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瘋
第09章 酒瘋
謝青陸站在蔬菜區,随手抓了一個洋蔥,視線卻沒有落到洋蔥上,而是一直在看自己的手腕。
被宋序抓過的地方,隐在襯衫袖口下,仿佛在隐隐發燙,平時永遠規整的袖口,此時也有了些不規則的皺痕。
這小子是真恨他,真下得去手。以前讓他稍微強制一點,他都畏首畏尾的。
但他并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一瞬間的快意。是一種可以将他從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扯出來的那種快意。讓他下意識想起,六年前那段短暫的恣意時光。
宋序拿了好幾個袋子,猛裝了十來個卷心菜,又被夏珺扔了幾個。他拎着剩下的幾個,打算去推個推車,扭頭就見謝青陸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愣了一下,皺起了眉。
他有那麽用力嗎?受傷了?襯衫袖口遮着,他看不到,心情有些複雜。
去拿推車的路上,經過了一排跌打損傷藥貨架,宋序就随手拿了瓶紅花油,扔到了推車裏,藏在了卷心菜下面。
回到生鮮區的時候,就見謝青陸和夏珺在買蝦,宋序問夏珺:“你要做蝦?”
夏珺笑說:“陸哥說做嗆蝦吃,沒想到陸哥還會做菜。”
宋序敷衍地應了一聲,視線落在了挑蝦的謝青陸身上,眼神複雜。
嗆蝦是六年前謝青陸網上現學了做給他吃的,因為他很喜歡那個口感,謝青陸還經常做。
那個時候他們倆都窮,他一個人倒是無所謂,随便吃糠咽菜能活着就行,但是他不想讓謝青陸也跟着他過吃不飽飯的生活,所以暫時放下了音樂夢,每天打幾份臨時工賺錢。
而謝青陸,每天就在那個破車庫出租房裏,拿着個泡面電鍋,研究吃的做給他吃。确保他每天勞碌回來,都能吃上不一樣的新鮮美食。
就在上這個節目前,他回憶起以前的生活,依然都覺得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不分彼此。
現在再看謝青陸西裝革履、矜貴公子,他忽然又想,人家憑什麽跟他過那樣的苦日子,有錦衣玉食的日子過,離開他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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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序不清楚,他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他一直希望謝青陸給他答案。
但謝青陸的答案,好像永遠都是那句狗屁“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回程的路上,為了保證他們這個直播間不是安靜如雞,夏珺還是非常努力地找話題。
“陸哥平時也做飯嗎?”
謝青陸說:“以前稍微學過一點,好幾年不做了,嘗試一下。”
宋序聽他好幾年不做了,心裏有一種古怪的滿足感,好想這道菜就是只屬于他們的回憶,而謝青陸願意在節目上做,就是沒有否定他們的過去一樣。
這時,謝青陸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來電人是——許爸。
謝青陸沉默了一下,挂掉了沒接。幾秒後,電話又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接個私人電話。”
他這麽說,攝像小哥就很有眼力見地把鏡頭轉到了窗外去,拍拍風景。
“爸,在錄直播綜藝。”謝青陸輕聲說。
電話那頭卻沒有挂,許茂華笑呵呵地說:“爸知道,我和你媽也看了,但是這個節目本來是錦程上的吧?”
謝青陸就知道他的來意是這個,眼神冷淡了下來,扭頭看向窗外。
宋序看鏡頭終于沒有在拍他們了,從口袋裏拿出了那瓶紅花油,抓起了謝青陸搭在膝頭的手。
謝青陸一驚,手一抖,手機滾落到了車墊上,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恰巧打開了免提。
許茂華委婉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青陸啊,你是謝家繼承人,一輩子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你弟弟不一樣,他的資源不多,你應該讓讓他的……”
宋序抓着謝青陸的手愣住了,他扭頭看了看演副駕的攝像小哥還在拍窗外,但是攝像頭的收音肯定還是在的,他不确定謝青陸的私人電話能不能被直播,就忙俯身去給他撿手機。
謝青陸卻伸手擋了他一下,沒讓他撿,而是自己俯身去拿。
宋序頓時就皺了眉,覺得自己又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臉一臭,紅花油也收回了口袋裏。
謝青陸撿手機的動作很緩慢,慢得宋序覺得還不如自己去給他撿。
許茂華的聲音還在公放:
“你扪心自問,我們把你當親兒子養了16年,16年來對你也是有求必應的,現在你是謝家繼承人,爸媽不求你回報什麽,就多多幫扶弟弟吧……”
謝青陸撿起了手機,關掉了免提,輕聲回:“好的爸,這個月的十萬到賬了嗎?沒有的話我再催一下。”
許茂華就哈哈笑了起來,“收到了收到了,以前都是謝老爺子打錢,我們也不好催,現在你接手了,沒到賬爸會問一下的。”
謝青陸嗯了一聲,說還在直播,就沒再多聊,挂了電話。
邊上的宋序聽得稀裏糊塗的,忘記了生悶氣,手肘撐着門框,扶着腦袋打量着謝青陸。他本來以為是謝青陸的爸爸打來的電話,但是一通聽下來,似乎又不是親爸。
直播間能聽到的音量不大,很多觀衆都是把視頻音量調到最大,耳朵貼着聽,聽完和宋序一樣迷茫。
【謝少是叫的爸對吧?可是謝謙都死了二十年了吧?啥呀這?】
【我聽到什麽養了16年,現在是謝家繼承人,啥意思啊?謝少不是在謝家養大的?】
【就我聽到了“爸媽不求你回報”,但是這個月十萬到賬嗎?】
【啧,豪門不愧是豪門,水可真深啊!】
【會不會是謝老爺子為了保護謝少,送出去讓別人養的?】
【怎麽可能,以前還有成蘊老師帶孩子的新聞呢,成蘊老師把謝少當寶一樣的,肯定是自己帶大的。】
【卧槽,我忽然想到了一直碰瓷的謝錦程……】
【艹,變恐怖故事了……】
謝青陸不知道現在彈幕是什麽樣的,但估計和他預料的一樣。他把手機收回了口袋裏,看着窗外,神情冷淡。
有些事一直捂吧着就會發爛,是時候拿到太陽底下曬曬了。
回到半山莊園主樓客廳,其他嘉賓剛從樓上下來,互相交談着,比之前氣氛好多了。
向星昂跑過來替他們拎袋子,說:“剛才又發任務卡了,明天晚上每人都要出一個個人才藝表演,我們都在樓上多功能室準備呢。”
“個人才藝表演?”夏珺疑惑。
司恬說:“每三天要發一次心動短信,估計是為了這個吧,明晚的心動短信之前,讓我們展示一下自己。”
大家一起往廚房去,方又晴一臉期待,笑問:“不知道謝少會出什麽才藝,很好奇呢。”
宋序聞言就看了謝青陸一眼,忽然發現他自诩和謝青陸有過一段不分你我的生活,但其實他對謝青陸知之甚少。他們每天就黏在一起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或者他教教謝青陸玩吉他,剩下的好像确實沒有了。
他也很好奇,謝青陸會展示什麽才藝。
謝青陸淡笑着沒應,去廚房洗蝦,說:“廚藝算不算?”
他平時看着就是個富貴公子,大家都沒想到他會做飯,就都圍了過來。
謝青陸把襯衫袖口的扣子解了,露出了小半截手臂,他的皮膚很白,袖子一撩上去,手腕上淡淡的紅痕就顯得格外明顯。
“陸哥你手腕怎麽了?”姚正儀關心。
謝青陸語氣平淡,說:“剛才抓了個偷拍狂,可能那個時候勒到的。”
夏珺就把剛才超市裏的事講給大家聽。
宋序站在中島臺對面,盯着謝青陸手腕上的紅痕,眼神晦暗,偷偷摸了摸褲袋裏的紅花油。他忘了,謝青陸的皮膚一直都是很容易留痕的。
謝青陸沒有去看宋序,專注做嗆蝦。拿了瓶高度的白酒澆到放下的玻璃碗裏,蓋上蓋子搖晃。搖夠了後,就放在一旁靜置,等待蝦醉暈,他先去調個料汁。
宋序看他從冰箱裏拿了蔥姜蒜出來,就走了過去,從他手裏接了過來,拿到中島臺上切蔥切蒜,其他人幫忙剝蒜打成沫。
謝青陸不吃蔥姜蒜,所以這道菜一直都是做給他一個人吃的。
想到今天這麽多人分享,宋序心裏又湧出了一股奇怪的占有欲。
這股占有欲很怪異,怪異到吃飯的時候,明明宋序很想嘗一嘗這道菜,回憶回憶當年的味道,但是看大家都在吃,他反而不想吃了。
總結為:這嗆蝦是專門給我做的,還是別的嘉賓都有?我就知道,別人不吃的,也不會專門給我做。
“我平時不吃生蝦的,但是這個好好吃啊陸哥!絕絕子!”姚正儀舉起兩個大拇指贊嘆。
向星昂嘶哈嘶哈着,說:“真的好吃,就是這個白酒泡過的太辣了,不能喝酒的別吃了。”
司恬和方又晴不喝酒,但因為是謝青陸做的,還是給面子的嘗了一個,然後表示美味。
宋序看着他們,皺眉說:“不能吃就別吃了。”
浪費了。
夏珺看他不吃,還奇怪,“你怎麽不吃?”
“不愛吃。”宋序扒拉着米飯,瞥了謝青陸一眼。
謝青陸就拿了個幹淨的碗,用勺子舀了幾勺,端到了他面前,說:“嘗嘗。”
宋序愣了一下,沒想到謝青陸會特意給他盛,心裏頓時就湧出了一股“他是想做給我吃的”的想法。
盯着碗裏的蝦一會兒,宋序清了清嗓子:“勉為其難。”
然後,他以一種嘴技賊溜的方式,吸溜一個出殼吃肉,吸溜一個出殼吃肉,很快就見底了。
【喲喲喲!喲喲喲!勉~為~其~難~】
【不~愛~吃~吃起來比誰都快!】
【臭臉一整天,謝少稍微示好一點,就巴巴的,如果這不是喜歡,我倒立吃屎!】
今天冰箱裏補了滿滿的食材,晚飯除了謝青陸的嗆蝦,別的菜也很豐盛,大家并沒有一直可着嗆蝦吃。
宋序碗裏空了,見大家都不再夾蝦,就起身把那一大玻璃盆端到了自己面前,說:“大家都不吃了吧?那我都收拾了,這東西不能過夜。”
正想去夾的姚正儀:……
夏珺瞥他一眼,微微搖頭,沒出息的樣兒。
謝青陸看他捧着玻璃盆猛炫,嘴角彎了一下。
雖然脾氣很臭,但意外的,和六年前一樣好哄。
今天大家都挺累,吃完飯收拾收拾,就都各自回屋琢磨明天出什麽才藝表演了。
宋序今晚興致還不錯,和大家喝了點紅酒,又喝了點啤酒,最後收拾光了白酒泡過的蝦,還不過瘾地喝了一口那個湯底。
酒混着喝最為致命,吃完晚飯的時候還算可以,回到房間洗了個澡,醉意忽然上湧了。
他躺到床上,忽然想起了謝青陸手腕上的紅痕,紅花油還沒給他。
宋序從床上爬了起來,想去給謝青陸,又想起現在還在直播,怕自己有點醉意,別犯什麽渾,就去找向星昂。
向星昂此時還在二樓的多功能室練他明天要表演的歌曲,宋序走進去,把紅花油給他。
“給那誰。”
【給那誰~~~喲喲喲,會關心人了~】
【吃了人家的蝦,臉也不臭了~】
猜想是給謝青陸塗手腕的,向星昂應了一聲,繼續唱歌。
宋序覺得頭開始有點疼了,往邊上的椅子上一坐,聽了一會兒,兩人還讨論了一下可以改編的地方。
等讨論完,宋序有點懵,問:“你怎麽還不去?”
向星昂彈着鋼琴,解釋:“陸哥在洗澡呢,現在應該剛洗完,我就去。”
他起身,宋序瞥了眼牆上的鐘表,剛過十一點,又把紅花油拿了回來:“我去。”
向星昂:???
那他早去不就完了嗎?
宋序深呼吸一口氣,走到了謝青陸的門口,剛要敲門,就聽到裏面有打電話的聲音。
想到下午車裏那通電話挺奇怪的,宋序不想影響人家的家事,就沒急着敲門,在外面默默等待。
這時,就聽裏面謝青陸說:“手機不小心掉地上開了免提,就直播一小段,觀衆不會多想的,方隽那裏我也知會了,他會處理好公關問題,爺爺放心。”
“戀綜觀衆亂嗑CP是常态,都是假的,逢場作戲。”
聞言,宋序的酒醒了一半。
都是假的,逢場作戲。
宋序不禁冷笑了一聲,真是教不好,一碗嗆蝦而已,怎麽又自以為是上了?
細細想來也是,雖然他總是惡言相向,但是謝青陸在節目裏對他态度平常,也無意與他沖突的樣子,畢竟人家是豪門太子爺,直播也是要體面的,給他盛碗蝦有什麽的?
屋裏安靜了下來,像是挂斷了電話。
宋序冷眼看着手裏的紅花油,覺得自己根本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他轉身走了兩步,想到謝青陸那不易消痕的身體,咬了咬牙,又回過身敲響了門。
門很快被打開,裏面的謝青陸頭發還濕着,身上穿着浴袍,但沒有什麽香豔的畫面,就跟他穿襯衫一樣,他連浴袍都穿得那麽嚴嚴實實的。
謝青陸看他臭着臉,有點納悶,剛才吃飯不是哄好了?
“給你塗藥。”宋序拿起手裏的紅花油,冷言冷語。
謝青陸沒想到他還特意拿來紅花油,“不至于,明天就消了。”
宋序眼神頓時暗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酒勁的緣故,他沒有聽謝青陸的拒絕,抓起謝青陸的手就往屋裏去。
“你身上的紅痕幾天能消,我比誰都知道。”
謝青陸被拽着到了床邊,又被宋序一把推坐在了床上,聞到他嘴裏呼出來的酒氣,就沒再說話。
這是來耍酒瘋了。
宋序在床邊蹲下,握起了謝青陸的手腕,看着上面的紅痕,眼裏晦暗不明。
他又看向謝青陸穿得嚴嚴實實的睡袍,忽然覺得很不順眼,手伸向了他腰間的腰帶,“你穿什麽都裹這麽嚴實嗎?”
謝青陸看他扯動了腰帶,搭在床邊的手握緊了床單,聲音微冷提醒:“宋序,你醉了。”
聞言,宋序松開了腰帶,嘴角勾出了一個壞笑來:“你害怕的樣子,比冷淡臉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