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祭奠
祭奠
只是對于白吟酌突如其來的親吻, 肖澄并沒有什麽反應,仿佛真的睡熟了。
白吟酌沒再逼迫肖澄給自己回應,只是淺笑了聲, 擡腳離開了營帳。
确定他離開後,棠醉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睛,卻不敢輕舉妄動, 生怕白吟酌殺個回馬槍。
她心底正暗暗吐槽, 便見帳簾下突然冒出了一道黑影, 她速速又合上了眼睛。
比白吟酌先進帳的是食物的香氣。
他趁着剛剛那一會兒功夫, 将昨夜備好的食物又重新烤制了一番,這會正香飄四溢, 饞得裝睡的棠醉幹着急。
“醒來記得吃, 別餓肚子。”
話畢, 便沒再多說什麽, 轉身離開了。
棠醉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整個人愣在那裏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剛剛是親我了吧!他居然親了我!
怎麽辦!原來白吟酌真的是斷袖!
棠醉一時間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滿腦子都是方才那個莫名其妙的吻。
她當時真想一個巴掌呼上去——她堂堂九晟公主,竟然就這樣被一個斷袖非禮了!
棠醉氣鼓鼓地坐起身來, 把自己的枕頭當作白吟酌蹂躏了半天, 又瞟着床邊放好的美味早膳, 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找他算賬!
因着林淮肆的恩令,營中兄弟們都好好休息了一番, 而林淮肆自己也是接近晌午才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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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在營中巡視了一番,确定沒什麽異常了便摸進了妹妹的營帳。
“醒啦?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其實林淮肆知道昨夜有白吟酌守着, 妹妹是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再加上今早醒來時, 在營中也碰上了正在練兵的白吟酌,他便知曉妹妹肯定沒事了, 這才敢慢吞吞跑來看她。
“昨晚是誰把我救回來的?”
棠醉正靠在床頭休息,雖然傷口沒那麽嚴重,但多少傷了元氣。
“自然是阿酌啊——不僅如此,他一宿沒睡,守了你一夜呢!”
林淮肆賊兮兮地湊到棠醉旁邊,給她遞了一杯茶水。
棠醉接過茶水,有些猶豫地望向林淮肆:“那……我的傷口?”
“放心放心,那是我包紮的——雖然你只是傷到手臂,但我也怕阿酌為你處理的話,距離那麽近,會不小心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算你機靈。”
棠醉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
“阿酌他啊,還真的是很緊張你呢。”
不知為什麽,棠醉竟然從三哥哥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羨慕。
可是她的心裏卻在打鼓,生怕這個大男人對自己這個僞男人情根深種。
“三哥哥,你有時間勸勸他好吧——再怎麽說,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棠醉一臉頭疼地望着林淮肆,語氣裏頗為擔憂。
“我可不能因為一個假身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啊!”
林淮肆聽罷,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心裏卻在想——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白吟酌的假身份後,還會不會這般善解人意。
不過他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設,轉而笑嘻嘻道:“阿酌一表人才又武藝高強,就算是配我們堂堂九晟公主,也勉強能達标吧——還是說,棠兒你完全看不上他?”
被這樣一問,棠醉突然愣住了。
畢竟她從沒想過,若是以女子的身份看待白吟酌,自己的态度會不會截然不同。
“看你這表情,還真是在認真考慮了?”
林淮肆挑了挑眉,似是覺得這般搭配也不錯。
“我好像一直在以男人的視角同白吟酌相處。”
棠醉答得認真,全然沒在意到三哥哥話語中的調侃。
“可若他真真喜歡男人,即便我是公主,也無濟于事啊——一開始便錯了。”
林淮肆怔了怔,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便将關于白吟酌的話題岔開了。
“錦婳那邊什麽情況?她最近有跟你再聯系嗎?”
提到正事,棠醉的思緒便清明了不少。
“公主的車馬已經在返回晟都的路上了——對外宣稱公主因叛軍之亂受到了驚吓,需要回宮養神,南下之事此後再議。”
林淮肆點了點頭,無奈一笑道:“真不知這次被中斷的公主南下行程,是福是禍。”
*
因着肖大人遇刺之事,荔水城內外都警惕了幾分。
而林淮肆也開始将注意力放在那些被無辜牽連的百姓身上。
于是,返回晟都的行程擱置了幾天,林淮肆專門騰出來時間安撫他們。
另外,他又在荔水城外選了一片風水寶地,用以安葬那些戰死在荔水的異鄉亡魂。
他命人将将士們的令牌悉數摘下帶回,再對照着名冊遣返回鄉。
至于屍身,便盡數埋在此處。
荔水城外,一衆将士垂頭肅穆立于林淮肆身後,林淮肆一聲號令,全軍端起碗中酒,揮灑敬英雄。
他們為犧牲的将士們燃起了熊熊火焰,在一片火光之中,氤氲了雙眼。
棠醉站在林淮肆身邊,情緒複雜。
懷中破損的玉簪擱在自己的胸脯,隐隐作痛。
她的嫂嫂,都不配在t英雄史冊裏留下姓名。
儀式結束後,衆将有序離開,林淮肆見妹妹在原處愣神,便湊過去看了看情況。
“怎麽了?”
林淮肆猜想,她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屍骨無存的嫂嫂。
但關于白漪,他必須保守秘密,以至于他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勸誡棠醉。
“嫂嫂是彌州人。”
棠醉沒由來的一句話,讓林淮肆反應了好一會兒。
——哦,他方才令人将将士令牌送還故鄉,可如今彌州落入大顏之手,她嫂嫂無家可歸。
“這是嫂嫂的唯一遺物,我想帶在身邊。”
一旁的林淮肆嘴角抽搐,心想:這可是我的夫人啊!
但他畢竟是知曉真相的人,或許是為了尋得良心的安寧和日後妹妹的寬恕,林淮肆表現得極為大度。
“你嫂嫂平日待你甚好,你惦念她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我畢竟還欠你一個承諾。”
棠醉輕飄飄地望了林淮肆一眼,頓了頓才諷刺道:“馬上就要見到江姝允了,你還真是将嫂嫂忘去了九霄雲外。”
說罷,便将那枚破損的玉簪小心收好,轉頭就走。
留下林淮肆一個人在原地叫苦不疊。
而他一擡眼,白吟酌正在遠處意味不明地望着這邊,心底更是不快。
——白吟酌,都怪你!
*
九晟皇城之內,九晟帝林淮序高居皇位之上,俯視衆臣。
雖然他體弱多病,可卻給人以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以平叛誅君之亂為契機,林淮序廢除了發動叛亂的藩國,再次擴大了晟都皇城的管轄範圍。
只是暗潮的洶湧,才剛剛開始。
下朝後,林淮序回到禦書房查看奏折,偶然想起了自己那位枕邊人,便特意繞了個道來到皇後宮中。
江姝允正坐在院中翻看着什麽,眉目間烏雲密布。
“姝允。”
林淮序輕輕地喚了江姝允的名字,而非封號。
江姝允見是林淮序來了,便迅速收起眼底的愁容,換上了一副不冷不熱的笑容。
“殿下。”
林淮序的視線完全沒在意她手中試圖遮掩的信函,眼中只是有些慌促的江姝允。
“北川來信了?”
江姝允沒否認,她知道想要在林淮序面前說謊,可不是件容易事,幹脆點了點頭,沒再多言語。
“昀書又在朝堂之上被權臣為難了?”
江昀書算是他們看着長大的,自九歲被姐姐江姝允扶持登基至此,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
許是對姐姐有太多依賴,當時江姝允嫁來九晟時,堂堂北川帝還萎靡不振了好一段時間。
林淮序洞察人心,江姝允不想瞞他,也瞞不過。
“昀書那孩子有時候還是太過優柔寡斷,這次北川遇上些麻煩,他沒處理妥當罷了,便來向我求助。”
林淮序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知這個笑容為何意。
“姝允啊,昀書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太嬌慣他。”
江姝允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以為林淮序是因為自己身為九晟皇後,卻一心只有北川的榮辱而生氣了。
可是,她本就是為着北川的興盛,才嫁來了九晟。
弟弟年幼又權勢旁落,她需要一個強大的倚靠,震懾那些虎視眈眈的人。
她沒挑明心思,但不經意間在她面容之上流露的情緒,已然被林淮序看穿了。
他是那樣細致而聰明的人。
正當江姝允心裏盤算着要如何回應時,林淮序帶着波瀾不驚的微笑,徐徐道。
“過些天,肆兒率領的軍隊便要回晟都複命了,讓他護送你回北川看望昀書,孤也好安心。”
此話一出,江姝允心底更是詫異,她張了張口,卻是一言未發。
她知道林淮肆很信任他這個哥哥,不知是否也同他提起過對自己的心意。
但現在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未出嫁的北川長公主,而是更多了一個身份、多了一份責任。
——她該本本分分當好林淮序的九晟帝後,然後暗中達成自己的目的。
“序哥哥……”
“孤還有許多奏折要過目。”
林淮序掩着手咳嗽了兩聲,又微笑着擡起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在了江姝允的鬓角,為她別了別微風拂過而吹落的發絲。
“你不必太憂心,要相信昀書的能力。”林淮序笑眼柔和地注視着她,“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還不及江姝允反應,林淮序便已然收了視線,轉而落在她身後的那一片紫藤。
那是當年江姝允入宮為後時,他親自挑選來的。
紫藤,花中第一美人,如她。
紫藤,愛而不得,如他。
“不喜歡的話,便命人摘了去,換些新品種來吧。”
江姝允望着林淮序離開的背影,愣神了許久,才慢慢回頭望着角落裏那片紫藤。
許是她不夠重視,也沒命人悉心照料,那些花都有些垂頭喪氣了。
她不知道這紫藤留在自己院中的緣由,也沒特別在意。
只是今日林淮序突然開口,她才望着那片紫藤嘆了口氣,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江姝允沒再多想,只是對着身邊的丫頭淡淡道。
“把紫藤花都清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