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第二十
戚夕回頭看着梅洵雪的側臉,心頭釀起陣陣的酸疼,空落落的,仿佛是丢了一塊肉。
可戚夕仔細想,卻也是挑不出梅洵雪的錯。
他不應該把自己的猜測就擅自轉嫁給梅洵雪,戚夕閉上眼,腦子裏頭關于現代的記憶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了。
“唔,怎麽還不睡?”梅洵雪似乎是感受到了戚夕的掙紮和困境,他微眯着困頓的眼,帶着倦意的輕糯調子柔拍了一下戚夕的臉,“戚夕快睡覺。”
“哦……好。”
梅洵雪半夢半醒,他感受到了身邊的人的動靜,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識,無助且無可奈何,而且透着滿滿的絕望。
就像是當初他被生生挖了靈根之後……周身纏繞着的無休無盡的怨氣。
令他陡然清醒。
腦內甫又想起熟悉的道訣,他于天曜宮是何,天曜于他抑是何,許是在他失去靈根之日注定了他飛升無望。
但其實——
梅洵雪翻了一個身,不得不說人真的是世間最會趨利避害的生物。
如今他只記得他靈根被挖之苦,全然忘了那人斬斷自己四肢之痛,但如今嗅見戚夕陰郁之氣,卻又讓他想了起來。
可謂是痛上加痛。
睡着了嗎?梅洵雪看向戚夕,眉間隐隐有憂色,不知在思慮什麽。
他的嘆息聲飄散于夜風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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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梅洵雪養好已然到了金秋時節了,可能當真是托了那祭祀的福,八仙鎮今年的收成竟比去年長上幾分。
只是可惜消失的桂兒至今無影蹤,卻也沒聽說這兒附近有誰人嫁娶,而桂兒的雙親全然就當着桂兒未曾存在過似的,照舊喝酒吃肉慶祝。
又過了幾日,梅洵雪便又聽得沈家小兒子溺斃在河中,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被泡發了。
大家都說這事不簡單,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卻也找不出罪魁禍首,最終沈家老兩口還是将怒火發洩在沈南兒身上,打得她遍體鱗傷。
但沈南兒卻全無傷感之意,只是偶爾會坐在窗邊呆呆地看着空中的飛鳥。
本來這事到這兒也就結束了,但沒過幾天,人們在犁地的時候卻又刨出了桂兒的屍身,這可就邪乎了。這八仙村也得有百八十年了,也沒出那麽多離奇事兒,這連着沒兩日就死了兩個小娃娃,肯定是哪裏招惹了惡鬼。
梅洵雪聽了也只是心底嗤笑,這太平盛世哪裏有什麽神啊鬼啊,必然是有人在裏頭裝神弄鬼,只是……孩子又何其無辜,桂兒又做錯了什麽,竟然讓歹人下了如此毒手。
哎。
他何時竟也變得如此感性。
“戚戚……”梅洵雪喚了聲戚夕,發覺戚夕同他一樣怔怔發呆,眼底是他看不清的神情,“學堂因為桂兒的事情放了三天假,你。”
戚夕突然站起身,緊緊抱住了梅洵雪,喃喃重複着一句話:“還好你沒事。”
——還好你沒事。
梅洵雪的身體兀的僵住,他故作放松地拍了拍戚夕的背,可心跳聲卻出賣了他。
“我、我當然沒事啊。”
還有顫動着的聲線。
“瞎擔心什麽呢。”梅洵雪嘟囔。
如此一來八仙村人心惶惶,有小孩的都不敢讓小孩出門,大門緊閉二門不出,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自己。
梅洵雪自然也被歸在了孩子一列裏。
無奈,他只好又看起了畫本子,但裏頭的內容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早就倒背如流。哎,若不是出了這事,他早就應該拿到這霸道殿下愛上我的下卷了,哪裏需要卡在這兒相逢不相識的情節裏頭。
這戚夕也是的,自己不出去就算了,何苦也拴着他。
梅洵雪不以為意。
但也許戚夕的顧慮是真的,沒兩天,大牛和二娃子都不見了,急的趙嬸一夜之間頭發都白了一半,眼裏的淚壓根就沒停下來過。可村裏來來回回都找了一個遍,都不見二人的影子。
“報官,一定要報官。”
“不是從上頭來了一個大官嗎,俺們就不信他不管了。俺們一起去城裏找他去。”
“沒錯,這可是兩條人命啊。他們還那麽小。”
……
村裏人你一句我一句圍在趙嬸家裏頭,将原本就六神無主的女人變得更加彷徨,她擦了擦眼淚拽了下旁邊沉默的男人的手:“漢子,你說呢…這大牛能去哪裏呢。”
男人一錘定音:“報官!活要見人,是要見屍。”
次日,戚夕便是在村口瞧見了熟悉的人。
那人依舊是一襲水色的長衫,素白的手腕上戴着通透的沁水翡翠镯子,只是之前的一頭長發如今被束在冠中,整潔幹淨。
怎麽會是長荔呢。
“謝大人,可算把您盼來了啊!”趙嬸一見謝長荔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了好幾個頭,“您給得給咱們做主啊。”
謝長荔蹲下将趙嬸扶起還給人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切莫如此,知府大人知道村裏發生的事後便連夜派我前來,必是要将此事調查個水落石出的。”
“如此、如此便好。”
晨光熹微,鳥鳴啁啁。
戚夕又見長荔時方知他并不随村姓,而是姓謝。他一介衣錦還鄉的狀元郎,不在都城好好做他的官,又怎麽會回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
真是奇怪,可也不奇怪。
他心裏頭大抵猜到了,不過就是一時難以置信罷了。
回到家中,戚夕将手裏的畫本子放下,将還在睡夢之中的人喚醒。
“長荔來了。”
梅洵雪還沒睡醒,只是看見戚夕的嘴巴張合了兩下,便哦了一聲。
“你要與他一塊離開嗎?”
戚夕擡眸看向梅洵雪,眼神真摯,倒也不像是假話,“其實這幾日我也猜到了,你也不必說我自己清楚,強扭的瓜不甜。那日撿到你便發覺你應當身份不一般,你放心,若你當真要走,我也不會阻攔。”
梅洵雪清醒過來,有些聽不懂戚夕的話。
難不成戚夕看出來他不是凡人了?可是不應該啊,他現在一絲靈力都無,戚夕從何處知曉。
只有一個可能。
“你、你要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