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後事
後事
“2022年12月7日疫情全面放開後,全國不再進行核酸檢測,同時行程碼服務也已下線,以後去公共場所,乘坐公共交通,出市跨省都不再查驗核酸證明、行程碼。
初期爆發在2019年底,新冠病毒首先在武漢被發現,随後迅速在全國範圍內傳播。之後在全球蔓延,2020年初,新冠病毒在全球範圍內迅速傳播,導致多國實施封鎖和隔離措施。疫苗與特效藥研發:全球科研機構加速疫苗和特效藥的研發,以期控制疫情。政策調整:2022年底,中國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實施“乙類乙管”,标志着疫情管理策略的重大調整。”
女主持人在電視上對着鏡頭的觀衆朋友們訴說着沒有了之前的凝重眼神,表情舒坦而欣喜。
陳勝坐在叉開腿坐在沙發上,正吃着之前那炒粉攤的炒粉。不過,經過疫情這三年,他憔悴了許多。要是站起身從側邊看,他的身形已經有點佝偻,但還是挺着腰,并不想別人看到自己時這副模樣。
頭發黑色夾雜着白色,還有些灰色的,眼神疲憊一點,因為工作原因有點近視,右眼有了點度數,戴了眼鏡,那種老人眼鏡但是無框的,看起來還有點斯斯文文,這麽一看起來,到有點像剪了短發戴眼鏡的楊安,怪搞笑的。
他今天想去染個頭發,吃完飯就出門,街上久違的人氣,也是很少人,有些店鋪還不是很敢開門,實在是怕了。
随意找了一家理發店,坐在椅子上,一位穿着鮮花衣服的大姨走過來。
“小弟兒,哎呀媽呀這頭發雜的,卷發燙頭還是別的?”大姨說。
“大姨,我看着沒那麽老吧。染個頭發。”陳勝看着鏡子裏面自己,扒拉頭發。
“你多大啊?”大姨問。
“我……”陳勝仔細想了一下,“二十八九了吧。”含糊回答他也記不清了。
“那我可大你兩輪了,今年四十了。”大姨說,“染什麽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還是彩虹色?”
“有人會染這種顏色嗎?”陳勝聽到疑惑的愣着問。
“有啊。”大姨走進身後調試着染發藥水。,一邊看着陳勝:“你這頭發怎麽整的。”
“工作太忙了,沒注意。”陳勝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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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工作那麽忙??”
“醫生……”陳勝說。
“哎喲我,挺好啊小夥子。別工作太累了奧。”大姨給她圍上那種布,防止藥膏掉下去濺到衣服上。
“小夥子,你在哪兒工作啊?”大姨問,弄好頭上的遮擋之後開始上藥膏。
“就那個醫院,拐拐拐,十字路口直走那個。”陳勝說。
“噢,這樣啊,之前我親戚家的一個女孩子也在那兒治病。”大姨說,“說起來也可惜,還是個年輕人呢,就被這狗日的病毒給弄死了。”
陳勝聽到雖有點驚奇,之後也沒覺得多驚奇,大爺大媽都會罵幾句的正常,在醫院也聽到過很多,方言的普通話的,普通話夾雜方言,有些還夾雜着外語。
“那這個女青年叫什麽啊?”陳勝好奇起來。
“姓林,生下來爸媽就死了,爺爺奶奶本來帶着,三兩年奶奶死了,一兩年爺爺病逝,讓二叔領養了,結果兩三年前二叔嬸兒又被仇人尋仇。死了……”
本來開頭還好,越往後陳勝心裏越害怕。
“我看不下去她一個女孩子,讓她過來一起住,知道前些時候碰上新冠……”直到大姨說出那個名字:“林越楠。”
心裏的弦一下斷掉了。
大姨沒注意到陳勝死灰臉色:“她還留了信說給什麽其他四個親人,說活着的就給了,活不了的能燒的燒下去……”
“她是我朋友……”陳勝開口。
大姨抹藥膏的手僵住了。
“你是她朋友?是哪個?姓周那個還是姓陳那個。”大姨聽過林越楠說其他幾個人。
“陳勝,她跟您說過吧。”陳勝說,看着鏡子裏面的大姨。
“那正好啊,她的信就放在這裏,待會兒我給你拿。”大姨說。
裹着了頭發,等待加熱上色。
趁這個空隙大姨走上樓,穿過對着雜物的走廊,開門鎖時候還有點卡殼。腳下踢了幾腳。
從抽屜裏拿出那種豎着的,中間有個紅色框框的信封,一共是四封,分別寫着:楊安,李樂業,周緒安,陳勝。
下樓大姨把幾封信件給陳勝,陳勝捏着信件,眸子暗沉,除了自己的他把其他信封放在旁邊的臺上,打開了自己的信封。
似乎是臨終前寫的。
嗨嗨,陳勝,還記得我嗎,林·運動健将·愛好和平·越楠。
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一切都在酒裏。(畫着一瓶茅臺五個酒杯,嗯,有點抽象……)
現在是2021年,一月十五號,醫院好冷,幸好有個人美心善的護士給我拿了被子和熱水寶說我有好轉。
我好像快死了,我怕死了沒人記得我,我就給你們寫了信,很抱歉我的話有點粗糙。如果你們死了,那我們就下面再見,一起吃燒烤。如果有人還活着請幫我跟楊安說聲對不起。我很想她,她如果會來,叫回來看看我吧,我應該葬在青商山。我很大姨說好了的。
應該是寫到一半沒力氣了,換了一個人。
:很高興遇見你們,還有我還記得你,李樂業,周緒安偷我烤腸記得還我(`へ)
到此結束。
陳勝看着薄薄的信紙,心髒難以言喻的疼痛。
大姨在旁邊假裝玩手機,看着陳勝,沉默良久開口:“你們幾個也別太傷心……”
這封信短促而又包含情緒,其實還是可以看出林越楠想活下去的,天命難違,老天捉弄人嘛……呵呵。
之後氣氛一直是不知名,陳勝付完錢就開車回了家,走進衛生間洗把臉,再一次裝牙刷扔杯子。
染了黑發,自己看起來年輕了幾歲,當地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陳勝。看着鏡子笑笑。手撐在洗手臺邊上:“下次見到她,一定要說我愛你,很愛很愛,所有都準備好了,嫁給我好嗎。知道沒。”
五月,舉行廟會,會有一些人扮神,從東陽廟一直走到北浦廟。
因為前三年的疫情,三年都沒有辦老人們都盼着這次廟會能夠興盛,也希望神能夠下來那這最後的病災消去,這并不是封建迷信。
簡單說一下流程。一共五天。第一天就是準備階段,家家戶戶兒子媳婦,公公婆婆都要準備香,小孩子也要,嬰兒也是,上不來香也要準備一份。
陳勝在街上逛,很多攤子擺着香,随意挑選着。
“小夥子,賣香嗎?”老板問。
“嗯,就,這個吧。”拿了一捆大概是三十支。
“家裏幾口人啊?”老板說給他裝袋子。
“就我一個。”自從畢業後就是一個人,很少回家。
“你有空嗎?”
“怎麽了?”陳勝提着袋子。
“今年要選一波人在前面唱歌。”老板說。
“那不關我事。”陳勝說,“我五音不全。”
老板搖搖頭手機提示聲響起,聽完語音。。“沒找着人,帶等等吧。”發了條語音。轉身開。
陳勝停在那兒,擡頭看着天,天還是很藍,雲還是飄,他還是活。
“老板,香,紙錢,元寶。”轉回頭,一道熟悉的聲音。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襯衫,中褲,拖鞋。頭發長了點,帶着墨鏡,站在剛才攤位前。
哈,陳勝笑出聲:“周緒安?!”這是在疫情之後頭一次見到他。激動不已。
周緒安看向他,笑起來:“好久不見啊,陳勝。”聲音都有點驚喜的顫抖。
頓時抱做一團,相互說着久別重逢的話語。
“怎麽出來賣這些東西?”陳勝問。
“噢,我準備趁廟會前幾天去看看李樂業,你叫一下林越楠吧,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周緒安明顯不知情。
“林越楠她……”陳勝欲言又止。
“怎麽了……”周緒安眼神不解,但好像猜到了什麽,詫異“走了……?”
陳勝點點頭。
沉默。
陳勝想到兜裏的信封,掏出來拿給了他,:“她給你的。”遞給他。
看着信封,接過放在口袋裏,“那她埋在哪兒?”
“青商山,就在李樂業那兒不遠處。”陳勝說。
“一起去看看嗎?通知廟會開始了,他們肯定喜歡熱鬧。”周緒安說。
陳勝點點點,贊同。
青商山,是很大的一座山,沒有主,聽老人說只要有人買就會遭殃。好幾戶有錢人都是這麽沒的,最後一個買地的老板也是找人看之後,燒了地契才好。
李樂業怎麽住上去的呢,可以這麽說吧:病逝前一天吧,他做了個夢,裏面有個人說埋在青商山。
想着自己家人都沒了,他就寫信:葬青商山。
之後就葬在那兒了,說來也奇怪。奇妙吧。林越楠呢,是得知之後才選擇葬在青商山,說做個伴。
卧龍鳳雛……。
坐在車裏,陳勝開車,周緒安玩手機。
“你說以後我們死了葬那兒去嗎?”周緒安說,“葬青商山。”他看着陳勝。目光平靜想死水。
“葬,葬哪兒不是葬。”陳勝說,“藏在一起還有伴呢。”
兩人毫不避諱的言論生死,仿佛就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他們倒是沒覺得死亡有什麽的。
車子拐拐拐,直走拐進蔭林小道。
下車往山上走。走上階梯,反正不知道誰挖的,幾百年了。走就是了但還是謝謝好心人。
兩塊黑色墓碑隔着點距離,兩人照片分別貼在上面。
插香,燒點錢,手機,Wifi了,路由器?……有點離譜,但出自于周緒安這就很正常。
“你……”
“時代更新了,手機用久了也卡。”周緒安說。
陳勝把屬于李樂業的信封拿出來。放在鐵盆裏。(上次的銅盆被一次大臺風吹跑了換了一個,在下面放了水泥固定…其他山上的一些猴子回來偷噴……就用水泥封上了。。。)。
看朋友不一定要清明才能看,想看就來看,生前是,死後也是。
林越楠的盆還沒搞,陳勝沒有時間,周緒安剛知道她的死訊。
“這次沒買盆,不好意思。”周緒安說。
“下次我買,什麽時候搞?”陳勝蹲在一旁。
“廟會之後吧。你有時間嗎?”周緒安說。
“有。”
“行。”
廟會一般是下午開始,五六點的樣子,這邊就開始秒回。
東陽廟裏,幾個小夥子在等老師傅畫臉,很想臉譜似的。身上穿着歷代的服裝,等畫完拿起兵器一看,倒像是那麽回事,這時候就有人拿手機出來拍着。
他們這樣子在這叫做:神将子。本地話叫xīn ziàng kì
頭上綁着寫着不知名符咒的紅布條,防止突發意外。
七點三十,七八個年輕人,按着身份隊列排在中間,前面一群二十多的年輕人,火氣正盛,唱着一首流傳很久的歌。
大爺爺,保佑保佑,這地區人民。
記得啊,輪回啊,不可怕啊。
記得啊保佑啊,不要怕,大爺爺保護世世代啊……
大概就是指這個人們叫大爺爺的神仙會保佑這裏的人們無病無災。
老人就安靜着,中年的人就饒有興趣,年輕的和青年的一些好奇,一些奇怪,少年兒童的就是有些害怕,但還是小新探出腦袋,都站在道路兩旁,自覺的在中間形成空道。
年輕人們唱完,安排次退到兩邊。
神将子,七罷步走上前,揮舞着兵器,身上挂在腰間的銅錢串發出清鈴翠響。
“陳勝,這廟會好熱鬧。”楊安說。
“是啊,很熱鬧。”陳勝看着他愣了一下。
“待會兒我們去逛街市好不好。”楊安看着他。
“嗯,我有話想對你說。”
楊安他看着楊安,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歡。
“這次廟會我回來看看,然後就住在這裏啦。”楊安說,牽起陳勝的手,眉眼彎彎。
“……”陳勝開口,鞭炮擋住了聲音。
一直陪着走到北浦,之後已經是九點快十點,陳勝沒有困意,陪着楊安逛街,賣了很多她愛的小吃。
“我想說話,對你說。”楊安站在一顆百年榕樹下,粗大的樹幹顯得她小小只。
“我聽着,你說。”陳勝笑笑,不願放開她的手。
“好好生活,好好治療,不論你想做什麽怎麽我都支持了,除了記住我……”
楊安的身影消散。
“你別走,你別走,好不好……”陳勝說,拼命抓着她,“我會好好治,你回來好不好?”他求着。
天沒給他機會,他的腦子,他的神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