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縱橫四海

縱橫四海

盛嘉宜跟着徐明硯穿過畫着“H“标志的直升機停機坪,直到這座莊園的盡頭。

那裏有一堵矮牆,建在茂盛的玫瑰叢後頭,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山崖。

徐明硯沒有哄她,山頂的風光确實比賀若琳的豪宅還要好上許多。

她可以真正将維多利亞港口兩岸全貌納入眼底,甚至連嘈雜都快要聽不見了,他們仿佛就站在雲端,靜靜俯視這座金碧輝煌的城市,天空中仿佛有金幣掉在雲層,發出清脆的碰撞......

盛嘉宜扶着徐明硯的手坐在矮牆上,很好,這一次是十個億的風景了。

“我為我之前的隐瞞向盛小姐道歉。”徐明硯站在盛嘉宜的身邊,“的确因為你是位女明星,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回到香江是為了一件私事,不希望驚動旁人,所以會對盛小姐撒謊,如果你覺得不開心,我希望有什麽方式可以補償你。”

盛嘉宜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

如果徐明硯那樣在乎行蹤的隐秘,就更不應該将她從賀若琳的宴會上哄走。

但她順着他的話往下:“你可以補償我一些什麽?”

“盛小姐想要什麽?”徐明硯讨巧地把問題甩回去給她,“珠寶、奢侈品、鮮花?只要盛小姐喜歡,我都會盡力滿足。”

盛嘉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本正經與自己調:“徐先生,我可以理解你在取悅我嗎?”

“為什麽盛小姐會驚訝?”徐明硯輕聲問,他只是望着她微笑,“我希望你開心,你這樣的女孩,整個香江的名流都想和你結交。”

盛嘉宜心頭一震。

這個男人竟然在撩她。

他既不是香江電視劇裏又酷又man的老大,也不是臺灣八點肥皂劇中多金又霸道,說一不二的總裁,他不是那樣誇張的戲劇人物,卻比他們更像是從熒幕裏走出來的完美形象。

如果盛嘉宜記得不錯,徐明硯三年前進入德美投資時才不到二十五歲,這個年紀男人,恰好跨過成熟的臨界點,卻還保留着一些年輕的特質。

如果不是盛嘉宜在那份股權報告上見過他的大名,如果她是個傻一些笨一些拜金一些的小女孩,從一開始她就被會被哄得團團轉。

她與他不過一面之緣,這世上哪有什麽一見鐘情。

盛嘉宜別過臉:”既然徐先生想要我開心,那就為我在這裏放一場煙花好了。“

徐明硯一怔。

珠寶、奢侈品、鮮花,這些都是錢可以買得到的,而只要是花錢就能辦到的事情,對他而言就是微不足道的事。煙花的價格比不上鑽石,它是廉價品,世界上最貴的煙花也不過媲美一個限量愛馬仕皮包的價格,可是香江不允許私人燃放煙火。

盛小姐想看煙花,他要先打電話搞定燃放許可權。

即便他可以辦到,他也不會這樣做。

這中間牽涉到複雜的關系網絡,遠比鈔票要麻煩得多,而這樣費勁只為了哄女孩子看一場煙花,未免太不劃算。

沒有人會這麽傻,賀建廷也不會,他只是富有且單純,不是人傻而錢多。

盛嘉宜這是篤定他不會。

徐明硯說:“盛小姐,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

盛嘉宜頭也不擡:“了解我的人都會這麽說。”

“想讨你歡心真是個難題。”

“你要給這道題求解嗎?”盛嘉宜問他。

她這句話是湊近說的,清淡的玫瑰香水味道萦繞在空氣中。

這個瞬間,徐明硯心跳都停了一拍。他的掩飾性咳嗽了兩聲,低下頭:“盛小姐一般什麽時候有空。”

盛嘉宜咯咯笑起來:“我每天都有空,徐先生。”她晃了晃自己一頭海藻般的黑色長發,就這樣半側着身子,下巴搭在肩膀上,等着徐明硯的回應。

“那.....”

“不過要不要出去約會,得看我的心情,你應該不會一直呆在香江吧?“

“新加坡到香江,飛行時長四個小時。”徐明硯說。

“四個小時,足夠我從中午等到晚餐。”

“那我會記得提前四個半小時約盛小姐的時間。”他說。

盛嘉宜睜大眼睛:“多出來的半小時用來做什麽?”

“用來前往機場。”

“那要是沒有航班呢?”盛嘉宜問。

對方用着平常的語氣慢慢道:“我有私人飛機,盛小姐,即便沒有,我想家族辦公室也會樂意為我預定一架。”

盛嘉宜:……

她眯起眼睛:“徐先生,平時你都是這樣哄女生的嗎?”

“平日我不哄女生。”他微微一笑,“沒有這個必要。”

嚯,盛嘉宜對他的認識再次刷新。

就說他們這種人禮貌歸禮貌,天生就刻在骨子裏的矜傲始終難以抹除,自信,不過不讨人厭,因為那與自大無關,他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

“徐家人确實沒有必要哄女人,都是女人來哄你們。”

“徐家也不是人人都過得好,我們是一個很大的家族,多得是我從沒見過的表親,我曾祖父的信托基金裏放了一筆錢,他十六個孩子及其子女都可以從裏面領錢,事實上分到現在,已經不剩多少。”

“無線的那個股東徐世延……是你的……”

“堂叔。”徐明硯說,“我祖父第六個哥哥的第二個兒子。”

“那政務司的副司長……”

“我的堂姐,她的祖父排行第二,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其餘顯貴的親戚都不再香江了。”

盛嘉宜想了想:“香江剛開埠的時候,華人只能住在上環荷李活道及太平山腳一帶,到後來數量增多,西人就将華人集體遷往上環,太平山上只有外籍達官顯貴居住,華工擁擠在山下棚屋中,人群過密,所以瘟疫流行,一場鼠疫造成成千上萬人感染死亡。”

“1881年,你的曾祖父已經擁有近六百萬的身家,那一年香江的稅收不過五百萬,他是最早能住進太平山頂的中國人之一,再怎麽落魄,至少還有家族信托在,總會比那些勞工後代好一些。”

“對普通人來說是這樣,但是對我那些長輩而言,他們在這座山頂白色宮殿長大,幼時往來賓客都是港督爵士之流,而分家後他們只能被迫流離,在戰火中學會自力更生。六百萬放到今天還能值多少錢?盛小姐恐怕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有幾十人來分這筆財産,到每個人手上連房屋貸款都供不起。”

“從山頂墜落,要比平地跌倒摔得更慘,再輝煌的家族也會有落幕的那一天,我的曾祖父在九龍街頭被槍殺,我四個伯祖父與六位伯父都死于非命,今天半山這些富豪看起來夜夜笙歌,可是如果不能安全降落,他們未必會有什麽好下場。”

盛嘉宜被他這番話講得毛骨悚然,她去看講話的人,他面色平淡,沒有什麽表情。

劇烈的螺旋槳轟鳴聲在上空響起,狂風卷起亂發,大燈照亮半邊天空,草坪被吹得如湖面泛起漣漪,層層波濤滾過,盛嘉宜剛一擡頭,就見一架藍色貝爾407直升機低伏着越過山峰。

徐明硯眯着眼睛,仰頭看着那架直升機:“郭明瑞竟然來香江了。”

“泰國首富?”

“是他。”徐明硯伸出手,“天色不早了,我送盛小姐回家。”

盛嘉宜搭着他的手想要從矮牆上跳下,卻被他順勢扶住了手肘,半摟着帶了下來。

盛嘉宜不自覺翻了個白眼,把對他的有關于高嶺之花的初印象全部删掉。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裝得再怎麽風光霁月也改不了風流倜傥的本性。

他們一路聊着天往山下開。

盛嘉宜發現徐明硯的确是個合格的繼承人。

這個評價基于他既不像賀建廷那樣安于現狀,也不像宋元這般為了獲取權勢而無所不用其極。他身上有種游刃有餘的閑适,那是篤定了沒有人能争得過他,也沒有人可以再越到他頭上去的淡然。

他曾經就讀于哈佛大學商學院,畢業後先在高盛工作一年多時間,随後進入美聯儲擔任經濟分析師。

“你是美國公民?”盛嘉宜聽到這裏忍不住問。

對上徐明硯戲谑的眼神,她瞬間了然:“多重國籍?”

“在新加坡想要拿到多國籍可不容易,他們的公民在21歲那年必須選擇一個國家入籍,除非是特批人員。”

“說不定我不是新加坡公民呢?”徐明硯随口道,“我說了我是香江人。”

“也許你的護照多到自己都快忘了。”盛嘉宜笑道。

她笑徐明硯也就跟着笑:“係啊,我係世界公民。”他的白話實在稱不上多好。

“其實你可以跟我講國語或者英語,甚至于法語”盛嘉宜說。

“盛小姐竟然能講國語?”

“為什麽這麽驚訝?”

“香江如果不是內地遷來的家庭,很少有人主動學習國語。”

“我是為了拍戲。”盛嘉宜說,“演員也要适應市場,徐先生,現在內地經濟飛速發展,我看遲早有一天是要超過香江的,到那一天,說不定香江的演員都要面臨着失業的危險,我學會說國語,就比其他人有優勢。“

“盛小姐危機意識很強。”

“在財政司我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跟着那些海外回來的博士後學習如何設計模型測算未來可能出現的風險。”

“摩根士丹利也有這樣一個團隊,成員都來自加州理工、麻省理工、普林斯頓的計算機或工程學專業,依靠複雜的電腦程序來控制投資銀行潛在的信用風險和不良利率。”徐明硯說到這裏忍不住感慨,”盛小姐其實不應該進演藝圈。“

“很可惜?”

“世人難免對演員有一些偏見。”

“成為明星,我會賺得更多。”盛嘉宜輕聲道,“盆滿缽滿。”

“盛小姐開心嗎?”他問。

“徐先生開心嗎?”盛嘉宜反問。

徐明硯被她問得陡然愣住。

“人不能總去問自己開不開心,開心固然很重要,可是開心建立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而人生絕大部分時間都身不由己,人活着就要承擔責任,如果承擔不了就會給其他人造成痛苦,如果一定要選的話,我寧願那個痛苦的人是我。“盛嘉宜鴉羽般的睫毛輕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色,”晚安,徐先生。“

McLaren停在酒店車庫。

沒有等到徐明硯有動作,盛嘉宜自己率先拉開車門下車。

”晚安,盛小姐。”徐明硯輕聲說。

在她背影徹底消失之後,他才回過神來,發動跑車準備離開,視線中卻有耀眼珠光一現。

徐明硯一頓。

他伸手,從位置上撿起那顆流光華彩的物件。

那是盛嘉宜的玫瑰鑽石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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