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久違的陽光漏出雲間, 行政樓卻愁霧漫漫。
陸星揚在辦公室踱來踱去。“藍隊進了秦岩鎮超過24小時,還沒有消息彙報回來。”
距離昨天高穎找他要規則內容,已經過去26個小時。
坐在對面的鹿苗比他冷靜。“你耐心點, 畢竟那是持續擴大的怪談領域。”
“高穎曾經是你的隊長, 你認為她和粉隊破解的把握有多大?”
鹿苗不假思索:“如果兩隊積極配合, 成功率挺高的。高穎t是穩健的隊長,摸清楚情況前她不會胡來。”
反正不像她喜歡冒險。
陸星揚深呼吸一口氣, 回到座位上。“我們一直關注暴斃案,發現情況比我們想象中嚴峻。不止南江市,其他城市也出現類似的當場暴斃的命案, 死者也融化成一堆爛肉。”
若隐若現的陰霾籠罩她的心頭。“多少個城市?死者人數多少?”
“還有兩個二線城市,最新統計的死者人數有23人。秦岩縣控制住情況的話,逃回城市的死者人數會緩慢增加或者不會增加。”
陸星揚目光炯炯, 語氣凝重:“還有, 這幾天整個南江市出現的怪談領域數量突然縮減, 我們擔心是不好的預兆。所以我們兩個科決定,紅隊和熒綠隊随時待命,暫時不執行新的任務。”
“紅隊?”她蹙眉。
“是啊,紅隊也是部門的王牌。”
鹿苗聳肩:“他們別再發瘋就行。”
沒有任務的熒綠隊不是上課就是鍛煉,她離開陸星揚的辦公室後, 回隔壁基地跑操。
中途休息的時候, 她翻看手機,發現一串手機號來電。
她知道這手機號,心跳漏了一拍。
她回撥給對方。
“喂……?”她的尾音略微顫抖。
“小鹿啊,你有時間就盡快回來一趟吧, 整個片區的拆遷令已經發出來,搬遷的最後時限是三天。”
“……”她握緊手機。
“他們說如果老城區成了怪談領域, 有嚴重的安全隐患,必須全部拆遷。”
“我知道了。”
“小鹿,該讓過去變成過去了。”
她抿緊唇挂線。
剩下的鍛煉項目她沒有參與,早退了。
黑色機車趕回老城區,呼嘯之聲發洩內心的咆哮。
她直接停在家樓下,與搖頭晃腦的髒老頭擦肩而過。
“謝謝你,陳伯。”她低聲給髒老頭道謝。
髒老頭留下一聲嘆氣。
鹿苗拾級而上,宛如走在老人脆弱、閉塞的血管中,她成了一滴茍延殘喘、鮮活、唯一流動的血液。
她從小生活的家,散發極淡的紅光。
她拿出鑰匙,開門而進。
映入眼簾的牆壁,寫滿黑色而淩亂的文字,宛如一張張扭曲、病态的嘴臉。
——媽媽不愛你
——媽媽只愛我
——你是多餘的
——你不必要存在
——你是媽媽的累贅
……
牆上寫滿她給“弟弟”的留言,她那脆弱敏感的“弟弟”崩潰了,自毀一半怪談領域想要殺死她。
——我愛媽媽
——我很想媽媽
——媽媽愛我
——我是媽媽的孩子
——媽媽會保護我
……
“媽媽”對她的“愛”沖擊“弟弟”的毀滅,那一晚,她帶着身上的血,坐在大廳哈哈大笑。
像一個瘋子大笑。
她贏了。
她獲得“媽媽”的愛了。
她的“媽媽”不像那個女人會背叛她,會扔下她割腕自殺,留下她獨自面對無藥可救的世界。
鹿苗呆呆地坐下沙發,看“母女倆”交流用的字條。
上一次她問“媽媽”怎麽認識司瀾。
“媽媽”回複了:
你知道的不是嗎?
鹿苗機械地撕碎交流用的字條,起身走進次卧。
次卧的書桌布滿灰塵,留下一只曾被撕爛然後用針線粗糙地縫合的兔子布偶。
兔子布偶是“媽媽”送給最乖的孩子的禮物,她要和“弟弟”争奪,并且帶着它逃出家門,便成功逃離這個怪談領域。
“弟弟”早就消失了,她輕易地拿起灰撲撲的兔子布偶,一步一步邁出家門口。
圈着家的黯淡紅光消失,包括她手裏的兔子布偶。
門口憑空出現一個白色的泡沫箱。
鹿苗搬起泡沫箱離去。
結束了。
她經歷的第一個怪談領域。
一樓靠近大門的單元是髒老頭的家,他原本是樓長,因為對單元樓的感情和鹿苗還沒正式搬走,他堅守在此。
鹿苗把泡沫箱獎勵放在他的家門前,當是答謝他以前和現在對她家的照顧。
嘀嘀——
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新信息的提示音。
她斜倚着門框拿出手機,意識回歸現實。
[高穎]:[語音10s]
鹿苗不敢大意,坐在樓外面的樹蔭下,拿出薄荷糖才敢打開她的語音信息。
叩——叩。
叩——叩——叩。
叩。
叩——叩。叩。叩——
叩。叩。
叩——
高穎利用敲東西的節奏,發來摩斯密碼:
No exit
沒有出口
陰沉沉的傍晚一派死氣,四周破破爛爛的危樓如同重病垂死的老人。
鹿苗用鑰匙敲運動腕表的金屬表盤,給高穎回複摩斯密碼語音信息:
堅持住
抽掉靈魂般的鹿苗幹坐十來分鐘,一則新信息呼喚她回神。
[字符串先生]:小鹿,下班了嗎?
鹿苗的眸子漸漸恢複清明。
[鹿]:今晚想去酒吧。
酒吧的消費很高,她有大把錢揮霍。
[字符串先生]:我家裏有葡萄酒,我給你送去吧。
[鹿]:不用麻煩,我去你家。
[鹿]:發我定位。
華燈初上,陰雲密布的夜空無星無月。
穿戴圍裙的司瀾給她開門。
鹿苗吃驚地打量他的裝束。“我以為我只上來喝酒。”
司瀾一本正經:“空腹喝酒傷胃,請進來——”
這下,原本低落的鹿苗變得有點拘謹。她換上女士拖鞋時,愣了愣。
“下班的時候買的。”司瀾笑吟吟地解釋。
“鞋碼剛好。”
“當然。”
他讓鹿苗坐下等吃,後者四處參觀緩解拘謹。
司瀾的家既簡潔又精致——家具和裝潢風格簡潔,而收納起來的瑣碎物品顯得精致。
他家有各種各樣的收納工具,鹿苗來到DVD的收納架前,好奇地端詳他看的電影。
她不得不感嘆他的喜好多元化。
有戰争電影、家長裏短的喜劇片、沉重的悲劇片、文藝片、科幻片、恐怖片、愛情片等等。
端着餐盤回來的司瀾,瞧見她研究自己收集的DVD,掠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咳,可以用餐了。”
晚餐依然使用新鮮的食材制作,是番茄牛肉醬意粉,還有酸酸甜甜的湯。
美觀,美味,管飽。
“你是不是學過烹饪,做得太好吃了!”她覺得來他家是正确的,可以蹭吃。
司瀾的笑眼宛如月牙。“你喜歡吃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運動腕表一瞬。“你們也流行佩戴運動腕表嗎?”
鹿苗看了看腕表,笑着舉起它。“上面要求佩戴的,是你公司的産品。你有參與研發嗎?”
“有。”他微微收斂笑容。
“它顯示的數據挺準,你沒有戴自己的産品嗎?”
司瀾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笑了笑:“沒必要。”
深沉的夜空凝視沙發上的兩人,茶幾擺放一瓶葡萄酒和兩個玻璃杯。
鹿苗喝下第一口葡萄酒,皺眉。“味道怪怪的。”
“第一次喝?”司瀾輕晃玻璃杯裏的葡萄酒。
“嗯,像過期的味道。”她轉過瓶身,确認它其實沒有過期。
他忍俊不禁。“為什麽今晚想喝酒?”
鹿苗凝視杯裏的深紅色的酒,靠着沙發的靠背。
燈光折射酒的顏色,多了一分血紅。
“聽過一醉解千愁,我想試試是不是這樣。”
“那不是解千愁,是逃避而已。”
她不服:“試試才知道。”
司瀾按下她的玻璃杯,直視她充滿悲傷的雙眼。“杯子太小了,容不下你的千愁。我今晚當你的杯子,聽你的傾訴。”
鹿苗拿開他的手,一杯喝到底。
除了滿嘴發酵的味道,她的心情并沒有變好。
“好吧,傳說是假的,喝酒沒一點用處。”話雖如此,她再給自己倒一杯,凝視杯中的酒自說自話:“我剛加入部門的時候,進的是藍隊,高穎是我的隊長。”
司瀾安靜地聆聽。
“她是一個穩健、會照顧隊員的隊長,如果我進的是其他隊伍,我可能……”
全坑死他們。
她沒說出後半句,繼續說:“是她推薦我單獨帶隊,現在她進了一個沒有出口、非常危險的怪談領域,我只能待命,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想去幫她?”
“想啊,我不能讓她超越我。”鹿苗強顏歡笑地喝酒。
司瀾呷一口葡萄酒。“你敢喝酒,不敢請假過去幫她嗎?”
鹿苗斜眼瞪他。“敢,怕你舍不得我。”
司瀾勾唇,目光既坦蕩又具侵略性。“不會舍不得,因為我們可以時刻見面。”
鹿苗停止輕晃玻璃杯,直勾勾地盯着他。
“今晚你可以留下嗎?”他問。
她冷笑一聲,放下玻璃杯,然後用手指勾住他的玻璃杯邊沿。“司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建議等于引狼入室?你不怕我像那些t狂熱的科學家研究你嗎?”
司瀾也湊近,明亮如火的眸光躍動期待、興奮的情緒。“我最期待的事就是你會如何打破我。”
鹿苗沉下臉拿開他的玻璃杯,胳膊環抱他的脖子。
葡萄酒的甜味和她的香味,圍攻如同羔羊的司瀾。
“你喜歡的是我,還是喜歡我打破你呢?”
“都喜歡。”
她陰沉地注視大言不慚的司瀾,猝不及防地親上去。
司瀾沒有退縮,迎上她的親吻。
男人天生是調-情高手,他很快便反客為主。
兩人的眼尾泛媚色。
“鹿小姐,我要做出冒犯的事了。”
“別啰嗦。”
葡萄酒的香氣更添一屋旖旎。
午夜,鹿苗已經熟睡。她身旁的男人還沒睡下,輕吻她的胳膊。
快了。
那一刻快到了。
他既擔心又期待。
夜闌人靜,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新短信的提示音。
睡眼惺忪的鹿苗摸向床頭櫃上手機,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司瀾神色凝重,已全無睡意。
[今天會下雨,不?#@要出門。]
[隊長,出來走走吧]
[隊長,回來%?@#不要#%α出門]
……
連續幾條發來的短信來自不同的熟人手機號。
她也沒了睡意,切換到微信找發短信的人。
然而,手機顯示“沒有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