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梅洵雪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在他不安寧的夢中依稀是聽見了歌聲。
不是那種會甜到發膩魅惑的曲子,也不是文人墨士故作風騷的高雅之音,男人的聲音像是清冽的泉水,幹淨、明朗。
聲聲喚着故鄉與安眠。
眼皮沉沉阖上,他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了進去。
心跳的聲音通過骨頭到達他的耳骨,再到他的胸口。
次日,天微亮的時候,梅洵雪便醒了。
周遭溫暖的身體無一不在告訴他,他居然在一個陌生人身邊毫無防備的睡着了。若是從前,怕是沒爬到他的床上,就被他周圍的妖獸們給吃了吧。
這種感覺……似乎還是頭一遭的。
梅洵雪的身體在得到了充足的睡眠和休息後,開始以一種極其微弱的速度開始恢複,但他依舊感覺不到任何靈力的流轉。不過,他今天試着動彈的時候才猛地發覺自己的身體好像發生了一種詭異的變化。
昨天自己的感覺并沒有錯,不是将自己救回來的男人身形高大異于常人。
而是他——
現在身體不過幾歲的小孩!
梅洵雪無奈,只能在心底默默嘆氣,并且思索着該如何恢複他原本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導致如今這般局面的原因究竟是何種,抑或者是多種因素加諸在一起導致,但終究卻還是離不開那場被召來的天雷。
明明他的靈根都被毀了個七七八八,但依舊還是被他們成功召來了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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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都是身前之事。
如今,他也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孩童罷了。
怎麽這幾道天雷沒把他劈死,反倒是讓他變成了這副模樣。梅洵雪不由地在心裏翻了一百次白眼。
以前他哪裏會感到餓,現在才剛天亮沒救到,他就開始餓的前胸餓肚皮了。
可惡,旁邊的男人怎麽還能睡得着下去的。
梅洵雪氣得眼睛不知不覺又發紅了。
他微微動了動身,卻是不小心又滾到了男人的懷裏,而男人下意識地将梅洵雪摟了過來,還拍了拍梅洵雪的腦袋。
……
……
梅洵雪幾乎又要昏死過去了。
還好,男人醒了過來。
但這一天的第一頓還是苦到發麻的中藥。
吃完後,才被喂了兩口米粥。
這能頂什麽用,天天吃這個東西他能長出好肉嗎?
梅洵雪氣得又嗆了好幾口粥出來。
他明明都在聞到了肉的香味,為什麽不做點肉吃?
真是摳門。
罷了他和凡人怄什麽氣。
男人随後離開了一會,但回來的時候,梅洵雪卻又聞到了刺鼻的中藥味。
嘔!
梅洵雪覺得才吃到胃裏的東西又要吐出來了。
但他等了一會,都沒有等到那熟悉的瓷勺,反倒是蓋在身上的被子被掀了起來。
等等!男人要做什麽。
梅洵雪攥了攥被角,但在男人明顯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顯得是那麽無用。
他微微側過臉,等着男人下一步的動作。
但等來的是身上的繃帶被解開,腐肉和藥渣被擦拭幹淨後,男人只不過是重新給他換了新藥。
他——
似乎是想錯了。
梅洵雪的耳朵頓時變得通紅。
戚夕給小孩換完藥喂完早餐後,就開始為下個月的大集做準備了,他算了算按照每兩天換一次藥的頻率,之前攢下的藥也不過只能堪堪撐到月底,他當時明明是為自己準備的,沒想到卻用在了小東西身上。
這些年他在王家村算是紮下了腳跟,他記得他才到村裏的時候,除了這件破舊的草屋外,就沒有再多的東西了。
大家都對莫名出現在這兒的哥兒感到陌生、好奇甚至排擠。
戚夕一開始渡過了一段可以說得上是艱難的日子。他在哥兒中着實長得并不算出挑,唯一能值得說道的點就是身材不錯,不過在套在寬布麻衣裏頭也并不明顯,卻不知道為何王三自打瞧見後就一直糾纏不清。
那時候連他自己從後山打的野兔子去換一些谷子都沒人肯換。
戚夕想到當初的情境,不由地嘆了口氣。
他坐在門檻上,看着屋外剛剛播種下去的種子冒出的新芽,瞧着遠山層層疊疊的白雲,聽着叽叽喳喳的鳥鳴,起身去雞圈那喂了把玉米。
無趣且平靜的日子居然已經過了三年了。
戚夕輕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拿什麽主意,他知道光靠自己攢下的藥是沒有辦法徹底将那小孩的病治好的,可這樣的話——
他就得離開王家村了。
有些犯難。
戚夕将之前腌制好的肉挂在門檐上風幹,想了想又切了些肉下來,剁碎了和早上剩下的米湯煮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之前還挺嫌棄這個醜娃娃的,現在竟然動了恻隐之心,還想着給他改善夥食。
還是孤獨的太久了,戚夕不由地想到。
……
梅洵雪在心底算着日子,算着算着卻還是算不清了,一天好像有那麽長、那麽長,他只能靠男人給他喂飯喂藥的頻率去判斷這一日是到了幾時了。
但男人也不是那麽準時的。
有時早有時晚,但一日三餐還是能保證的。
就是,每天吃的那都是什麽東西,粗茶淡飯都算不上,只能說是勉強果腹。
也不知道是灌的藥起了作用,還是身體真的開始愈合起來,梅洵雪的五感也并不是完全閉塞了。
他逐漸地可以聽到一些聲音,雖然需要很用力地卻辨別才能聽到,但總比之前一片死寂的好,眼睛依舊只能看見微弱的光。
他至今也不知道男人叫什麽名字,好像男人也未曾提起過。
等到男人給他喂飯的時候,梅洵雪用了點力氣抓住男人的手,顫巍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梅
——洵
——雪。
“小寶?”
“呃啊啊!”
“你說你叫小寶?”
“行,我叫戚夕,你以後就跟我姓叫戚小寶吧!”戚夕美滋滋道。
天曜宮第一劍,五百年難遇一天才劍仙,魔界第一人梅洵雪怎麽也沒料到,男人沒聽過自己的名號也就算了,還能如此坦蕩自如的喚他一個阿貓阿狗的名字。
戚小寶?
難聽至極!
惡心至極!
等他恢複了,必定将這一筆狠狠還回來。
但現在——
“來,小寶吃飯。”
暫且忍上那麽一忍。梅洵雪摳着被角暗自發誓。
今天的粥怎麽還加了點魚糜,算他戚夕有點良心吧。
男人是叫戚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