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回

兩個老婆子心慌,她們家“小姐”話都沒敢說一句呢,竟然叫這女先生給看出來了。這兩人之中,有個反映機靈的,立馬說,“柳先生,你怎麽能這樣污蔑我家小姐?你說她是男人?叫她以後怎麽做人呀。”

“小姐”聞言,也很配合地低下頭,做垂淚之狀。

柳銀豆看着她們一個個地演戲,冷笑道,“你們甭在我這兒耗費時間,有這點功夫,趕緊另找郎中,你家少爺燒得這樣厲害,再耽擱下去,就沒法治了。”

兩個婆子被唬住了,都不敢言聲,兩雙眼睛就齊刷刷盯着“小姐”看,等着她拿主意。這大夫也不是沒找,關鍵是看了一個多月,就是沒治好。她們也是之前聽說柳先生曾經給一個得了口瘡的女人看病,一粒藥丸下去,第二天那比銅錢還大的口瘡就消了一半,第三天就好了,能吃能喝啥都不影響。但是這柳先生,就是不肯給男人看病,她不看,你還沒辦法反駁她,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呀,人家謹遵婦道,又沒做錯什麽。

小姐清清嗓子,總算說話了,雖然氣若游絲,“柳先生,煩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實在病的厲害,否則也不會打擾你。也不要再說什麽我是男人的話,我本就是個女的,你一時認錯我也不怪你。”

說着,便将修長白皙的手伸出來搭在脈枕上,等着柳銀豆。

柳銀豆冷笑一聲,“得勁了是吧?一個男人,好端端冒充女人,害不害臊?非要我給你滿大街嚷嚷,你才肯罷休?”

那小姐強撐着一口氣,說,“你怎麽這樣污蔑我?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攤子?”

年輕小姐對婆子吩咐一聲,婆子轉頭朝後看,揮揮手臂,街口突然冒出來六七個身高力壯的大漢(成年男子),粗布短衫,看樣子是這小姐帶來的人,此刻虎視眈眈對着慈安堂的師徒四個。

敵衆我寡,男多女少。這男扮女裝的少爺看樣子是個有來頭的。這陣仗可比上次柳長青來攪場子要大,桃花杏花有些緊張,站在銀豆身旁問,“師傅,咱們現在怎麽辦?我們才開始練拳腳,怕不頂事呀。”

銀豆說,“打發個人去叫周東家吧。”

紫草急的跳,“師傅你忘了?周東家不在楊柳鎮,昨天帶着人去縣城了,說去好幾天呢,就算現去找也來不及了。”

銀豆想了想,把徒弟們叫在一起,低聲吩咐,“甭緊張,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你們幾個,把牆角小櫃子裏摻了胡椒芥子的麻藥粉取出來,甭讓人看見,要是鬧起仗,就鑽空子往他們臉上撒,只要撒出去,我保證他們立馬就癱了。”

“嗯!”

柳銀豆上前兩步,出了醫館大門。天色漸晚,太陽在西邊山頭上冒着一點黃黃的圈,雲彩慵懶地浮動着,枯黃的樹葉時不時從枝頭上落下來,鋪滿了街。柳銀豆仰頭看了片刻,轉轉脖子,轉身對着跟出來的“年輕小姐”說,“你們這是威脅恐吓呀,唉.....,不如這樣,咱們各退一步。只要你能證明你是女人,我立馬就給你看診。你敢嗎?”

小姐愣了一下,旁邊的婆子搭話,“這.....還要證明?.....怎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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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衣服呀。”柳銀豆吩咐院子裏灑掃的粗工,“你們快去街上找大姐大娘,人越多越好,喊她們過來幫忙驗證我是否冤枉了這位小姐,免得我有嘴說不清。”

說罷又對“小姐”說,“這位姑娘,大街上脫衣服難免有損你的名聲,不如跟我去內堂一證是非黑白?”

“小姐”一下子猶豫了。聽這口氣,柳先生要找一大幫子女人看他出醜呢。他要是脫了衣服,吓着她們不說,還會當成笑話說,他雖是個男人,也丢不起這人。實在讓人着氣呀,“柳先生,何必逼人太甚?”

他每說一句話,哼哧哼哧喘兩下,看起來已經虛弱到極點。

柳銀豆說,“這話該我問你。我一個女人家,給男人看病算怎麽回事兒?回頭又讓人說我柳銀豆不檢點,我多冤枉呀。”

年輕少爺的手下按耐不住,上前罵道,“你他媽的是個什麽鳥人?我們家主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砸了你這臭婆娘的破醫館,看你敢嚣張!”

手下邊罵邊擡腳踹在門板上,将醫館的門扇踹歪了。紫草緊緊拽着柳銀豆的衣袖說,“師傅,怎麽辦?現在灑嗎?我頭一回灑,我.....不會灑.....”

“........”

桃花杏花也圍上來,柳銀豆其實也沒經驗,不過凡事總有第一回。她輕言細語安慰着三個徒弟,說話的瞬間,就看着大漢們将醫館的門扇踹下來,又開始砸慈安堂的牌匾。

街上所剩不多的稀稀疏疏的路人聚集在醫館門口,開始議論,有的忍不住勸兩句說你們不講理之類的,就被那幾個惡霸恐吓少管閑事,這樣一來都沒人敢說話。銀豆眼睜睜看着門匾被砸下來,桃花杏花幾個忍不了,走過去,藥粉還沒來得及撒出去,有個少年沖出來單手截住大漢們,呵斥道,“你們在幹什麽?”

少年娃力氣很大,一腳踹翻砸匾的,徒手對付圍上來的三四個大漢,幾下子就把他們撂倒了。

大漢們躺在地上翻滾,有兩個肋骨被踢斷,疼地直叫喚。

桃花杏花高興地喊着,“十二叔!你來的正好。惡霸鬧事呢。”

楊狗蛋教訓了惡人,占盡贏面,幾個看客又開始指指點點,說男人穿女裝還欺負女人如何如何,一起罵這些人,仿佛跟本不需要證明就曉得帶頭鬧事的是個男人。虛弱的年輕少爺還在氣頭上,眼睛一翻,當場暈了過去。幾個手下慌裏慌張給擡進轎子裏,狼狽離開。

路人看場戲,漸漸散去,楊狗蛋過來問大家,“你們都沒事吧?”

侄女們搖搖頭,問,“十二叔你怎麽過來了?”

楊狗蛋咳了一聲,說,“路過。”

他剛才打架,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扔在地上,此刻拎起來又背在背上,黑乎乎的,柳銀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口大鐵鍋。

紫草也看見了,桃花杏花也看見了,說,“十二叔,你咋背着鍋?”

狗蛋有些不好意思,“咳,嬸子家鍋破了,沒辦法補,我就給新打一口。”

銀豆心裏咯噔一下,“你哪個嬸子呀?”

楊狗蛋瞪她一眼,“還有哪個嬸子,當然是我三嬸子。”

柳銀豆實在無奈,家裏鍋破了,她怎麽不知道,奶婆婆也不跟她說。

問來問去,才知道楊狗蛋如今不念書,就在鎮上的打鐵鋪給鐵匠楊昌西當徒弟。打好鐵鍋,心熱,急沖沖往楊家灣送呢。

醫館的門扇壞了,楊狗蛋兩下子修好又幫着安起來,問柳銀豆,“你今天回楊家灣不?”

柳銀豆看看天,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她有些猶豫,奶婆婆肯定做好飯等着她呢。可是天一黑,路上就不那麽安全了,最近天冷,來往村鎮的人都說荒地裏狼多,要小心。如果真是這樣,光憑她和二黑可不一定能應付得了。

楊狗蛋看出她的心事,說,“要走就一撘走,正好我要給我嬸子送鍋去。”

柳銀豆還在猶豫,她并不想和楊狗蛋一起走,也不信他一個半大的少年能對付路上所發生的危險。

“走呀!人不能言而無信,我嬸子一個人在家等多不容易!”楊狗蛋似乎不高興了,這幾個人裏面,就數他輩分最高,也數他最有發言權,此刻就跟個大漢一樣,說的女娃們啞口無言。

桃花說,“師傅你就去吧,別讓太奶奶等心急了。”

杏花紫草也勸。今天鬧了一場,銀豆看起來也不怎麽在狀态,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正經事情。

于是銀豆換過衣裳,收拾收拾包裹,牽着自己那頭小毛驢和二黑一同出來,楊狗蛋在門口等着,一臉嚴肅。

銀豆的毛驢看見楊狗蛋的毛驢,昂昂兩聲,看起來十分興奮。

楊狗蛋牽着驢,背着鍋,站得筆直,樣子十分好笑。

柳銀豆咬着嘴唇,争取不讓自己笑出來,免得又惹了這位太歲,“我說,你幹嘛不讓驢把鍋背上?”

“你倒是管的寬!”楊狗蛋輕哼一聲。

兩人各自騎着毛驢,出了楊柳鎮,天色就完全暗下來,月亮慢悠悠的升,挂在樹梢上,不一會兒,又躲在雲層裏不出來了。

一路無話。楊狗蛋想說,但不知道說什麽。柳銀豆是不想說,也不想和楊狗蛋靠的太近。偏偏楊狗蛋的驢不太聽話,好像到了發/情期,老蹭着她的驢。

柳銀豆氣的罵,“狗蛋!你勸勸你的驢,能離遠些不?!”

楊狗蛋說,“你總叫我狗蛋幹啥?我現在可是大漢,有正經名字,楊敬宗。我還是你十二叔呢,你說話口氣能不能軟着些?”

柳銀豆不吭聲,她不跟碎娃娃計較。

天色黑漆漆的,月色不明。風呼啦啦地刮,吹得樹葉子沙沙沙不停地響,還有不少離開枝頭就卷在空中肆意飄舞,往兩個人的頭上身上招呼,走了沒幾步,荒地裏便傳來嗚嗚的叫聲,忽近忽遠。

“狗蛋,你聽見什麽聲音了嗎?”柳銀豆心裏毛毛的,說,“我們快跑吧。”

狗蛋笑話她,“慌啥?你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

狗蛋越這樣說,銀豆越慌,正好月亮又從雲層裏鑽出來,她便看見小路兩旁荒蕪廣闊的土地上,有像豺狼的動物蹿來竄去,銀豆緊張到手心冒汗,對付狼,她倒是有點理論經驗,可實戰呢,完全沒法說。

狗蛋唰的一聲,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彎刀,握在手裏,堵在銀豆前面,說,“甭害怕。你跟緊我,狗/日的們要是敢過來,我見一個剁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有誤求捉麽麽噠。

明天不一定能更,請假的話以微博通知為準。為補償大家,隔壁《好喜歡》今天雙更,喜歡的可以圍觀一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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