窗出去擠進一片綠植裏。
不到五秒，自那條路前方來了群人，在奉承的是那位蔣總，被奉承的巧了也是個熟人。
周知聿算是知道為什麽今晚飯菜會加料，為了抽調走宿舍的守衛來圍住研究所。
畢竟聯合國知名富商之子出現在違法研究所的事一旦敗露出去，毀掉的就不止是宿家。
所以，研究所的監控必須關掉，不能留下宿華雅的身影，這就不得不派更多的人保護。
理清其中關系的周知聿自覺撿到了便宜，豎起耳朵去聽他們的談話。
宿華雅早聽慣這些漂亮客套話，懶得浪費時間，靠窗不走了。
這一手讓蔣華不知所措，早知道宿華雅難伺候，也沒說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啊，蔣華搓着手幹笑道：“宿少爺這是怎麽了？”
“到會議室你還拿那些低等東西糊弄我就不必去了。”宿華雅摳着指甲，一臉興致缺缺，“你知道我對什麽感興趣，實不相瞞，下個月有人邀我去品鑒，你要沒更好的，那就算了。”
讓這麽條大魚脫鈎，蔣華得悔青了腸子，想到藏在觀察區深處的水晶池子，咬咬牙：“您随我來。”
綠植裏的周知聿心裏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