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回(捉)

柳銀豆手裏确實有一本醫書。

她小的時候,他爹棄醫從農,兩個兒也沒有這方面的繼承,手裏的那些書,有的賣了,有的柳金槐和柳玉槐拿走了。銀豆手裏這一本,是她媽撿着剩下的拿來夾鞋樣子。銀豆小時候只認得幾個字,都是她爹教她的,後來稍微大點,做那些古怪的夢,在夢裏學到了很多字,有些甚至和現在念書娃拿的書上的方框字是不一樣的,師傅說那叫簡體,是她遙遠的故鄉的人們采用的字體,而這兒的人,用的字體,叫做繁體。反正不管是簡體還是繁體還是其他什麽,師傅一股腦兒全教給她了。

她媽做針線活,她就蹲在一旁翻那本夾鞋樣子的書,因為認得字,一來二去就把那本書看熟了,閉着眼睛都能背下來。

後來一大家子逃荒,她媽病死,死之前,她別的都沒拿,就拿了她媽随身帶的這本醫術還有她爹那一包銀針當念想,當時沒有人有任何意見,她嫁到楊家灣以後,也只帶了這兩樣東西。

其實在柳銀豆眼裏那就是本普通的醫書,書中記載的兩百張方子,沒有過人之處,比起柳銀豆在夢裏學到的,實在不值一提。柳銀豆琢磨着,二叔找上門來,只怕還以為她手裏的醫書是什麽高深莫測的能夠讓人一舉成名的傳家寶呢。

饒是這樣,也不能給柳長青,或者再磨他一陣治治這自私叵測的長輩也無不可。書在她眼裏沒有多高的價值,有時候,不過賭是一口氣而已。于是柳銀豆說,“二叔,你真有意思。我爹我媽給我的,我哥都沒權利過問,你厚着老臉跟我要,憑的是啥?這又不是啥傳家寶。”

柳長青笑,“你還哄你叔哩,不是傳家寶,你還能有今個這樣紅火?你一個女人家,拿上也浪費,給叔還回來吧。”

柳銀豆搖頭,就是不給。沒多久,杏花和紫草都回來了,聽見窯洞裏争執,杏花跟紫草說,“紫草,你這二爺爺真不要臉。”

紫草讪讪的,她家的親戚總是不給人長精神呀。院子裏大黑又汪汪的吼兩聲,門口來了陌生人。

杏花娘張氏帶着兩個不認識的女人站在院子裏,看見杏花,喊道,“杏花,你嫂子在不?有人上門看病哩。”

杏花說,“在呀。媽你等着,我問問去。”

張氏嗓門大,柳銀豆在窯屋都聽見了。打開窗扇,說,“先進來吧。”

柳長青見銀豆對他不耐煩,還表示出不留客的意思,有些不高興,說,“銀豆呀,你把書給我,我走我的,你忙你的。”

銀豆搖頭,“不給。要不....你拿錢買?三百兩銀子我就賣給你。”

柳長青哪兒來的三百兩呢,這碎侄女心可真黑呀,“你咋不給?你還賣?嘿,你上哪兒說去你都不占理。”

銀豆心裏也尋思,要是為本醫書鬧得人盡皆知,大家是偏着柳長青呢,還是偏着她。按着現在的規矩,也許柳長青是合理,畢竟這是他眼中的傳家寶,她一個女子娃,不可能有繼承權,如果幹涉了他的利益,搞不好他還批判她不是柳家人卻占着柳家的財産。要是不按規矩來,那就要看人緣了。這十裏八鄉欠她賬的人那麽多,一個兩個的都還不起,她要是有難處,會不會來人相幫?不如現在試試,看看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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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實力決定一切。敢打她的主意,怎麽的都得脫層皮是吧。

柳銀豆出了窯門,張氏已經領着兩個外鄉女人在院子裏支起來的桌子旁邊坐下了。銀豆走過來跟張氏說,“正好,你也在,你們幫我評評理,這書到底歸誰合适?”

銀豆便當着柳長青張氏三個女娃還有兩個外鄉人的面把柳長青跟她要書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說,“你們說,我爹我媽給我留下的東西,是不是我的?”

張氏簡直就是義憤填膺,“那肯定就是你的呀!”兩個外鄉女人也跟着點頭。

柳長青氣結,“你們女人家胡攪蠻纏個啥?”

張氏冷笑一聲,對着柳長青說,“柳先生,你這人實在可笑,我打個比方,我爹我媽給我做一件花衣裳,我穿到身上,我都穿了好幾年咧,然後我二叔說,“這衣裳是我的,你給我脫下來嘛我要穿。啊喲喲,我都替我二叔臊的慌,活一大把年紀,還不如把臉抹下來戳到褲裆裏算球,咋好意思長頭上嘛。”

女人們在院子裏笑得前仰後合,柳長青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你們這些女人,這是衣裳嘛?這是我柳家的傳家寶!”

張氏亮着嗓門說,“呸!給誰了就是誰的!女子娃還不興有個嫁妝了?你不願意,你跟你哥你爹鬧去呀,欺負侄女算啥本事哩,甭讓人瞧不起!”

柳長青被幾個女人羞辱一番,甩着袖子走了。銀豆對張氏說,“沒想到你還挺能說。”

張氏說,“我不怕他,銀豆呀,要是再遇上為難的事情,打發桃花杏花來喊我,我給你統統罵走。”

銀豆點點頭,給張氏領來的女人把脈。女人是張氏以前的連手(朋友),一個姓賀,一個姓李,兩人是妯娌。李氏陪着賀氏來找張氏牽線,請柳銀豆看診,賀氏生病,人瘦幹瘦幹的,就像皮抱着骨頭一樣,臉色都不好。

“你身上疼吧?天天疼,疼的不想活了是吧?”柳銀豆摸着賀氏的脈嘆口氣,這病她在夢中和師傅經手過好幾例,憑臉色皮膚身體其他症狀的明顯特征,能明确斷定已經死到臨頭了。

賀氏說,“你說對咧,不疼的時候少,疼的時候多呀,把人能難受死。”

柳銀豆說,“老嬸子,閻王爺要收你呀,我人微言輕,不敢留你。你要信我,我給你開給你開些藥,讓你每天感覺不到不疼,少受些罪,回去好好緩着慢慢等日子吧,”

賀氏感動,說,“女先生,你是好人嘞,我不指望別的,你能讓我沒疼沒痛地活這些日子我高興的很。”

賀氏看過別的先生,旁人也都是這話,叫賀氏準備後事,也有說狠話的,說實在熬不住疼,繩子拴在梁上吊了幹脆。只有柳銀豆說可以解除她等死的痛苦,讓最後這段日子過得輕松些。能做到這個,她感激不盡了。

賀氏的兩個兒子陪着賀氏來的,因為柳銀豆不願意接觸外男的原因,沒有進家門,就在銀豆家院子外面站着。

賀氏看了病,留下幾個銅板,銀豆沒跟她客氣,叫紫草收了,說道,“錢不夠嘛,把欠下的先記在賬上,藥給你開着,你少受罪。”

紫草打份欠條,心說欠條欠條又是欠條,姑姑你這欠條摞成山了,都沒人還賬。

杏花和桃花按照銀豆開的方子把家裏現成的草藥包好,一起送賀氏出門,賀氏的兒子把賀氏和嬸子推到板車上,就回去了。

杏花娘又進來跟銀豆說,“她嫂子,那一家子日子苦的很,肯定給你還不起呀,你免了她的欠條吧。”

銀豆搖頭。“我又沒立馬催着要。再說我靠這個吃飯呢,不收錢我家裏這麽多人喝西北風去?”

張氏也搖頭,回自己家去,心道,柳銀豆日子明明過得比旁人都好,要是再行善事,就更好了。

隔日,楊柳鎮如意飯館何彩芍打發人到楊家灣給銀豆送信,信封裏裝的并不是何彩芍寫給銀豆的,而是周成寫的,周成寫的字跟亂草一樣七扭八歪,還文绉绉的,“銀豆妹子,醫館後日正式開張,萬事俱備,只欠妹子這股東風。願妹明日啓程,早做準備。”

這是周成的第三封信,柳銀豆已經有段時間沒去楊柳鎮了,在這期間,周成都是用信跟柳銀豆溝通,為免風言風語,每次都借何彩芍的手。銀豆暗笑,就算他光明正大的來尋她,估計楊家灣的人都不會說她什麽了,至少不會當着面說。人窮志短嘛,誰讓她這小寡婦現在有實力呢。

銀豆回了封信,依舊裝在信封裏,讓紫草交給送信的老婆子,說,“你給我姨和周東家都說一聲,叫他們放心,我明個下晌準到。”

桃花杏花紫草依着柳銀豆的吩咐,各自準備,對楊柳鎮上即将展開的新生活充滿了期待。銀豆說,“在醫館幹活,可沒現在這樣輕松。你們都是拿工錢的夥計,要好好做,不能出差錯。”

三個女娃頻頻點頭。

銀豆有說,“醫館開張,你們都要住在楊柳鎮,我可以每天晚上回楊家灣,但是你們三個不行,平時就輪着回家,有啥事情要跟我請假。”

三個又點頭。

銀豆,“你們會比現在還有條件學醫術,要能吃苦受累,要懂得珍惜機會。”

桃花杏花紫草齊刷刷給銀豆下跪,“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銀豆笑了。

三個娃娃按照進門時間,紫草是大師姐,桃花老二,杏花老三。又各自回家通知爹和媽,要去鎮上當夥計的事情不提。

第二日早晨,東家周成就派了馬車來接柳銀豆。銀豆跟趙氏道別,說,“我每天都早去早回,奶奶不要牽念。”

趙氏點頭,她現在的生活因為柳銀豆已經變得非常輕松了,銀豆做的事情是救人積德的好事,她一百個支持。

銀豆三個坐上馬車,就看見柳玉槐和二叔柳長青急匆匆的往來趕。

“銀豆呀,等等。”

銀豆一看見柳長青就沒好事,對趕大車的說,“等啥呢,趕緊走!甩掉那兩個不要臉的!”

馬車狂奔,柳家叔侄在後面追趕,銀豆回頭看,笑得十分歡暢:有本事,你們追到楊柳鎮上咱一較高下。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好喜歡》這幾天都有更,喜歡那個風格的親們可以去看看。

作者所有的文都不會坑,以坑品保證。

感謝小天使的地雷,太破費啦,看文收藏評論作者就很開心的,大家多冒泡多鼓勵,就是作者最大的動力,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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