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城
綠衣小厮剛送來了茶,外面就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我欣喜的走到窗前,邊品茶邊賞雨。話說,我來古代這麽久,還從來沒下過雨呢。我伸出手去,任由雨絲滑落手心,想瞧瞧這古代的雨和現代到底有沒有不同,心想要是不同,接它幾罐帶回去,也算是一件奇聞。
白羽見我半天不回來,笑道:“你做什麽呢?窗邊涼,過來坐吧。”
我一搖一擺的走過去,欣羨道:“你這裏真好,安靜清雅。依我看啊,恐怕連神仙都比不上你呢。”
他微微一笑,說:“聽姑娘這話,好似到過神仙住的地方似的。”
“那是自然。”我不加思索,脫口而出。可是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妥。我只不過在昆侖學藝,可算不上什麽神仙,于是又說:“我的意思是,我去的過地方都堪比仙境,只是沒一處比這裏好。”
他微微點頭,遞了一杯熱茶給我。我們就這樣沉默着,屋外雨越下越大,雨滴輕輕打落在青瓦上竟然伶仃作響,清脆動人。
我跑到門檐下擡眼瞧了瞧,那聲音還真是瓦片發出的輕響。
“你怎麽做到的。怎麽你家的瓦片都會奏樂呢?”我現在可是變成了個好奇寶寶,這裏的一切都讓我新奇驚嘆不已。
他淡淡一笑,走過來說:“我從小喜歡音律,所以蓋這屋子的時候,特地讓工匠講瓦片打的空些,這樣每逢落雨的時候就可能聽見這自然的饋贈了。”
我驚訝的望着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人,怎麽忽然間覺得跟他在一起之後,平常覺得很無聊的事,如今都變得那麽美呢?
他見我半晌不做聲,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緩緩道:“因為一些原因,我常常獨自一個人,也沒什麽朋友。如果再不做些事來打發時間,那可正要悶壞了。”
“沒有朋友?”我奇道。
“是啊。”他淡淡道,“所以,姑娘算我第一個朋友。”
第一個?仔細想想,我都忘了我第一次交朋友的樣子了,可眼前這個人卻從來沒有交過朋友。想到這裏,不由得對他生出一絲同情。
我笑道:“除了我的師兄弟外,你也算我來這裏後第一個交的朋友。所以,我們都是第一個,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呢?”說着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他笑着搖了搖頭,我知道我這樣做确實蠻幼稚的,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想着怎麽轉移話題。忽然一瞥眼見,瞧見那架琴,說:“你有那麽好的琴,想必彈得也不錯吧。”
“姑娘,想聽?”他笑問道。
我尴尬的一笑,心想這麽好的琴對我演奏,那就是對牛彈琴。可是,說不聽又怕失禮,只好說了聲是。
不過,白羽可不知道這一點,他聽後微微一笑,自去調音撥弦,準備為我撫琴。
他的琴音怎麽說呢?平靜祥和,就像他的性格一樣,永遠沒有疾言厲色的時候。我真想知道他發脾氣的時候究竟是什麽樣子。
一曲撫畢,整個花廳陷入一片寂靜中,只有爐子上的茶水在咕咕的響着。我瞧着他的背影,竟然感到一絲落寞。我怔怔的瞧了他好半天,這才起身信步走到窗前,想做點什麽打破這種靜默。
此時,雨已經停了好一會兒了,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我嘆了口氣說:”一天又要過去了。”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我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可等了半天,見他一直神色平靜的望着窗外,沒有要談話的意思。我可不喜歡這種情景。我轉頭看了看他,忽然說:“屋子這樣黑,怎麽還沒人來點燈?”
他從遠方回過神來,輕笑說:“我忘了,今日這雨廬來了客人。你等一等。”說完,他輕輕轉身,走到桌邊點亮了一盞燈,屋子裏瞬間亮堂了。
我聽他這話說的奇怪,不解道:“莫非你平常都不點燈的嗎?”
“嗯!”他淡淡道。
“為什麽?”我奇怪道。
“因為我眼睛看不見,不需要點燈。”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覺呆了。是我耳朵出了毛病嗎?他是個。。。是個盲人!可看他從容不迫,平和自在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啊。
“你該不會是開玩笑吧?”我盡量抑制住心中的驚詫,笑着說。
他微笑道:“你瞧我像看玩笑的嗎?”說着剪去了殘燭,又輕聲道:“到這邊來吧,外面風大,會着涼的。”
我難以置信的盯着他的雙眸。只見那對眸子亮如朗星,溫暖動人,即便是常人的雙眼也比不上。
我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好說:“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他淡淡道:“你一定覺得一個瞎子會這麽樂觀,很奇怪吧。我只不過是眼睛看不見罷了,但我還可以聽見,感覺到啊。其實,感覺到的世界一也一樣多姿多彩。你瞧,我夏天可以在這雨廬聽絲雨打在瓦片的清音,春天又可以聞到微風中花枝送來的香甜,不是很好嗎?”
我敬佩道:“你啊,的确是我見過最樂天的人。就是一個有眼睛的人,也不見得會如此快樂。”
他淡淡一笑,但很快笑容就僵直在臉上了。難道我哪裏惹他不高興了?“你怎麽了?”我問。
停了半晌,他轉過頭來,淡淡道:“你的朋友來了。”
“我的朋友?”我納悶的瞧着他。
他神色凝重的點點頭,“就是和你一起過河的那個人。”千面狐?我聽他這樣說,心裏咯噔一下。“你怎麽知道的?”我慌張道。
“是味道。”他淡淡說。
味道?是啊,千面狐身上有股很重的騷味,只要聞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忘記,更何況是白羽這樣一個人。
“那我們怎麽辦?”我恐懼的問道。
白羽不答話,朗聲向外說道:“閣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在暗處不敢現身呢?”
他話音剛落,只聽窗外傳來一陣媚笑,接着一股寒風将燭火吹滅,屋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心中害怕,那一瞬間下意識的靠在白羽身邊。白羽伸手護住我,低聲說:“別怕!”
此時屋中一片死寂,窗外沒有一絲聲響。我驚懼的瞧着四周,只一眨眼間,屋中多了個黑影。只聽那黑影道:“水靈珠,你讓我好找啊。能在我千面狐手中三番四次的逃走,你還是第一個。”
我緊張的拉着白羽的衣袖,“你想怎麽樣?我告訴你,我。。。我不怕你。識相點的趕快走吧。”
千面狐嘿嘿一笑,不屑道:“臭丫頭,死到臨頭還敢說這種話。怎麽?你當真不要命了嗎?”說罷,衣袖輕揮,霎時間一道白光向我疾射而來。
我毫無防備,不由得倒退。突然铛的一聲,我轉頭再瞧,見白羽兩指間夾着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刀。
千面狐絕沒想到,竟有人能既快且準的接住她的利刃,大吃一驚,随即惡狠狠道:“你是誰?活的不耐煩了嗎?”
白羽将短刀往地上一扔,溫和道:“若水姑娘跟閣下無冤無仇,閣下又為何定要三番四次,苦苦相逼呢?”
“哈哈。。。”千面狐厲聲長笑,“那又怎麽樣?姑奶奶就是喜歡,你管得着嗎?你是誰?莫非是水靈珠的相好嗎?”
“你,你胡說八道!”我聽她出言不遜,怒道。
“怎麽?我說到你的痛處了,是不是!”千面狐厲聲道。
“你。。。”我臉一沉,伸手摸劍。
白羽拉住我搖搖頭,緩緩道:“在下是誰并不重要。只是若水姑娘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閣下這麽說未免過分了點。”
“少廢話!想要活命,就将水靈珠乖乖交給我,否則”她眼中寒光一閃,“否則,我就要了你的命。”
白羽微微一笑,說:“閣下想要在下的命,拿去就是。不過,只怕閣下還沒有這種本事。”
千面狐冷哼一聲:“那就試試吧!”說罷,呼呼風響,千面狐雙掌已向白羽面門攻來。
白羽一個健步擋在我身前,左手一微擡,右手順勢一帶,使一招攬雀尾,登時将千面狐的掌力消減于無形。
“好小子!紫雲山,天星洞的靈池道人是你什麽人?”千面狐道。
白羽微一拱手:“靈池道長乃在下授業恩師。閣下既然與家師相識,今日可否看在家師的面子上,放過若水姑娘。”
這白羽真是待我不薄,為了救我連師父都搬出來了。
只聽千面狐眉頭一挑,厲聲道:“靈池那個老鬼害得我被關了五百年,我豈能不識他。好啊,既然我暫時收拾不了他,那我就殺了他的愛徒,讓他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見千面狐嘴角微動,知道不好,連忙對白羽道:“白先生,你快走吧。千面狐厲害得很,再說她也不敢就此殺了我。這事跟你沒關系,你別管了。”說罷,我一閃身拔出寒光劍,向千面狐刺去。
千面狐冷笑一聲,雙袖上下翻動,手指輕輕一捏,便将我的劍光破去。我大驚,東走三步,西走五步,随腳劃出八卦陣,想要将千面狐困在陣中。
哪想到,千面狐見我劃陣,竟然淩空浮起。只聽我頭頂呼呼風響,她雙掌已到。我吃了一驚,連忙閃避,可還是慢了一步,瞬間就給她掌風罩住,動彈不得。
這時,只見旁邊青光一閃,白羽已接住千面狐的掌風,跟着啪啪兩掌拍出。千面狐見白羽掌力沉廓不敢硬接,腳下輕點,一個回旋,已射出丈許。
白羽見千面狐退卻,順勢攔住我,腳下一點,飛出窗外。千面狐見我們逃走,大喝一聲,随即追趕。
白羽雖輕功極佳,但手中畢竟多了一個人,故而不多久千面狐便追了上來。
我聽身後呼呼風響,一轉頭見千面狐離我們已不過數尺,急道:“白先生,你放下我吧。這樣我會拖累你的,你快走吧。”
白羽朗聲道:“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朋友有難,豈有不助之理。”
“可是,那臭狐貍,馬上就要追來了。”我惶急道。
白羽側頭掃視,沉吟片刻,道:“我有辦法。”
“啊?”我正要問他什麽辦法,突然感覺腳下一沉,我們已落了地。“你要做什麽?”我問道。
白羽微微一笑,拉起我轉過一處回廊,到了一處布滿假山的院子。他帶我圍着東繞西轉,不一會兒我就暈了。“我們要去哪裏啊?”我不解道。
他擡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屏息靜聽。過了片刻,南面傳來千面狐歇斯底裏的叫喊聲和咒罵聲。可奇怪的是,我們明明離的很近,那臭狐貍竟然沒發現我們。
我怔怔的望着白羽,白羽轉頭輕聲道:“現在我們出去吧。”說完,輕輕一躍,我們已到了圍牆之外。
我們躍出時,我回頭瞥了一眼,見千面狐那紅的的身影在假山中不停的打轉,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困住了。
“你在自己的莊子裏布了陣法嗎?”出了莊門,我問道。
白羽點點頭說:“建這莊子的工匠,本身通曉奇門遁甲之數,所以這莊子到處都設有機關。我買下這莊子後,又進行了改進,平常要是沒有莊裏人的指點,外人根本進不來。”
我歪着頭,驚異的打量着白羽,心想這天下恐怕沒有他不會的了吧。
“你怎麽了?”他聽我半天不說話,問道。
我搖搖頭說:“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啊?”
白羽若有所思道:“以千面狐的功力,天亮之前必可破這迷山陣。所以,我們得盡快出城去。”
我點點頭,随他連夜趕往離莊子最近的南門。但是,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我們到時已過了亥時,城門早就關了。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還要去其他門看看嗎?”我問。
“長安城南門關的最晚,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白羽淡淡道,“如今天色已晚,莊子是不能回去了。你也累了,不如我們先找一家客店住下再說吧。”
我瞧瞧天色,确實已經不早,只好點點頭。
我們找了離城門最近的一家客店,美中不足的是那客店只有一間房了,又去了別家也是同樣的情況。
我一時好奇問店老板道:“掌櫃的,這長安城進來有什麽喜事嗎?怎麽附近的都客滿了。”
掌櫃的嘆氣道:“再過三天就是吳國丈的六十大壽。所以,這兩天大大小小的官員都陸續進京賀壽。別說小店了,這長安城中的各個驿館早在七天之前就已經住滿了人。”
“吳國丈?那是誰啊?”我奇道。
“想必姑娘不是長安人吧。”掌櫃的笑道,“這吳國丈可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麗妃的父親,權傾朝野,只要跟他老人攀上交情,那榮華富貴,還不就是動動嘴的事?”
看這老板一臉谄谀之色,估計就是吳國丈要他提鞋他都願意吧。我呵呵一笑,轉頭望向白羽。
可白羽臉色鄭重,似乎不太開心。
“你沒事吧?”我拍了拍他。
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拿出一錠銀子,要了剩下那間房。
老板殷勤的領我們進了房,點了燈,小心的退出去了。
白羽轉身問道:“這房間還好嗎?”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他看不見,笑笑說:“挺好的,很幹淨,布置也很雅致。”
白羽微笑道:“那就好,今晚委屈姑娘一夜。明早天一亮,我們就出城去。”
“好!”我說。
他淡淡一笑,随後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裏啊?”莫非他要走了?
他回頭溫和道:“千面狐随時都可能追來。你放心睡吧,我去守夜。”
“喂!”我正想說,不用那麽麻煩,可那門砰的一聲,已經重新關上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我是既怕千面狐又擔心白羽。我悄悄起身,打開窗戶,想瞧瞧白羽在做什麽。打開一瞧,見他端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月光斜斜的映在他臉上,顯得安詳寧靜。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我想。他和玄池都給人一種安心感,可他卻比玄池神秘的多。想到此處,我不禁好笑,我怎麽回想起玄池呢?我聳聳肩膀,關好窗戶,自去睡了。
睡到中夜,突然覺得有人推我。我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見眼前有一張人臉。“啊。。。”我吓了一跳,剛喊出聲,嘴就被一只大手給捂住了。
“是我!”白羽輕聲道。
我揉揉眼睛見白羽神色有異,低聲道:“怎麽了?”
“千面狐就在附近,我們太大意了,她肯定是聞着你的味道追來的。”
我湊起鼻子聞了聞自己,“沒味道啊!”
白羽笑道:“自己的味道,自己是聞不到的。好了,快起來,我們得趕快離開。”
走之前,我們換了雜役的衣衫,又找了兩鬥笠帶着,随後從小門溜了出去。此時,天剛蒙蒙亮,大街上沒有一個人,冷冷清清的,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不祥。
我們趕到南門時,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出城的小商販,接着一對睡眼朦胧的官兵走過去打開了門。我們混在人群中,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