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不等應曲說什麽外面放起了煙花。

突如其來的末日前的美麗讓整棟樓的居民都躁動起來。

兩個人在一樓能聽到其他樓層居民呼喊的聲音。

不知道是誰太過激動,扯到了走廊裏已經老化的電線,整棟樓忽然跳閘斷電。

一瞬間他們的小小的世界陷入黑暗。

外面的煙花便變得格外亮眼。

他們都對于明天抱着不少期許,也許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也許明天永遠不會來。

但是至少此刻,在生命可能的盡頭,他們一起欣賞了一場絕美的煙花表演。

像廢墟中忽然開出一朵玫瑰。

煙花轉瞬即逝,最後只留下一片月光映着梧江。

時間太晚,低矮的院牆外路燈開始一盞盞熄滅。

像時間倒計時。

陳見随站在窗下看着他說。

“我們都見得到明天的太陽,過了這個寒冬,好日子就要來了。”

應曲偏過頭看去。

外面的最後一盞路燈熄滅。

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們在狹小的出租屋裏接吻。

愛在潮濕粘膩的角落綻放。

時間突破零點,預言中的末日并沒有來臨。

樓上樓下再一次歡呼一片。

比剛剛更絢麗的煙花在整個梧江綻放。

大家都興奮不已。

只有應曲眼尾泛紅,聲音裏帶着哭腔地喘。

天氣太冷這個時間點不适合洗澡,陳見随弄了濕毛巾給他擦拭身上。

應曲做的飯菜也放涼了。

陳見随加熱過後端到床邊一口一口喂給對方吃。

應曲累的睜不開眼,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陳見随收拾完殘局也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應曲還要起床去集訓。

他睜開眼的時候陳見随正在廚房煮牛奶。

到處都飄着濃濃的奶香味兒。

陳見随還烤了面包片。

應曲早上匆匆吃過飯後背着書包去上課。

在門口遇見了王姐和李大爺。

兩個人格外興奮地跟他打了招呼。

雖然昨晚什麽也沒發生,但是劫後餘生的感覺卻好像寫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應曲在藝術集訓基地站牌處下車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幾個穿着統一的黑色西裝的男人在打聽什麽。

他瞥了一眼自顧自地往學校裏走去。

距離藝考時間越來越近,集訓是模拟考也越來越多。

應曲一上午幾乎都在考試。

現在老師不僅教他們專業知識,還會一邊再補充到了考試場地如何做。

應曲不想在這些小細節的地方失分,課便聽得很認真。

中午他回到家發現陳見随還沒有出門。

應曲聞着廚房裏飄出來的香氣,說:“你上午怎麽沒去上班?”

陳見随拿着鍋鏟端出來一碟剛出鍋的菜,“昨天晚上加班了今天上午就休息,快嘗嘗。”

應曲去廚房裏洗手出來吃飯。

陳見随盛好了米飯放在應曲坐的椅子前。

“上午學了什麽?”

陳見随的這話讓應曲想起了小時候,他每次放學回來姚常月也總會問他在學校裏學了什麽。

應曲輕笑,“上午考試了。”

陳見随挑眉,“那考的怎麽樣?”

應曲說:“成績下午才出來。”

兩個人吃着飯應曲忽然想到早上在市中心見到的場景。

“我今天早上在站牌下車的時候看到了幾個穿着黑衣服的人,聽嚴肅的,有些吓人。”應曲說。

陳見随吃飯的動作一頓,“他們在做什麽?”

應曲搖搖頭,“不知道,找人或者找什麽東西吧。”

陳見随若有所思沒再接這個話題。

下午應曲照常坐着公交去上課,陳見随也得往照相館跑一趟,他有了些猜想,但是這些猜想并不能确定。

出門的時候陳見随帶上了帽子和口罩。

照相館也在市中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下午能看到那些人。

老城區還是一切正常,陳見随坐上公交車後一直沒什麽異樣。

外面樹上空無一物的枝丫印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像夢中的場景。

從公交車站點到照相館這一小段路陳見随完全沒看到應曲口中所說的人。

但是當他剛走到照相館門口時便被直接拽了進去。

老板娘把門從裏面鎖上。

陳見随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老板娘說:“你犯事了還是惹人了?”

陳見随搖搖頭,“都沒有。”

老板娘着急地說:“都沒有他們怎麽打聽你?他們上午可拿着報紙指着上面的你在這一片問,街坊鄰居每個店都被他們打聽了一遍,還說要是看到你給他們打電話,喏,這是他們留下的電話號碼。”

陳見随看了一眼那個電話號碼,他不認識,當然,他爹只會派人來找他,又不會親自來,所以留的不是他爹的號碼。

“他們大概什麽樣?”陳見随問。

老板娘說:“可多人了,一個個穿着黑色西裝往門口一站特別吓人。”

陳見随說:“他們說話是不是帶這樣的口音?”

這句話陳見随是用臨港方言說的,他其實不太會,臨港話都是那邊的老人再說,他只會不标準的幾句。

老板娘愣了一下說:“沒有吧,我記得來我們店裏打聽的幾個人普通話聽标準的。”

忽然老板娘拍了一下桌子說:“對了,有個領頭的男人,頭發有些發白,他說的話跟你剛剛說話口音很像。”

陳見随已經猜出來這個人是誰了。

耿修巍,他爹的助理,跟着他爹工作了幾十年。

聽完陳見随便準備離開,他跟老板娘說:“最近一個月我應該不會再來店裏了,等這一個月風頭過了我再回來。”

老板娘不解問:“你這是犯什麽事情了?欸,咱有困難一起解決。”

陳見随擺擺手,這事根本沒法解決。

他剛轉身準備離開。

結果外面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黑壓壓地擠在門口。

耿修巍站在最前面。

他們之間就隔了一層玻璃門。

不等兩個人反應外面的人直接暴力的把門打開。

耿修巍朝陳見随微微鞠躬,“好久不見,少爺。”

老板娘站在後面看呆了。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應,後面的人便擺好了椅子,耿修巍和陳見随面對面坐着。

耿修巍畢恭畢敬地說:“該回家了。”

陳見随說:“我不會回去的,也不會接受聯姻。”

耿修巍卻沒理陳見随的話,說:“對了,有一件事陳先生讓我提醒您。”

陳見随疑惑地看着他。

耿修巍說;“陳先生說您還是太年輕了,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比如這份新聞報道,本來我奉命找了您很久,這份報紙暴露了您的信息。”

陳見随厭惡地皺眉,他沒想到梧江這種小地方的報紙竟然能流傳出去。

耿修巍接着說:“我發現這份報紙後禀報了陳先生,陳先生最近在和聯姻的沈家談其他條件,所以來接您這件事便放緩了。陳先生的意思是給你留夠充足的時間讓你散心。但是和沈家的聯姻迫在眉睫,您不得不回去了。”

陳見随說:“我說了我不會回去,怎麽?你們還能把我綁回去扔到陳家交差?”

耿修巍淡淡一笑,“如果和談沒有用的話陳先生并不反對這種做法。”

陳見随在思考怎麽脫身。

耿修巍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又說:“應曲,十九歲,住在問堂巷,工作是浔野酒館的駐唱。約一年前父親身負賭債自殺,母親改嫁。”

聽到應曲的名字陳見随真的火了,原來對方是早有打算,連應曲的身份背景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在陳見随沉思的過程中耿修巍趁熱打鐵地說:“陳先生的意思。”

他爹什麽意思他自然知道,他和應曲什麽關系估計陳家已經了解的一清二楚,只要他不同意,應曲就會有危險,他最愛的人完完全全變成了他的軟肋。

老板娘聽完也明白了,這些人在威脅陳見随。

她站出來說:“你們別整這些沒有用,我現在立馬報警,他一個成年人了還能被你們強制綁走不成?”

眼看着老板娘真要打110陳見随立馬攔下。

這樣只會讓整件事更複雜,并不會改變這件事的結果。

陳見随對耿修巍說:“你們先走吧,我想一想。”

耿修巍卻不理會他說的想一想,直接說:“少爺,明天下午我在問堂巷外等您。”

說完他便帶着一衆人離開了這裏。

只留下陳見随坐在那裏。

外面天色漸暗。

老板娘安慰他說:“孩子,不用怕,你要是真不想走,他們不能把你怎麽樣的。”

是啊,是不會把他怎麽樣,大不了他再逃,可是應曲怎麽辦,今非昔比,他不是那個毫無牽挂的人了。

晚上梧江又飄起了雪。

世界末日是沒有來臨。

但是屬于他們的末日來臨了。

陳見随在照相館坐到應曲放學的時候,他出門坐了一站公交到對方學校門口。

應曲心情不錯,兩人邊走邊說着:“上午的成績出來了,老師說我最近發揮挺穩定的,通過藝考應該沒問題。”

陳見随藏起來自己的失落低頭在應曲額頭親了親。

天氣太冷,他的嘴唇冰涼。

回家的時候路過花店,應曲進去買了一束白色洋桔梗。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兩人回到家。

應曲本來準備學會兒文化課的,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陳見随不太對勁。

應曲問:“你怎麽了?”

陳見随說:“下午工作有些多,累了。”

應曲問:“你休息吧,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做飯。”

陳見随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小吊扇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晚到這裏時的樣子。

“再給我做一次西紅柿雞蛋面吧。”陳見随說。

應曲說:“好。”

現在的情況比之前好了許多,應曲放了好幾個雞蛋。

他做飯的時候陳見随就站在廚房門口看他。

廚房的牆上有許多油污和煙霧留下的痕跡,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應曲就擠在裏面給他做飯。

他總覺得和這裏格格不入的不是自己,而是應曲。

樓上的新婚夫婦開始吵架。

兩人說話中間還夾雜着方言,別說陳見随了就連應曲也聽不懂。

應曲把兩碗面端出去。

樓上的動靜沒消停。

生活就是這樣,坎坷與矛盾向一個又一個的浪打過來,向前看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海面。

應曲說:“快吃吧,面放涼了會坨。”

看陳見随在看着他發呆,他以為對方在聽樓上的八卦。

陳見随夾着面嘗了一口,和他來梧江吃的第一晚面是一樣的味道。

這是應曲第一次見陳見随哭。

對方的淚砸進碗裏。

應曲抽了紙巾遞過去。

“你怎麽了?”

應曲真的挺摸不着頭腦的。

陳見随壓了壓自己的情緒說:“沒事,太好吃了,香哭了。”

應曲聽完有點驚訝,但還是說:“你要是喜歡吃這個我以後可以經常做。”

陳見随搖搖頭。

入夜兩個人躺在床上,原來院子裏總是擰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滴水的聲音在屋裏也聽得到。

但是冬天結冰,這個聲音兩個人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

應曲白天經歷了緊張的考試,下午又訓練,一天沒得閑晚上累的不行。

陳見随抱着他說:“你再給我唱一遍《相依為命》吧。”

應曲困得都有些睜不開眼,他帶着睡意說:“明天晚上唱吧,好不好?我很困了陳見随。”

陳見随卻不依不饒地喊他,“我想現在聽。”

應曲皺了皺眉。

陳見随說:“唱完我就讓你睡。”

“我還如何撇下你”

“年華像細水”

“沖走幾個愛人與知己”

“......”

應曲唱的哼哼唧唧,幾乎不是在唱,而是在哼。

他唱着唱着眼睛就困得閉上了。

陳見随聽着應曲的聲音忍不住心中的悲恸默默抽泣。

他唱完了對方沒有唱完的歌。

“見盡了雲湧風起”

“還怎麽舍得放下你”

“......”

昏黃的房間裏沒有關燈,兩人的影子被印在牆上,好像這樣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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