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攜妻

攜妻

“驕兵必敗——領兵作戰, 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回程路上,棠醉被秘密藏入禦駕車馬之中,她親自為林淮肆包紮, 冰冷的聲音久久回蕩在他耳邊。

“你為了一個女人上戰場,注定會輸。”

這一戰,大顏失去了域主最疼愛的大兒子纥奚遲, 損失一衆精兵強将, 而九晟也傷了帝王和皇子, 梁将軍不治身亡, 楊将軍護駕來遲被責罰。

總之,雙方都沒讨到什麽好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彌州要塞因為這一動蕩安生了許久。

而作為這一戰的秘密功臣, 棠醉公主卻被勒令禁足于宮中——九晟帝後聽聞了事情的經過, 大發雷霆,對所有人狗血淋頭斥責了一番, 又怕大顏對自己唯一的女兒懷恨在心,便宣稱她那段期間生了場大病, 假裝公主自小嬌柔深居宮中調養, 從未離開晟都半步。

只是砍殺纥奚遲的名頭必須有人承下, 于情于理,林淮肆是最合适的人選。

此戰記功, 三皇子林淮肆年紀輕輕封地居安關,但是衆人只知他的地位一躍而上, 恐有繼承大統的吉兆, 卻不曉這幾年大顏騎兵明裏暗裏潛入邊關向其刺殺複仇,不曉他的陳年舊疾也因邊關惡劣的氣候而落下病根。

林淮肆為妹妹收拾行囊的動作止住了, 那場慘烈戰争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她刺耳而直白的教訓依然清晰,他的舊傷還在隐隐作痛。

棠醉望着哥哥突然疲憊的面容,不免擔憂:“三哥哥,你還好吧?”

林淮肆捏了捏鼻梁,擺擺手示意妹妹自己沒有大礙。

“你打定主意了?”

林淮肆說的是随他上戰場之事。

這些年她受着母後的約束沒能光明正大習武,不知功夫有沒有退步。

“被禁足宮中的日子,我習武可是更加勤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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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看穿了林淮肆的心思,棠醉揚起一張得意的小臉,信誓旦旦。

林淮肆對上妹妹的表情輕笑了一聲,無奈道:“二哥若是知道我們先斬後奏,不知會定個什麽罪給我。”

“我會幫你求情的。”棠醉知道林淮肆這是答應了,笑容就更加燦爛,“放心吧,我們只打勝仗。”

與此同時,白吟酌借着整頓暗衛的由頭出了府,此時正以男裝的面貌行事。

荒郊野外的樹林裏,他似乎在等什麽人。

“酌兒。”

來人蒙着素白面紗,看不清容貌,只能聽得是一道清冷的女聲。

“師父。”

白吟酌轉過身來,微微行禮。

男裝的白吟酌眉宇之間有一股生人勿進的冷峻,與鎮關王夫人的溫柔如水截然不同。

“誅君之亂,林淮肆是什麽态度?”

“他與九晟帝兄弟情深,自是要出兵與中央禦林軍共同鎮壓叛亂。”

白師父卻是冷哼一聲,嘲諷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何必演什麽兄弟情深的戲碼。”

白吟酌抿着唇沒說話,頓了頓才道:“我會趁此次戰亂殺掉白漪。”

“也好,”白師父擡手捋了捋白吟酌額頭的碎發,憂傷的模樣似是在回憶故人,“酌兒長大了。”

白吟酌靜靜地望着師父一動不動,或許是歲月的摧殘讓她對往事的疼痛越發深重,眉目間的仇恨不但沒有被抹平,反而不減反增。

“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替你鏟除所有障礙。”

白師父的手定在他的鬓角,瞬間的錯愕,不過轉而便笑了:“那個賬本被我毀了,誰也抓不住你的把柄。”

白吟酌似乎對師父情緒的轉變已然習慣,并沒有任何波動,話鋒一轉詢問道:“師父可曾查到肖澄的底細?”

白師父已然收起那份不知名的惦念,正色道:“先九晟帝後的遠親之中,确實有位叫肖澄的小輩。”

“他家中情況如何呢?”

“肖澄與家中斷絕關系已久,目前沒什麽聯系,他的父母也不知他的近況。”

白吟酌眉頭一皺,他記得表弟曾無意間提起,自己父母感情要好,如此和睦的氛圍會讓他想斷絕家庭關系嗎?而且,肖澄的父母該是尚在人世……

“怎麽?那個肖澄有什麽問題嗎?”

白師父狐疑地望着白吟酌,眼底閃過一絲警惕。

而白吟酌卻只是搖了搖頭,抿了抿嘴角微笑道:“不,沒什麽……例行懷疑罷了,畢竟是林淮肆身邊之人,小心一點總沒壞處。”

“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白師父點點頭,又想起什麽道,“對了,你領回暗衛的那個白雲程,底細很幹淨。”

白吟酌聽罷卻是似笑非笑道:“太幹淨才容易起疑心。”

*

鎮關王入軍營點兵時,宣布了要帶夫人同行之事,此外也将表弟肖澄算入了行軍隊伍。

屬下聽聞皆是一震。

任誰也沒想到,鎮關王雖然在其他方面為所欲為,但至少在軍營該是循規蹈矩,可他今日竟然要帶一個女人出兵。

“還請王爺再三斟酌,勿妄下決斷啊——”

身邊人輪番勸了好幾輪,都被林淮肆軟的硬的擺擺手打發了出去。

理由只有一個——見不到夫人本王日思夜想,會影響拔劍殺敵的速度!

棠醉本以為那都是借口,可見他那一本正經說出這句話時的模樣,真想當場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似乎是擔心妹妹因為自己帶夫人入軍隊之事糾纏不休,林淮肆在出征前日日夜宿營帳,連夫人也不見了,可是卻忘記肖澄已經得到鎮關王的準許,随軍而行,也就是說,棠醉頂着肖澄的臉,便能自由出入。

“躲着我?三哥哥還想躲去哪兒啊——”

林淮肆剛同營中兄弟們同吃了晚膳,喝了點酒腳步都不太穩了,掀起簾子還沒來得及進帳,便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吓了他一跳!

回過頭來時,棠醉正背着雙手,堆滿笑意地望着他,一副興師問罪的做派。

不好!

林淮肆醉酒的腦袋迅速清醒,飛快閃過所有可能合理的借口,打算将妹妹的責難搪塞過去。

“別琢磨了。”

棠醉推攘着将三哥哥扔進了帳中,順手拉嚴實簾子,不讓任何人打擾。

“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騙騙別人還行,我可是你親手帶大的妹妹。”

營帳條件簡陋,棠醉的視線掃過一圈,才勉強找到個喝水的碗,随便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灰,給三哥哥倒了杯水潤潤嗓子。

林淮肆喝了一晚上的酒,确實覺得口幹舌燥,慢吞吞地接過妹妹遞過來的碗,心裏還在不認命地盤算。

“棠兒啊,你真是冤枉哥哥了……大軍出兵在即,我當然要與營中兄弟同甘共苦,溝通溝通感情,好在戰場之上配合殺敵啊!”

棠醉卻沒看他,反問道:“你對嫂嫂,究竟是怎麽想的——你想害死她嗎!”

林淮肆的眼神顫抖了一下,好在朦胧的醉意将其遮掩了過去,他擺擺手,陪笑道:“妹妹說的哪裏話,那可是我的枕邊人,我為何要害她?”

“你帶嫂嫂入軍營,讓她成為衆矢之的,為的便是成全你寵慣美人的壞名聲,好讓那些盯着你的眼線疏于防範——你怎麽能這麽自私!”

林淮肆被妹妹咄咄逼人的氣勢驚得清明了不少。

不愧是自己帶大的妹妹,他同白吟酌那點小心思全被她猜了去,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馊主意可是她嫂嫂自t己提出來的,但現在又不能暴露他的身份,生生讓林淮肆吃了個啞巴虧,背負着棠醉毫不客氣的罵名。

“那,那我是尊重了漪兒的意見的……”

林淮肆小聲嘟囔着,只能将白吟酌拉出來當擋箭牌,試圖緩和下棠醉激動的情緒。

“你是她的郎君,是她的依仗,你說什麽她自然都答好!”

棠醉氣不過,卻也知道自己嫂嫂那溫柔秉性,肯定不會拒絕三哥哥提出的任何要求。

“是嗎?我在漪兒心裏有這麽高的地位呢?”

林淮肆聽罷不免有些小得意,畢竟在他面前,白吟酌向來是一副嫌棄的模樣,大概也只有扮成鎮關王夫人時,會在外人眼裏流露出不一般的柔情。

棠醉瞥了他一眼,不搭話。

其實她也清楚,自己此番來找三哥哥讨要說法,不過是心中有不滿,想為嫂嫂鳴不平。

只是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作為局外人實在沒什麽為嫂嫂說話的立場。

再加上聽三哥哥的意思,他要帶嫂嫂一同出征的決心已定,雖然他平日裏寵溺自己,但林淮肆從不是一個耳根子軟的人,既是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改變。

“照看好嫂嫂,別讓自己後悔。”

棠醉嘆了口氣,便一把掀開簾子離開了軍營。

直到出征那天,棠醉都沒再見到林淮肆和白吟酌,她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裏,有時在庭院耍耍劍法,同家中護衛切磋下功夫,便再無其他。

而白吟酌心裏揣着其他事,正好林淮肆為了躲棠醉而連日不在其房中過夜,給他省了不少麻煩,他也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關注那位遠方表弟的情緒。

再見面時,便是出征那天。

叛軍的隊伍一路北上,沿途的城鄉無一幸免,戰火紛飛,苦不堪言。

浩浩蕩蕩的隊伍自居安關向荔水進發,決心阻斷他們耀武揚威的氣勢。

林淮肆身披戰甲,立于赤翌馬上,不同于往日的閑散模樣。

特制的馬車裏載着鎮關王夫人,雄風呼嘯而過,掀起了馬車的簾子。

身旁的棠醉只一眼,便瞥見了多日未曾謀面的嫂嫂。

嫂嫂面上挂着朦胧的面紗,卻仍然能望見她低眉時的神情,笑容之中略帶一抹憂愁。

棠醉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為何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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