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私會

私會

發動誅君之亂的盟軍們此次準備充足, 林淮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情報收集完全,行進荔水的途中邊與部将們商議作戰計劃,邊實時更新手中的信息, 一路上都沒有放松警惕。

而棠醉也在其中提出自己的見解,兄妹倆忙起來時,倒是顧不得軍隊中後方行進車馬裏的嫂嫂。

白吟酌樂得清閑, 坐在馬車裏什麽也不用管, 正好可以用這些空餘的時間, 來考慮以白吟酌的身份該去做的事情。

期間墨羽來報——關星沉的屍體已經在乞丐堆裏找到, 按照白吟酌的吩咐,将他同喬燭曳厚葬在了一處, 而扶芳的難民也在姚進的管理下, 生活慢慢步入正規, 這似乎是個好兆頭。

關昌言, 在某種程度上倒是幫了他一個忙。

只可惜——取他性命,不過是時間問題。

白吟酌擡手挑開簾子, 透過一點縫隙,望見了左前方騎馬而行的肖澄。

他倒是沒想到林淮肆舍得讓自己的遠方表弟一起出兵, 畢竟在他的描述裏, 肖澄的功夫也只能算個半吊子, 雖說是要歷練他,但直接将他塞入這般嚴峻的局面裏, 未免有些急于求成。

肖澄不若往日穿着華麗,同尋常士兵一般披上了铠甲, 神情肅穆。

這在肖澄的臉上是很少見的, 白吟酌望着他,不知怎地, 卻想起了他平日裏仰着小臉,笑嘻嘻地跟在自己身側,喚他嫂嫂的模樣。

——可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白吟酌放下簾子,在心底輕輕談了口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孩子最近在躲着自己。

也罷,他最好早點收起那對自家嫂嫂不安分的心思,省得過幾日再難以接受那樣的噩耗。

隊伍不日便要抵達荔水,他們決定現在郊外休息片刻,派幾個哨兵先去瞧瞧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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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醉就是趁這個機會溜到白吟酌身邊的。

将士們拾了些木材生火做飯,順便再去附近找了找水源,而鎮關王府人定然不能同一群糙漢共同飲食,便安靜地等在馬車裏。

本來林淮肆要親自投喂自己的夫人,只是戰事緊急,連他自己都沒顧得上吃飯,便被哨兵喊了去溝通城中情況。

于是,棠醉直接抄起烤好的大腿和找來的水,向嫂嫂的車馬而去。

白吟酌沒露面,歪着腦袋在馬車裏小憩。

馬車外的丫頭守着鎮關王夫人,遠遠便瞧着肖大人往這邊走來,剛想行禮問好,棠醉便一個手勢讓她免了。

“你也吃點吧,路途遙遠,恐有不适,身體要緊。”

丫頭感恩地接過棠醉分給自己的一些食物和水,識趣地離開了。

鎮關王馬車附近,便只有這叔嫂二人。

剛剛棠醉同丫頭說話的時候,白吟酌便已經醒了,他向來睡得淺,又聽力靈敏,時刻警覺周遭的情況。

他先棠醉一步撩開了馬車的簾子,棠醉一擡頭便撞見了那熟悉的、柔和的笑容。

——不規律的心跳又加快了。

“嫂,嫂嫂。”棠醉清了清嗓子道,“吃飯吧。”

“謝謝。”

白吟酌接過來的瞬間,他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到了棠醉的皮膚,兩個人心底都莫名一驚,而表面山卻又都不動聲色。

棠醉站在一旁遲遲沒有開口,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白吟酌看出她的不對勁,猶豫之下,還是開口詢問道:“怎麽了阿澄,還有什麽事嗎?”

棠醉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間擡起眼,毫不退卻地望着嫂嫂。

“嫂嫂,如果給你一個機會重新選擇,你還願意留在鎮關王府中嗎?”

白吟酌聽罷微微一楞,見她這般執着,又想着他心心念念的嫂嫂馬上便要消失在這世上,頓時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松了口,輕笑道:“大概會活得更自由些吧。”

二人在這空曠的角落裏對望了許久,沒再多言其他。

只是雙方眸中更深層次的欲望,都被他們各自刻意隐藏了。

鎮關王下令,全軍入城,把手荔水,緝拿叛黨,鏟除禍患。

林淮肆接連幾日都在府內與重要将領議事,幾乎沒能合眼。

白吟酌以鎮關王夫人的身份不便在主府內露面,但為了更好地整合信息,林淮肆還是要抽時間回到偏院,明面上是安撫夫人,實際卻是将最新的情報說給白吟酌聽。

有時候他當局者迷,面對焦頭爛額的情形尋不得解法,白吟酌的見解便會奏效,這也是他們多年以來配合的默契。

“你确定摸清了全部的叛軍來源?”

白吟酌的意思的很明顯,他擔心那群叛黨會殺他們個回馬槍。

“這是墨羽目前能帶來的所有情報,我不敢說确定,大概八成把握吧。”

林淮肆按了按太陽穴,這些日子連軸轉,他确實是乏了。

“你這樣子,還沒等叛軍到眼前,自己的身體就先垮了。”

白吟酌催着他去床上小憩一會,自己則繼續翻看着墨羽傳遞來的消息,以及鋪在桌面上的地形圖。

林淮肆躺在床上,眼睛眯成一條縫看着案臺前嚴肅而認真的白吟酌,不由動了動嘴。

“阿酌阿——你要真是位女子就好了。”

“我可不想同那位尊貴的北川長公主争寵。”

白吟酌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當林淮肆是在調劑心情。

“若是想說些沒用的廢話,倒不如省省力氣好披甲迎敵。”

林淮肆沉默了,就當白吟酌以為他是睡着了時,那邊又傳來悶悶的聲音。

“你打算如何殺了白氏?”

白吟酌微微一愣,這才将視線遞了過去,才發現林淮肆竟然一直沒有阖眼,只是安靜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想要留住什麽卻又深知留不住的無可奈何。

“死的是白漪,又不是白吟酌,你不必這般傷感。”

白吟酌又偏過頭去,回避了林淮肆的目光。

“我覺得叛軍的勢力并非只有袒露給我們看的那些。”

林淮肆沒有回應他,不過回眸間,白吟酌便已經換上了一副老成的将軍模樣,在那裏滔滔不絕地同林淮肆分析敵情。

“我們布個局,引蛇出洞,再一網打盡。”

估計着腳程,三日後叛軍便會抵達荔水城外。

但林淮肆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個性。

“你只在荔水留這麽點兒兵力,打算全數壓在南部戰場上嗎?”

對于林淮肆決定的謀劃,棠醉第一個提出了反對t意見。

“可靠消息稱,叛黨勢力大軍壓境向北而來,氣勢洶洶,我偏要讓它兵敗途中,好好滅滅他們的威風!”

棠醉還是覺得不妥當,戰場之上沒有絕對可靠的情報,他們做任何謀劃之前都必須預判到局勢的走向和下一步的選擇。

“可若叛軍不止源自南部,那又要如何?”

棠醉一針見血,将那晚白吟酌的顧慮明明白白攤在所有将領面前。

“到時候你是要繼續守這荔水城,還是要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同敵軍兩線抗争?”

氣氛突然在棠醉的話音落下時僵住了,在場的将領們沒人敢吭聲,仿佛這是他們鎮關王家的內部矛盾一般。

“那依肖大人之見,又有何妙計?”

林淮肆身為主将,此時面對棠醉便只是上下級的關系,只聽他铿锵有力的聲音再次回蕩在主府之內,敲擊着将領們熱血沸騰的心。

“我們不可能按兵不動,幹等着敵軍送上門兒來,将士們當下氣勢高昂,正整裝待發,在戰場上同叛軍一教高下,勢頭正盛,我們該把握主動權才是,如何能畏縮不前!”

棠醉見他這番态度,似乎是被對勝利的渴望沖昏了頭腦,很是擔心他會重蹈當年的覆轍。

思慮片刻,棠醉只是道:“荔水不可無主坐鎮,屬下以為,主将該在荔水城中指揮衆将厮殺前線,及時查探各方情報調整謀略……屬下願同諸位将領,率兵南下禦敵,還請主将穩居城中,發號施令。”

棠醉一番話委婉而合理,衆将領皆是為當下的局面捏了一把汗。

而林淮肆也确實沒有拒絕的理由,當然,這一切也盡在白吟酌的預判之中。

“也罷。”

林淮肆大手一揮,把幾面戰旗插在案臺之上的地形圖上,将圍堵的方向一一下達給将領們。

“荔水地形險要,我們必須守下這座城!”林淮肆眼神犀利,掃視臺下衆将,“這一戰,我們不僅要勝,還要勝得漂亮!”

“屬下等定當萬死不辭!”

衆将領皆起身行以軍禮,個個胸懷壯志,勢必要将那叛軍戰于馬下。

而在一片怒吼聲中,鎮關王夫人突然帶着幾個丫頭進了帳,身後丫頭的手中都豐着熱茶。

“沒打擾諸位議事吧?”

鎮關王夫人溫和地笑着,但幾位将領的臉色卻并不好看。

軍營不許女人進出,這本就是大忌,主将犯了大忌把夫人偷偷藏在帳中也就罷了,可她還偏偏不知輕重,竟在諸将領議事時堂皇闖入。

只是他們又不好出言指責,這些怒火便也只能憋悶在心底。

可林淮肆見着夫人來了卻是滿臉的欣喜,方才的嚴肅與狠厲蕩然無存。

他微笑着攬過夫人,細聲細語問道:“怎麽這時來了?”

“聽丫頭們說,你們已在帳中商議了好幾個時辰,想必也乏了,不如喝點茶水休憩片刻,也好養精蓄銳,英勇殺敵。”

“還是夫人想得周到。”

面對二人目中無人的親昵,他們是看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棠醉可倒好,偏偏出聲打斷了這副場景,幾位将領又是生生為這個不知死活的表弟捏了一把汗。

“屬下還有一事相求。”

林淮肆擡眸望着棠醉,沒有言語,只是遞給她一個準許的眼神,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要她。”

軍營裏,一身戎裝的棠醉死死盯着林淮肆,手卻指向了自家嫂嫂。

“若我此戰告捷,主将将白氏夫人許配與我可好?”

棠醉此話一出,當下的氣氛直接僵在那裏,不止是位列兩端的衆将領,甚至連林淮肆和白吟酌都不免驚詫。

衆将領們已經不是替這位肖大人擔憂的程度了——他們現在只想立刻帶兵上前線打仗,遠離這鎮關王府理不清的家務事。

可是眼下,他們卻只能硬着頭皮等在那裏,聽從主将的指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你在同本王說笑嗎?”

林淮肆好不容易調整好态度,卻還是免不了嘴角抽搐,眉毛也在不經意間上調,似乎在為雙方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好讓氣氛不至于太過尴尬。

“屬下所言皆肺腑。”

棠醉靜靜地回望着林淮肆,眼底沒有半分戲谑。

“肖澄,她可是你嫂嫂。”

林淮肆摟住白吟酌的手不禁用了幾分力度,白吟酌似乎能感受到他現下竭力抑制躁動的情緒,可這着實讓他犯了難。

——他也沒想到,大庭廣衆之下,阿澄居然提出了這般無禮請求。

“可臣弟想讓她成為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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