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路
第二十九章 迷路
“你不會就因為這個才把身世瞞了這麽久吧?缺不缺心眼兒啊。”見陸初動了動唇,似欲說些什麽,周景戎一筷子蝦仁送進他嘴裏,徹底堵住了他不中聽的發言,“別有負擔了,吃飯吧。”
陸初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整個人看起來都輕松了不少。
周景戎這番道理人人都會講,可設身處地思考,似乎周景戎不講這個道理才是理所當然的,且沒有任何人能苛責他。
但他并沒有。
周景戎潛藏于橫行跋扈外表之下的溫柔,只有足夠耐心挖掘到深處的人才能懂。
兩人不疾不徐地享用午餐,互相調侃一些略帶顏色的玩笑,即便什麽都不做,只要兩個人待在一起就足夠溫存值得留戀了。
放松下來,周景戎甚至覺得時間就停在這也挺好的。
當然這不可能,不止不可能,之後他連見陸初一面都難于上青天。
一則陸氏事忙,陸初也不可能繼續在風越當實習生,二則又到了期末,忙于事業的同時還要兼顧學業,為了備課陸初都搬去學校了,回家也見不着人。
要是周景戎硬要招陸初出來玩,或者強行攔着不讓他住學校,陸初大概是不會拒絕的,但周景戎沒這麽做。
并不是他有多懂事。
只是若他表現得比陸初更在意,就感覺輸了一樣。
和兩人一開始接觸時不一樣,當初周景戎亦步亦趨追着趕着,進攻的姿态讓他覺得自己掌控了全部主動權。
現在這種心理狀态,他不知該怎麽形容,非常難以捉摸。
不可否認,陸初給他帶來了許多歡樂和驚喜,但也多了很多陌生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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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上正放着關于陸初的那期財經節目,視頻裏的少年西裝革履,看不出絲毫初出茅廬的青澀氣息。他五官本就生得淩利,在面對媒體和鏡頭時,比面對周景戎更顯得冷硬不近人情,光坐那不動都能讓人呼吸一滞一般。
當初那只森林裏的小鹿已經長出了雙翼,好像随時都能離他遠去。
周景戎孤高自傲,從沒對任何人任何事患得患失過,除了陸初。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對這只小兔動真感情了,但他還無法衡量這份感情究竟有多大份量。
有另一件大事壓着,他也沒空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兒。
對周氏的處置,他還一直沒确定下來。
千帆過盡,周景戎的心理狀态可以說無堅不摧,但這回的事着實令他猝不及防。
可誰能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會和一幫腌臜龌龊的外人蛇鼠一窩來坑自己?
周景戎性格直來直去,卻只有嘴皮子功夫厲害,他對周立峰對周家乃至整個周氏集團絕對都是問心無愧的。
不為別的,就為着周家還有個對他好的爺爺,算是一個不能被稱為原因的原因。
退一萬步來說,他們終究是親生父子,他無法理解為什麽周立峰會這麽絞盡腦汁地對付他。
就像站在亮處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陰溝裏藏着怎樣的蛆蟲。
他總是用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咬回去安慰自己,為此從小沒少吃悶虧。
周景戎不是優柔寡斷的人,這回他也不打算寬宏大量一筆帶過,只是怎麽動手何時動手動到什麽程度他還在考慮。
這陸氏的事除了一個內鬼王總,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指向周氏,但王總即便站上了法庭也沒把上家供出來,周氏可以說毫發無損。
轉眼就到了期末,事情沒個着落,陸初也不見人影。
沒有見到陸初的每一天周景戎都覺得有點不适,談戀愛真矯情,喜歡一個人真麻煩。
要是能一腳踹了就好了。
可是他不能。
不止不能,他還直接開車去了陸初學校。
陸初今天考完最後一科,晚上和同學聚聚餐,周景戎來接一接小男朋友多麽合情合理。
為免對陸初影響不好,周景戎掐着聚餐尾聲的時間去的,正好在外面等一等給小兔子一個驚喜。
陸初他們選在校內的中餐店聚,連周景戎這麽刁的嘴都對店裏的大廚挑不出錯來,裏面燈火連成一片,果然是被多數學生青睐的聚餐寶地。
周景戎的車停在路邊樹下,他等得不耐煩下車抽煙。深圳雖然不下雪,但臘月的風依然冷得瘆人,周景戎什麽都感覺不到似的,靠着車身默默點煙。
路燈穿不透茂密的樹葉,周景戎一個人站在黑暗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星煙火寂寞地燃着,和餐廳內的熱火朝天形成鮮明對比。
裏面有陸初,還有陸初的朋友們,而周景戎要融入他們太過困難。
接手陸氏之後,陸初沒有原來那般超然物外了,他學會了圓滑處世,在生意場上與那些熬了幾十年的老油子交手尚且游刃有餘,何況是同學之間的推杯換盞。
這世界就像條不斷運轉的軌道,白日走了夜晚來臨,梅花敗盡海棠花開,而周景戎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都是。
憑什麽他非得一個人?
周景戎摔下煙頭狠狠踩滅塞垃圾桶,大步流星朝餐廳走去,陸初今晚還非得陪他不可。
“讓他們下手輕點,別使勁對着老幺一個人灌。”
“誰讓老幺長了這麽張俊臉,學姐們可盯着老久了,這有什麽不好的,說不定老幺春心一萌動,就從周景戎那老畜牲那醒悟了呢……”
周景戎走到一半,就飄來那麽一段對話,是陸初的室友曾凡和劉言飛,他們正從外面買酒回來。
劉言飛壓低聲音說:“不過真沒想到我們老幺還有這麽層牛逼哄哄的身世,哎,老大,聽說老幺能那麽順利回到陸氏周景戎沒少幫忙,你說老幺他當初委身給周景戎不會就是為了……”
“別瞎說,老幺不是那種人。”
“是是是,老幺的為人我們都清楚,我當然知道他不會,我就這麽随口一說……”
周景戎也知道陸初不是這種人,但他身體某處還是不受控制地沉了一下,他接受不了陸初對他的親近也是懷有目的的,就是接受不了。
一丁點可能性都不許有。
但在陸氏的事之後,陸初确實淡下來了,雖說見到他依舊無微不至,但沒有見到的時候陸初從不會主動要見他。
周景戎收住腳步,原路返回把車往校門開。
走到一半他又覺得不甘心,賭氣般的給陸初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喧嚣噪雜不堪,陸初很快換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喂,周哥,這邊臨時來了導師,一會兒聚會結束我會晚點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周景戎道:“我不等你,我迷路了。”
“什麽,迷路?你在哪裏?”陸初一下就着急了。
“你學校。”
“啊?”D大占地面積廣,地圖複雜,大晚上視物困難會迷路也不難理解,陸初急道:“你待在原地別動,描述一下你周圍有什麽标志性建築,我來接你。”
想象着陸初對他火急火燎的樣子,周景戎說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心裏依舊空落落的。
用這種方式把人騙出來挺沒意思的。
“不用,我找到路了,你接着玩兒你的。”沒等陸初應話,周景戎就挂斷電話走了。
手機新來了條短信。
徐澤鑫:哥們,好久沒見,出來聚聚?
徐澤鑫是他混了好幾年的酒肉朋友,跟他出來“聚聚”必定玩兒得又野又刺激,自打遇上陸初,周景戎就一次沒出去過,确實好久了。
于是周景戎回:好。
徐澤鑫陷在沙發裏,單手晃着高腳杯,一臉玩味地看着周景戎,“怎麽,這回終于舍得扔下家裏那只小白兔出來了?哥兒幾個對你,也算是千呼萬喚使出來了吧?”
“我們周總這是終于擺脫妻奴人設了?”
“滾,不會說人話就閉嘴吧你們!”周景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包廂裏圍坐着好幾個周景戎的狐朋狗友,都知道周景戎和陸初那點事兒,以前可沒見周景戎對誰那麽上心過,都可勁調侃。
不過周景戎的情緒一向不加掩飾,看他獨自坐在一旁默默點煙,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佳。
徐澤鑫朝對面的兄弟使了使眼色,湊近周景戎道:“看你今晚興致不高啊,要不哥們給你送個禮物?”
對于“禮物”在座都是心照不宣,周景戎知道他們是為了調動自己的情緒,也不好辜負了,就點點頭,“叫出來看看呗。”
對面和徐澤鑫眼神交流的那位拍了拍手,包廂門推開,進來一個身穿紅黑色調舞蹈服的少年,面容精致俊朗,舉手投足間有種別樣的妖冶美豔。
若不是雕琢加工的痕跡過重,倒真和楚默挺像的。
周景戎哭笑不得,徐澤鑫這厮年紀不大,想得招倒挺土鼈。
他和楚默那篇都翻過去十萬八千裏了,怎麽就是沒人信呢?這還找上替身了,周景戎的無奈難以言喻。
一恍神那少年已經歪進了周景戎懷裏,徐澤鑫邀功似的道:“怎麽樣?”
“還不錯。”雖然徐澤鑫土鼈,但他找的這個男孩兒确實挺好看的,笑起來眉眼間與楚默還有那麽一兩分相似,是周景戎一慣喜歡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