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事(3)

18.往事(3)

落水後前所未有的冷意,似乎預告了這次的病并不簡單,喬木渾身發顫,在肮髒渾濁的水裏逐漸下沉。

救命……

身體随着湍急的水流上下浮沉,偶爾會撞在堅硬的石頭上,連骨頭縫都透出痛意,可遠遠不如心口處陣陣的悶痛。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失去意識前,喬木感受到有一雙手臂,從背後緊緊地攬住他。

……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

獲救後,喬木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一連發燒了好幾天,燒到整個人發軟,連床都下不來。

喬爺爺寸步不離的待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只是喬木隐約會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大概是趁煮飯煎藥的時候抽了不少支旱煙。

“爺爺,我好冷啊。”

饒是喬木平時再堅強,在頑強的病魔面前還是忍不住雙眸酸澀,強忍着眼淚往爺爺膝蓋旁縮了縮身子。

“乖木頭……喝了這個,睡一覺就好了。”

恍惚中,爺爺端來一碗熱乎乎的湯藥,味道似乎與以往的不同,喝下時火辣辣的,灼燒着食道和胃。

喬木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個假期,才勉強能下來走路。

明明來時還炎熱的天氣,此時已經步入初秋,庭院裏的老樹開始變黃,也有枯萎的葉子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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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安靜的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忽然問:“爺爺,他人呢?”

喬爺爺坐在不遠處的大門口抽煙,聞言久久沒有答話,唯有袅袅煙霧盤空而上。

“他不是很喜歡纏着我嗎?怎麽我病了這麽久,也沒見他來看過我?”喬木固執的問,“是心存愧疚不敢來看?還是另有隐情?”

喬爺爺磕了磕煙鬥裏的灰,嗓音滄桑,“他來過一次,也試着解釋過……但那會你發燒發的都快要昏死過去了,我只能把他拖走。”

經他一提醒,喬木貌似有點印象,但怎麽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苦澀的開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算他生性不愛玩,平常不運動,也不至于落水會病這麽久吧?!

“哎……造孽啊。你本身魂魄就不穩,落水的日子又特殊,剛好在鬼門将開之時,掉進陰地的水流裏,不穩固的那一魂,将将好飄了出來。”

“……所以我生病是因為魂魄不全?”喬木難以置信,“現在魂找回來了,我就沒事了?”

喬爺爺卻微微搖頭,“落水前,他是不是塞給你一塊玉佩?哼,那是他出生時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時時刻刻揣在懷裏養着的貼身之物。”

貼身之物……

喬木頓時想起之前所談論的養鬼,神色大變。

“再加之,他後面又跳下去死死的抱住你,有了玉佩和命格的雙重加持,你丢的那一魂,自然而然的到了他身上,成了……他親手造成的鬼。”

喬木雙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顫抖着聲音問:“那現在呢……”

“魂魄這東西啊,離體簡單,可若想再尋回簡直就是難上加難,你缺了一魂,他多了一鬼,更是壓你命格一頭,我便叫他不要再來了。”

“什麽?”喬木失态的跑到爺爺面前,“那怎麽能行?那是我的東西,怎麽就叫他這麽輕松的就走了!”

喬爺爺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似乎這件事耗費了他太多心血,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樣,連連搖頭。

“木頭,你以前不是最不願信這些神鬼之說嗎……事已至此,就當沒發生過吧。”

已經無力回天了嗎?

喬木攙扶着門框,十指不自覺地收緊,生生在木框邊緣留下一道道白印,落水前的一幕幕如鬼魂般糾纏着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回想。

這一切都是楚弋精心策劃的。

為了達到目的,楚弋甚至不惜毀掉他們多年來的友誼……不!他可能一開始就在演戲!

從一開始就了解楚弋處境的喬木,此刻更是細思極恐,身體上的病痛促使他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對方。

但事實是,那人早已離開。

失去一魂的喬木來來回回病了大半年,喬爺爺不知道想了什麽辦法,幫他調理好了身子,沒多久便稱病不出,叫喬木爸媽來接孩子回家。

離開的當天,在一片死寂中,喬木落寞的收拾行李,環視屋子裏有沒有落下的東西……

那包拆開的旺旺大禮包靜靜地躺在櫃子上層,喬木的雙眸黯淡一瞬,随即随手将其丢到了垃圾桶裏。

“小喬!等一下!”

村口,楚爺爺滿頭大汗的追來,喬木很想一走了之,但出于素質,還是沒忍心讓老人白跑一趟。

“這是阿弋留給你的信。”楚爺爺糾結道,“他其實一直想親口對你說聲對不起……”

喬木一想到楚弋就頭疼,立馬收下信封,斷了對方的後話,“我知道了。”

“是我們楚家對不起你。”

楚爺爺說完這句話,上前對面色不虞的喬木父母鞠躬道歉,老人佝偻的脊背直到他們三人上車離開,都未曾直起來過。

……楚弋,你真該死啊。

喬木面無表情的想,秉持着看看對方能放出什麽屁來的心态,打開了那封信。

【對不起,我錯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

別讨厭我別不理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整整一頁紙上寫滿了‘別離開我’四個字。

這過于清新脫俗的信件,讓喬木在青天白日下冒了一身冷汗,他手一抖,信紙飄飄然鑽到前排座椅下,消失不見了。

一旁的母親見狀關切的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我沒事。”喬木擦擦汗,努力平複心情,可那股被監視的寒意卻遲遲沒有消失。

難道丢的那一魂還有遠程監控的功能嗎?未免夜太扯了點……

喬木深呼吸,勸慰自己道:別理他了,如願以償了又能怎樣?早晚會變成個瘋子。

直到……喬木沒能考上理想的高中,而在落水前期待無比的老朋友變新鄰居戲碼,居然在父親去世母親入獄後,捉弄人似的發生了。

輾轉來到京都投奔舅舅的喬木,在別墅門口看到了讪笑的楚父。

他将一張銀行卡遞給喬木舅舅,表示:“這些年楚弋的情況不太穩定,來來回回請教了不少高人,都說心理治療是輔助,最關鍵的,還是要穩住他身上多出來的東西……”

喬木半挑起眉,指着自己反問,“我嗎?”

楚父自知理虧,低聲下氣的懇求道,“孩子,叔叔知道這事是虧欠了你,只要你願意,我從此以後将你視若己出。”

喬木斜睨一眼見錢眼開裝死的舅舅,禮貌的舒展開一個微笑,“好的幹爹,我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獨立賬戶。”

一天後,收到巨額資金的喬木,按計劃踏進了楚家別墅。

楚弋看起來沒什麽變化,除了會指着後媽亂喊她身後有鬼,落在喬木眼中,更是一陣惡寒。

開什麽玩笑?就算他的魂變成了鬼,也不會變成女鬼!

這種惡心的感覺,在失憶的楚弋像打量Omega一樣看他時,達到了頂峰。

喬木倏而想起那封信,忍了好久才沒吐出來,毫不客氣的怼道,“我不是Omega。”

短短重逢的幾分鐘,不光讓喬木想起了舊仇,甚至還摸清了楚弋在家裏的地位……不降反增。

後媽對他疼愛有佳,父親珍視搖錢樹,家庭和睦其樂融融,事業也蒸蒸日上,反觀喬木本人……

喬木維持着面具一樣的笑容,心裏想的卻是怎麽和楚弋同歸于盡。

直到他奉命回來取楚弋落下的玉佩,看到楚家夫婦用忌憚的目光,将楚弋碰過的地方噴灑上符紙水。

喬木将他們的動作收入眼底,接過玉佩,“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楚父沉吟道:“他幻視很嚴重,別讓他在幻覺下自殺死了……我知道你也讨厭他,但在學校還是裝成朋友比較方便。”

幻覺下自殺?

朋友?

喬木歪着頭思考了一下,發自內心的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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