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回
“你拿個雞娃說事情,還沒完沒了?我下回賠你一只活的總行了吧!”狗蛋氣呼呼的,“柳銀豆!那你把我褲子扯爛了,你還看了.我...我的.....,你...你...還有理了?..”
柳銀豆放不下狗蛋打她頭的事情,氣血上湧罵過狗蛋之後,有點後悔。狗蛋幫她家把地都耕了,她卻一句好話都沒有。才冷靜一下,結果狗蛋又給她惹毛了,“我為啥沒理?你家也算咱楊家灣的大戶,又不是窮得穿不起好褲子,非要穿個爛的,還故意吆着羊群從我家門前過,你安的什麽心呀?我一個女子家,走路走的好好的,結果你一屁股蛋子戳在我眼睛上頭,我眼窩窩到現在都疼着呢,你說你咋賠?!你娃下頭毛都沒長齊,心眼咋這麽多呢?”
狗蛋徹底敗了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恨不得一頭栽到地洞裏去。他算是看明白了,難怪柳銀豆名聲不好,誰沾誰倒黴呀!他鬥不過嘴,索性扭頭牽着牛從朝反方向又繞着走了,一路上頭嗡嗡的響,柳銀豆說他沒長毛的話不停地刺着他的耳朵眼,他想哭。
氣死個人嘞!
柳銀豆并沒有說謊,不管別人怎麽看待這種問題,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瞅見狗蛋的那啥也不表示她占了多大便宜,反而覺得虧的慌。她是真的頭疼,看見男人的光身子或者他的那個物件,她就從頭到腳都不舒服,甚至有點想吐。
她不排斥非血親的男人在保持一定距離的範圍內和他們進行言語上的普通的交流。倘若有男人靠她太近,近到一尺之內,她會有不适感;倘若看到男人光身子,別說靠近,掃上一眼她都覺得眼睛疼,頭暈,甚至還想打人。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也明白自己和別的女人不太一樣。
按照夢裏師傅教她的方法去推斷,她這是得了一種病,多半是心病。
她從前一點沒覺得自己有啥毛病,小的時候,她爹說,“我銀豆聰明,長得又心疼(好看),将來給我娃尋個好女婿。”
她聽了挺高興,還總在心裏想象這新女婿的樣子。直到後來生了一次大病,嚴重到快死的那種地步時,她就開始做古怪的夢。這些年下來,斷斷續續做過幾次夢之後,她的這種毛病就凸顯出來了。等到十三歲上,別人家的姑娘開始考慮親事,她就反感。等她爹或者她媽說,“銀豆長大了,該給我娃定親了。”
銀豆立馬說,“爹,媽,我不嫁,我要在家裏當一輩子老姑娘。”
她發誓,她說的絕對是真心話,和男人卷在一個被窩裏還不如讓她去死呢。但是他爹她媽自然以為銀豆是害羞,仍然積極張羅她的婚事,有上門提親的,就認認真真挑揀。
銀豆嫁給楊順田之前,她爹給她在老家尋下一門好親,對家後生十八歲,是個小瓦匠,家境殷實,為人老實,長得也不賴,偏銀豆死活不同意,連剪刀都拿出來了,對着自己的脖子刺啦就是一下,說,“爹,媽,你們逼我嫁,我就去死。我可沒說笑話。”
銀豆是真拿剪子戳,脖印子上有血跡,她爹她媽吓得魂都丢了,親事就這麽黃了。
銀豆家的光景以前還是不錯的。他爹柳長生是個郎中,後來治死了人,便收手不幹,一心一意在家做農活。銀豆有兩個哥哥柳金槐和柳玉槐,也沒有當郎中,他爹把兄弟兩個送去縣城作坊裏當學徒,結果沒學成,回家地裏刨食吧,父子三個農活做的也不好,後來連年天旱,莊稼顆粒無收,家境就破落了。
日子過不下去,銀豆爹和銀豆媽商量,離開老家,另尋一條活路。銀豆爹有個兄弟,也就是銀豆二叔柳長青,住在鳳鳴縣楊柳鎮柳家灣,聽說日過還過得去。銀豆爹就跟家裏說,“我有個兄弟一直在外鄉做游腳郎中,如今在鳳鳴縣柳家灣落戶,不如我們去投他吧。”
銀豆的兩個哥哥都成家了,娃娃們跟在屁股後面一串又一串。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出門,跟着沿路的逃荒隊伍,邊走便乞讨,路上的磨難不堪回首。饑荒年景,瘟疫橫行,半道上柳銀豆她媽就死了,快進鳳鳴縣的時候,柳銀豆爹熬不住也死了。柳銀豆當時病的也很重,半夜昏過去,兩個哥哥都準備埋她,結果她做一場怪夢,自己又醒來,銀豆兩個哥心有餘悸,“銀豆命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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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死了,媽死了,銀豆病好沒幾天,大哥柳金槐和二哥柳玉槐着手分家。分家之後,柳金槐屁股一轉,帶着媳婦兒子折回去往南走投奔鄰縣媳婦娘家,就把柳銀豆撇給柳玉槐了。柳玉槐帶着媳婦娃娃還有妹子銀豆繼續往柳家灣走。
柳家灣和楊家灣相鄰,和楊家灣不同的是,柳家灣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是逃荒外來戶。柳銀豆的二叔一家四口在柳家灣其實也過得緊緊巴巴,柳玉槐來了之後,柳長青看在死去的親哥哥面上,只幫襯着柳銀豆二哥在柳家灣開荒箍窯洞,再沒能力接濟其他。
銀豆跟着二哥過,有時候給二哥家幹活,有時候給二叔柳長青家幹活。正好有天銀豆二叔去楊家灣給人看病,銀豆去後坡上挖野菜,順道跟着走到楊順田家門口,楊順田的奶奶楊趙氏從她二叔手裏買了幾個藥丸子,看見銀豆滴溜着眼睛四處看,就笑着跟銀豆二叔說,“柳先生,你家這女娃長得心疼(漂亮),願不願意給我們田娃當媳婦呀。”
柳長青都沒來的及說話,銀豆就跳出來說我不願意。
趙氏一個勁兒地笑,咋不願意咧?
銀豆二叔把銀豆一瞪,銀豆便不吭聲了。銀豆二叔留了個心眼,回到柳家灣就把楊家要娶媳婦的消息透漏給銀豆二哥柳玉槐。
柳玉槐其實也不想負擔銀豆,家裏都揭不開鍋,這麽大的妹子,爹媽從小給慣的,種地開荒指不上,做飯針線更差勁,一天到晚拾點野菜了事,留着是個拖累哩,嫁出去還能拿着聘禮緩和一下眼下的貧困日子。于是當即做主把柳銀豆用二銀子兩鬥麥子賣給楊順田家。
柳銀豆起初非常不願意,沒少掙紮,胳膊擰不過大腿,她爹她媽病死在路上,也沒人護着她。等見到楊順田,才曉得楊順田還沒長大,還要等幾年再圓房,不由得松了口氣,便由着二哥做主了。
銀豆嫁過去,沒少恨她二哥,也時時琢磨着,先就這麽過,等有好機會,憑自己夢裏學到的手段掙些錢,能說通楊順田另娶最好,說不通還了人家的禮金,然後卷鋪蓋跑路,既不用虧欠楊順田,也比待在哥哥家有活路。
結果還沒等楊順田長大,他就死了。別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銀豆,銀豆也想假裝自己很可憐配合一下大夥兒,可是她裝都裝不住,除了有點惋惜楊順田的死,大多數時候她別提多暢快了:守寡多舒坦呀,不用伺候男人,也不用和男人一個被窩裏睡覺,更不用被男人使喚。旁的女人需要男人,她柳銀豆,一萬個用不着,從心上到身上,都用、不、着!
裝不住,柳銀豆幹脆快快樂樂高高興興地過着。楊順田家說不上富裕,但是管她的饑飽沒什麽問題。奶婆婆趙氏已經守了二十多年寡了,她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賢惠寡婦,也是整個鳳鳴縣近百年來唯一一個得到朝廷嘉獎貞節牌匾的女人。除了那個什麽表彰貞烈的牌匾,鳳南縣還給趙氏獎勵六十兩銀子呢,楊氏一族也樹立她做全村婦女的榜樣,每年都派人幫襯她家的地,每三年還補貼趙氏一鬥口糧。
銀豆掰着指頭算了一下,這買賣一點也不虧,她有樣學樣,準備接趙氏的班,将守寡進行到底。
誰知道守了幾個月,她就出了事。其中過程暫且不提,因為婦徳問題羞辱了楊氏宗族的臉面,被楊家捉住倒掉在祠堂前的老槐樹上,挨了三十鞭子。到了夜裏,樹枝斷了,她一頭栽下來,傷到腦袋,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趙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帶回窯屋裏,不休不眠照顧她兩天。她醒來之後,趙氏淌着眼淚對她說,“銀豆唉,等這陣子風聲過了,奶奶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嫁了吧,咱再不敢受這罪咧。”
銀豆躺在炕上,睜着眼睛,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嫁,我要守寡,守一輩子寡。”
“瓜娃娃,你還年輕,別走我的老路,你不曉得,我這路也不好走呀,但凡有個變通,我也不會有現在。”趙氏抹着眼淚地勸她,“再說,你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旁人戳着你脊梁骨說嘴哩,你守着還有啥意義嘛。”
“奶奶,只要你不嫌棄我,我給你養老送終。這個寡我還就守定了!”銀豆說,雖然她守寡的出發點和趙氏的并不一樣。
銀豆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剪子把頭發絞了,絞的幹幹淨淨。她之前借着給何彩芍做玉肌膏的便利,要了不少藥材,銀豆就從這些藥材裏撿了有用的,配好了喝下去,或者做成膏抹在傷口上。不到一個月的光景,銀豆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了楊家灣。
銀豆也沒有浪費她剪下來的頭發,她在村裏遇到貨郎的時候,拿頭發換了好多繡花線,還有大繡花繃子給趙氏用。
楊家灣的人都拿白眼翻她,她反倒樂呵呵的。她昏過去那兩天做了很長的夢,夢到了更多的東西,夢中的那些場景零零碎碎拼湊起來,仿佛就是一個人從師學醫的半輩子,而這個人,或許就是另一個自己。她清楚地記得夢裏面,師傅說,不要怕沒臉。你要記着,人有時候就是被所謂的臉面壓着,所以活的特別累,其實沒臉了,反倒自由了。
銀豆覺得很有道理,站在自家土坡上曬太陽的時候,吼上一嗓子,心情格外舒暢。雖然被吊起來打了一頓,可是卻因此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沒錯,失去臉面之後,她比以前,更自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銀豆說白了就是有輕度厭男症和重度x冷淡,這是心理毛病,也是她想借守寡為名保持單身的原因。這種心理病跟上輩子有關系,等她的夢做全了,答案就出來啦。
小天使們不用擔心銀豆的個人問題,以後男主會特別努力哼哼哈嘿,然後就可以治好啦。
小劇場:
狗蛋蛋:請問看見我的那啥事什麽感受?~( ̄▽ ̄~)~
銀豆豆: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點想吐(?ω?)
狗蛋蛋:_(:з」∠)__(:з」∠)_
ps:昨天紅包沒發完,今天繼續發,發完為止,快來冒泡啦。
感謝墨念的營養液麽麽噠
感謝竹瑾和流夢絕的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