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規則

新規則

正午。

天地間一片灰黃色, 大量細微顆粒漂浮在空氣中，高聳的建築物變成朦胧的剪影。

街道像荒無人煙的廢墟，馬路上的汽車駛過, 攪動濃郁的霧霾。

鹿苗呆在宿舍, 關好門窗, 吃着蘑菇炖雞肉的方便面。

蘑菇調出雞肉的鮮味，味道一絕。

更難得的是, 湯包的湯汁沒有放味精和雞粉，鮮得令她喝光湯汁，舍不得剩下一滴。

筆記本電腦作響, 顯示收到新郵件。

發送人是法醫，抄送驗屍報告給鹿苗。

“屍體的髒器沒有腐敗，屍體抵達解剖室時才呈現淡淡的屍斑, 常規的檢驗方法難以判斷死者的真正死亡時間, 需解剖檢驗肛溫和髒器的溫度判斷。”

鹿苗蹙眉念出驗屍報告的內容。

“根據檢驗, 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兩天前。根據死者的頭發毛囊檢驗DNA，确認為男性，年齡37歲，患有遺傳性的肝腫瘤疾病和多種慢性病……”

第二頁是死者的詳細資料以及證件照。

很遺憾，她之前沒見過死者。

死者原本擁有五官, 但是他的屍體面部卻被抹平一般, 平坦的皮膚包裹較為平整的面部骨骼。

死者超自然的死法注定警方沒法破案，鹿苗真正在意的是屍檢報告的最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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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染色體數目和結構異常，但死者的免疫細胞尚保留微弱的活性。直到書寫屍檢報告的前幾分鐘，免疫細胞才徹底失去活性。”

她致電給賀平安, 讓他調查死者生前的醫療記錄。

“隊長，你讓我調查的BEB-072, 我在檔案室、暗網和駭進科研所的系統也沒找到相關的記錄。或許我駭進有名的生物公司找？”

“不用了，連暗網也沒有記錄，估計是查不到的。別管BEB-072了，你專心幫我監聽報警系統和調查死者的醫療記錄。”

“好的。”

“謝謝。可可打進來，我挂線了。”鹿苗轉而接聽王可可的來電。

“隊長！”

王可可的聲音可謂震耳欲聾。

她再次戴上耳機。“這麽激動，查到了？”

“大概查到一半。”

鹿苗來了興趣。“他這麽神秘？”

“對，起碼他不是通緝犯。我問過道上的人，他們都沒聽說過‘周末’這號人。他在植物園的時候穿西服，我猜他還有白道的身份，但是還沒查到。”

鹿苗回想。“物資獎勵使用的泡沫箱，貼上每個幸存者的真實姓名，我看見他的泡沫箱标注‘周末’這個名字，或許他平時使用假名活動，隐藏‘周末’這個真名。”

王可可犯難。“這就難查了。不行，我再向道上的人打聽，不信查不出那家夥的身份！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天紅色街區有很多人讨論一具沒有臉的男屍。”

“我已經讓老李封鎖消息，媒體報道不了多少信息。”

“啊，那屍體跟企鵝群的怪談有關系嗎？”

“有。”她頓了頓，“或許不止跟企鵝群的怪談有關……”

“啊？”

“等我确定再告訴你們。”

“OK！我先挂了，隊長你加油！”

“現在是霧霾天氣，你出門小心。”

“OK！”

鹿苗笑笑，挂線。

群裏針對倒計時、“一起聽歌”功能和被踢群員的讨論，熱火朝天地進行。

但是沒有群員提及紅色街區的無面男屍。

有人艾特［春夏秋冬］出來，對方淡淡地回應三個字。

［春夏秋冬］：還活着

［醉卧沙場］：你牛，管理員巡視的時候敢聽歌，而且是在群裏一起聽歌！

［萌兎爺］：你有遇到怪事嗎？

［春夏秋冬］：聞到奇怪的臭味

［追夢半夏］：我也聞到了！像死魚的腥臭味！

［醉卧沙場］：+1

［執筆相思］：+1

……

年輕人聊天時就愛當複讀機。

［小草芳芳］：@春夏秋冬為什麽選那麽可怕的歌聽？

［加勒比海帶］：我在衛生間睡了一晚，腰酸背痛。

［月亮之上］：我也是，再熬幾天風濕都來了

［久別分了手］：衛生間那味兒熏得我睡不着。

［眼角的淚痕］：到底倒計時有什麽含義？

［執筆相思］：誰知道

……

鹿苗的疑問被水群的聊天信息淹沒，對方也沒有再冒泡。

她往回翻聊天記錄，點擊［春夏秋冬］的頭像進行私聊。

［小草芳芳］：親，在嗎？

［春夏秋冬］：？

［小草芳芳］：你一直躲在衛生間日出才出來嗎？

［春夏秋冬］：差不多吧。

［小草芳芳］：你聽歌的時候，有發現歌曲異樣或者群裏有怪聲不？

［春夏秋冬］：沒有。

［小草芳芳］：哇哦！

［春夏秋冬］：其實聽着歌度過沒那麽害怕，我哼出聲來都沒事。

［春夏秋冬］：管理員可能被我五音不全的歌聲吓跑了哈哈哈

［小草芳芳］：啊咧？規則不是要我們保持安靜嗎？

［春夏秋冬］：兄弟，管理員不進衛生間，就算我們在衛生間發出聲音，管理員也沒轍啊。

［小草芳芳］：啊，這樣嗎

［春夏秋冬］：這麽明顯的矛盾都看不出來，大家太緊張了

鹿苗蹙眉托腮，琢磨對方的話。

［小草芳芳］：她把自己的也挂在樹上，心愛的男孩恢複了脈搏。

［春夏秋冬］：？？？

［春夏秋冬］：哥，你別突然吓我

［小草芳芳］：我是問你這句話什麽意思啦！

一會兒，對方回複。

［春夏秋冬］：吓死我。這歌詞就是為了詭異而詭異，我故意在群裏聽吓他們的，嘿嘿。

［小草芳芳］：……

［春夏秋冬］：哥，你真的是一米八的肌肉漢子嗎？

［小草芳芳］：嗯哼，你猜。

她的眼眸映着手機屏幕的白光，幽亮幽亮。

其實《紙錢少女》最詭異歌詞是另一句：薄如蟬翼的身體別害怕。

窗外，灰黃的霧霾漫漫，幾乎遮蓋對面的大樓。

“各位市民請注意，橙色霧霾預警現已生效！請外出的市民佩戴可視眼鏡和過濾口罩，如無必要，請減少外出……”

躺在床上的鹿苗，傾聽着天氣預報的視頻，無神的眸子突然迸發神采。

她拿起手機到群裏發送信息。

這時，群員們正在拆分每一條規則分析。

［①切為了你］：今晚好熱鬧？？

［醉卧沙場］：@①切為了你老鐵，怎麽現在才冒泡？

［①切為了你］：社畜的生活呗。你們在聊什麽？分析規則？

［月亮之上］：我們分析管理員可能不止一個。

［①切為了你］：我錯過了一個億！

［小草芳芳］：誰知道雷納博士嗎？

鹿苗的插話跟他們的話題沒關系，因此不起眼，沒有人回複她的疑問。

沒關系，她不需要群員注意到。

轉眼，群聊又增加100+條新信息。

［系統消息］：群主已開啓全員禁言！

鹿苗緊盯着靜止的群聊界面。

［群主］：由于橙色霧霾預警已經生效，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現在發布新的群員守則。

［群主］：夜貓子之家群員守則

1，本群禁止群員主動退群，否則後果自負。

2，本群只有一位群主和一個管理員的頭銜。

3，本群不設置群員頭銜。

4，本群的群聊時間為8am至次日0am，期間禁止使用文字以外的方式交流。

5，禁止上傳任何群文件，包括群主和管理員。

6，每天0am-2am為管理員巡視的時間，期間請保持安靜，打開家裏的照明設備。

7，請勿在家裏的暗處逗留或者注視。若發現感官不适，請立刻回到有光亮的地方。

8，管理t員巡視期間，請勿接聽來電、視頻和語音通話，提防陌生人發送的信息，可以入睡。

9，上述第8條睡眠的期間，若聽見屋裏存在任何聲音，請勿睜開眼睛并保持安靜，記住自己該是睡着的狀态。

10，2am以後，若發現感官不适和家裏的時鐘停止運作，請嚴格執行第9條。

11，警惕網絡詐騙，切勿在群聊時洩露個人信息，同時警惕私聊您的群員。

12，禁止私聊群主和管理員。同時，除了群主以外，管理員不會私聊您。

［群主］：本群的新守則禁止轉發，并同步到群公告，祝大家晚上愉快！

紫色的幼圓文字冷冰冰。

鹿苗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群主解除“全員禁言”。

中途更新規則，她能想象，其他群員對着手機哀嚎的模樣。

她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顯然，最新規則的執行難度變大。

［醉卧沙場］：我去！為什麽突然改變規則？@群主群主出來——求求了

［加勒比海帶］：救命，群主你敢說不是裁員的操作？

［①切為了你］：兩眼一黑，兩腿一伸，躺平得了

［執筆相思］：啊啊啊啊啊

［追夢半夏］：今晚怎麽熬？求搭子！

［久別分了手］：我也求

［月亮之上］：別沖動，規則允許嗎？

［追夢半夏］：我不管我不想自己一個人面對管理員啊啊啊啊啊

［萌兎爺］：為什麽突然改變規則？

……

群主不再冒泡，似乎對群員的死活漠不關心。

［小草芳芳］：還是別找搭子了吧，淩晨被踢的群員會不會因為找了搭子，然後被群主踢出群？

鹿苗的提醒令群裏炸成一鍋熱油般。

［①切為了你］：哥！多說些，我想聽！

［月亮之上］：小草兄弟說得有道理

［萌兎爺］：我也贊成大家別沖動

［紅葉殇］：@小草芳芳何以見得？能不能詳細說說你的看法？

［小草芳芳］：你們沒有注意到最後兩條規則才有主語“您”嗎？而且群主說明了是本群規則，每個群員必須遵守，那麽帶主語的規則是針對單個群員，是吧？

［藍色海洋］：沒有主語的規則含有隐藏規則

鹿苗不禁多看［藍色海洋］的頭像和聊天內容幾眼。

這家夥反應真快。

［紅葉殇］：意思是沒有主語的規則，可以針對單個群員也能針對多個群員嗎？可是有區別嗎？

［小草芳芳］：針對單個群員時，多個群員“一起”執行是不是屬于違反規則？

霎時，群裏靜谧一瞬。

［醉卧沙場］：握草！媽媽問我為什麽跪着看手機@小草芳芳大佬，帶帶小弟通關

［①切為了你］：大佬，你做閱讀理解時一定滿分（大哭臉）

［萌兎爺］：入夜了，今晚大家先留在家裏。不是獨居的，建議去旅館單獨住一晚。

看着［萌兎爺］的建議，鹿苗挑眉。

大家不敢驗證找搭子是否違反規則，都硬着頭皮贊成。

窗外昏天黑地，夾雜一絲髒兮兮的灰黃，全然看不見建築物的輪廓。

鹿苗接聽老李的來電。

“咳……鹿隊長，今早的離奇失蹤案，我們還發現另外三起，咳咳咳……”

“老李，你還好嗎？”

“沒事，就是吸多了霧霾而已。跟怪談領域有關的案子不多，自從‘混亂’事件發生後，受污染的人很少回到現實中，我老李一定要阻止第二次發生‘混亂’事件！”

“混亂”事件指某條怪談調查隊呆在怪談領域，超過48小時才逃出來。他們回到現實後突然精神錯亂，襲擊行人一案。

她暗地裏嘆氣。“你們有沒有新的發現？”

“有一點，不知道有沒有幫助。我們通過失蹤者的手機調查他們的社交圈，發現其中一名失蹤者的女朋友進過南江植物園的怪談領域。”

鹿苗的眸光一亮。“請繼續說。”

“他的女朋友失蹤至今，估計是沒逃出來。我們發現這名失蹤者的手機上，仍然保留女朋友的手機號碼和社交賬號，他和女朋友的聊天記錄停滞在兩天前。”

“他的女朋友最後一句說什麽？”

“她說要進南江植物園掙物資。”

“其他失蹤者跟南江植物園有關系嗎？”

“有類似的間接聯系。但最重點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關于無面男屍的。”

鹿苗凝神屏息，轉筆的速度飛快。

“我們查到無面男屍的關系網，在他妻子的手機裏找到一條聊天記錄。我照着念給你聽：老婆，南江植物園出現怪談領域了，我們今晚做飯吃！”

“根據這些線索，我只能作出一個推測：無面男屍在兩天前，已經死在南江植物園的怪談領域裏面……”

她凝眉沉默，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