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面聖

面聖

林淮肆所率大軍如期抵達晟都城, 幾乎與公主南下的車馬一通返回。

棠醉本來想直接回到自己宮中換回女裝,但想着肖澄畢竟是立過軍功之人,聖上嘉獎也少不了他的, 若是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也難免引來猜忌。

于是,她趁着衆人不注意, 偷偷溜回宮中同錦婳通了個氣, 便又回到了林淮肆的隊伍中。

“做什麽去了, 滿頭大汗的。”

白吟酌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自己身邊, 吓了棠醉一跳。

棠醉擡眼望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 邊粗糙地擦着汗, 邊敷衍着:“茅廁, 茅廁。”

看那個神情, 白吟酌似乎是沒相信,但也沒再多問。

因為他的餘光瞟到了沖這個方向而來的林淮肆。

“你們倆感情真是好啊——”

在棠醉和白吟酌嫌棄的眼神裏, 林淮肆幹笑了幾聲,便沒了音。

一片沉默過後, 他又幹咳了幾聲, 為自己緩解尴尬。

“準備準備, 皇兄要宣召了。”

*

林淮序一身黃袍穩坐于大殿之上,俯視衆臣。

棠醉和白吟酌分立于林淮肆兩側, 觐見九晟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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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醉還是頭一次踏入皇宮正殿參與前朝議事,畢竟她作為公主, 只能深居宮中, 不被允許議政。

林淮序正在細數弟弟這幾年的功績,滿是贊許之态。

她偷偷擡起眼皮, 瞄了一眼自己的二哥哥。

離開晟都不過小半年時間,林淮序看上去更憔悴些了,許是繁雜的公務讓他本就不健康的身體雪上加霜。

林淮序即位之後,所有的手段都雷厲風行。

別人都在背後議論他,這般急于求成只會适得其反。

而棠醉心裏清楚,二哥哥不過是想利用有限的時間,為九晟的未來積蓄更充盈的國庫和更紮實的根基。

那一瞬間,棠醉心底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也就是這時,林淮序的視線落到了棠醉的身上,她不經意地同林淮序對視了一眼,下意識想逃。

不過林淮序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肖澄,多年不見,你已經這般成熟穩重,令孤刮目相看啊。”

此話一出,棠醉和林淮肆便知自家皇帝哥哥已經把兩人的小心思猜了個透。

林淮序多年于晟都養病,何時同這遠上祖墳的肖澄有過一面之緣?

只是大殿之上,還得把這場戲演下去。

棠醉小心應對着,不過林淮序的語氣裏并沒有責備之意。

短暫聊過幾句、誇贊過肖澄的功勞後,林淮序便将注意力轉移到了白吟酌身上。

林淮序望着白吟酌許久,距離很遠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但林淮肆在一旁卻隐隐冒冷汗,似乎在擔心什麽。

“白太尉果然不負孤所望。”

沉默的氣氛停滞許久,林淮序才這般開口,似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賞賜完誅君之亂的功勞,林淮序又處理了松漁和扶芳之事,再聽其他臣子彙報了些要事,今日早朝便差不多結束了。

林淮序的身體并不能在朝堂上支撐太久,退朝前,他向棠醉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光,便在身旁公公的攙扶下離開了。

棠醉一心盤算着要如何避開白吟酌的視線,好換回公主的裝扮鑽去九晟帝的禦書房,恰好對上林淮肆的視線。

倆人眼神一個交會,林淮肆的謊話便張口就來。

“阿酌是第一次來晟都吧——我帶你轉轉可好?”

說着,林淮肆便伸長了手臂,搭上白t吟酌的肩膀。

可是白吟酌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棠醉身上。

“肖大人不去嗎?”

他問的直接,棠醉一瞬間沒想到合适的借口。

“他又不像你,初來乍到的,連姑娘都不知道去哪兒找。”

林淮肆大剌剌地笑着将話一撂,心裏正美滋滋想着自己為妹妹解了圍,全然沒注意到白吟酌當時臉色一凜,也沒發現棠醉挑着眉,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我先走了啊——回見!”

棠醉來不及思考這話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但三十六計走為上,趕緊腳底抹油,在二人反應過來前先溜了。

“肖大人這是去哪兒?”

白吟酌視線慢悠悠地落在林淮肆身上,林淮肆這才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開心。

“他……哎,我方才不是說了嗎……”

“可現在是白天。”

林淮肆對上白吟酌那慌亂無措的臉,表面上漫不經心,仿佛看穿一切般氣定神閑。

“那,那軍營裏都是群糙男人,三個多月了,澄子憋不住也正常啊——哈哈哈……”

林淮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将這話圓得合理些,便妄圖用幹笑遮掩過去,但白吟酌卻完全不覺得這話哪裏好笑。

“你去找你皇嫂吧,我想清淨會。”

說罷,白吟酌便毫不客氣地将林淮肆的手打掉,轉身沖着方才同棠醉離開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淮肆愣了愣,被他這麽一提,确實很想她。

但是二人如今的身份已不同以往,他沒辦法入後宮探望她,除非是她願意來瞧瞧自己。

鎮關王入晟都的消息,她不可能不有所聽聞。

她也會像自己想她一般,思念自己嗎……

林淮肆一時間不知該往何處落腳。

——棠醉的方向是去見二哥哥,白吟酌的方向是離宮。

“三皇弟為何在此處躊躇不前?”

思慮之際,林淮肆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猛然擡起頭,那張清冷而貌美的臉上尚挂着些寡淡的笑容。

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尋常的客套微笑,但林淮肆了解她——那個微笑的弧度,代表的是欣喜。

“見過皇嫂。”

林淮肆嘴上如此說,眼神全毫不回避地流轉在姝允身上,似乎想把這多年未見的情誼全部補回來。

“三皇弟此行戰無不勝,聖上大喜,定少不了一番嘉獎。”

“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林淮肆的眼神牢牢釘在江姝允的身上,片刻不移。

“姝兒,你從來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麽。”

“三殿下,那本宮的心意,你也該明了。”

江姝允微微抿了下嘴角,神态裏皆是惋惜道:“聽聞三弟妹在荔水香消玉殒,還望三皇弟節哀。”

她明明說的是安慰之言,卻不知為何語氣裏倒有些慶幸之感。

林淮肆對這件事沒有回應,他依然注視着江姝允,久到忽視了時間的流逝。

“姝兒,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江姝允聽罷卻是笑出了聲,淡淡道:“本宮貴為九晟帝後,怎會不好?”

他眼看着江姝允不緊不慢地走向自己,眼神裏有一絲不可覺察的溫柔。

“倒是你——鎮關王穩居居安關,震懾邊境,想必這幾年,又徒添了不少傷痕吧。”

“這些都不是要緊事,不值一提。”

林淮肆對上江姝允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卻被她巧妙地躲開了。

少頃,他才作揖行了一禮,擲地有聲:“姝兒,我會為你守好這座城。”

*

棠醉偷溜回自己的寝宮,錦婳正在一旁候着。

“公主,您回來了。”

棠醉點點頭,見錦婳已然換回了丫頭的裝扮,合上了自己房間的門,擋在房門外應對可能來訪的客人。

“有什麽人來過嗎?”

錦婳搖搖頭,跟在棠醉的身後,準備為她寬衣化妝。

“公主南下的馬車抵達晟都後,我便對外宣稱公主受到了驚吓,需要在宮中靜養,不便見客。”

錦婳早就将梳妝打扮的東西準備齊全,邊向棠醉彙報着情況,邊繼續手下的動作。

“只是帝後親自來探望過,送了些補品,也沒再多說些什麽。”

“皇兄呢?”

棠醉現在很注意二哥哥現在的心情,希望一會不要将自己大罵一頓才好。

“殿下近日舊疾複發,多止步于宮中,不曾親至,但也遣人詢問公主的病情,順便添置了些東西。”

“舊疾複發?太醫瞧過了嗎?嚴重嗎?”

“說是瞧過了,只能開些藥維持着狀況,太醫也沒有根治的法子,據說是殿下兒時落下的毛病,随着年歲愈發嚴重。”

棠醉點點頭,沒再多問什麽。

懷着二哥哥時,母後正在馬背上同父皇并肩打天下,不曾注意腹中的胎兒,再加之當時的條件貧困,二哥哥也因此從娘胎中落下了病根。

後來又因着有了林淮肆,林淮序對弟弟更是照顧有加,獨獨委屈了自己。

待九晟開國,境況逐漸好轉後,想要彌補已經來不及了。

棠醉在心底輕嘆了口氣,總覺得是自己踩在哥哥們的痛苦之上,坐享其成。

“公主,現在就去見殿下嗎?”

梳妝鏡前,棠醉柳眉星眼,皎若雲霞,如玉般的肌膚細膩如凝脂,嘴唇微含如粉嫩桃花。

她身着一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纖腰被一根金帶勾勒得曲線分明,袖口處還帶有珠花鑲邊,如星辰般璀璨。

棠醉剛一起身,頭上的步搖便随之晃動,泛着燦燦的珠光。

許是辦成粗糙的男子太久,棠醉的步子差點沒站穩,多虧有錦婳在身旁稍加攙扶了一下。

“公主,沒事吧?”

棠醉笑着搖搖頭,便迅速調整好重心,找回了端莊的大家閨秀般的感覺,步履輕盈,每一步都像踏在雲端之上。

錦婳跟在棠醉身後,向着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棠醉剛踏入院子,便聽見林淮序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傳入耳畔,不禁皺了皺眉頭。

聽這動靜,二哥哥的病情果然是又加重了。

“皇兄——”

棠醉沒讓人禀報,徑直來到了九晟帝的禦書房。

當時,林淮序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大概是太疲憊了。

不過一聽到棠醉的聲音,林淮序的眼睛尚未睜開,嘴角便已經藏不住笑意。

“棠兒,你真是越發調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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