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環境有些昏暗,幾人用了一些時間适應環境。

“這裏是……”伍銘揉了揉眼睛。

在他們的面前矗立着一座祭壇,長長的梯級一直延伸到上面的平臺,平臺上的石柱上雕刻着四個大字:福澤天地。在石柱前躺着三具軀體,便是姚清,楊同流和何淤了。

除了那三具突兀的屍體,這裏和虞天應的夢境幾乎重疊,但卻是真實的,可觸及的。若不是自己手中沒有野花,虞天應都要懷疑自己如今就是在重蹈夢境。

“好宏偉的祭壇。”詹前慨嘆着,“沒想到平平無奇的浮雕背後還別有洞天,真神奇。”

洛望川則是微微張大了嘴,似乎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虞天應仔細端詳了一下祭壇上的刻畫,又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你在找什麽?”洛望川問道。

虞天應沒有立刻回答他。

“π。”

線索指向應該就是這裏,這是無可置疑的。但是,兇手,或者說“那個人”,帶他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虞天應也無法猜知。

他剛剛大致看了看,在石柱邊有一條小型的瀑布,水流流暢清澈,并不會是帶血便池的源頭。周圍的怪石上爬滿了苔藓,卻也沒有鮮豔的野花任君采撷,祭壇上的石刻也沒有任何關于π的信息。

所有的信息似乎到這裏都中斷了。

那麽,新的突破口在哪裏?

正在虞天應一籌莫展之際,伍銘忽然指着祭壇尖叫起來:“那,那是……!”

幾人往祭壇上望去,看見今早已經去世的吳昕姝如今正坐在石柱上,輕佻地看着他們。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吳昕姝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久不見啊,諸位。”

詹前的腦子艱難地旋轉着:“吳……吳昕姝?!怎麽會是你?”

“怎麽了,我出現在這裏很奇怪嗎?”吳昕姝笑吟吟地道,消失在石柱上。詹前正想喊什麽,吳昕姝卻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你不是早就懷疑上我了嗎?你這麽聰明的推出了一些東西,卻還是會詫異我的出現,你真的很差勁哦。”

詹前看到她的指尖挑着自己的下巴,但他卻感受不到任何觸感。他看向虞天應,見後者黑着臉看着他們,一言不發。

“你是虛像?”詹前猜測着便去抓眼前的女人,卻抓不住任何東西。他的手從她的身體裏穿過,抓了個空。

“哎呀,又被你猜中了呢。”吳昕姝眯起眼,“真聰明啊,可惜你也活不了。”

“你為什麽要殺人?”一旁的伍銘也是反應了過來,大聲質問着。

“着什麽急啊。”吳昕姝猛的把頭轉向伍銘,神情也冷了下來。“還有,這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問你們嗎?”

“……?”伍銘沒聽懂她的話,愣了一下。

這時虞天應的聲音傳來:

“因為你們才是兇手。”

“你找回你自己了嗎?”吳昕姝美麗的眸子又看向了虞天應,帶着不可抑制的狂熱。“你還是沒讓我失望啊,親愛的。”

“所以呢?”虞天應看着那團模糊的虛像,“你死了,我們的契約是不是不存在了?”

“怎麽可能?”吳昕姝瞪大眼睛笑起來,“你在開什麽玩笑,親愛的,我們始終同心同魂啊。你看着他們死去,你應該也會興奮吧?”

“……你果然還是兇手之一嗎?”詹前看向虞天應,問道。

“什麽?”虞天應看着詹前,腦子裏閃過一絲清明。“我不是,我……”

“他只能是我的。”吳昕姝淡淡地說了一句,又将虞天應推回了深淵。“你們這些卑鄙的人,我憑什麽要原諒你們?”

她自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錯因。所以她要反抗這一切,親手将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送入地獄。

虞天應沒說話。他本就不應該說話的。

“你們還是不知道你們錯在哪裏了嗎?”見詹前和伍銘皆一臉茫然,吳昕姝瞪着他們嘆了口氣,“你們這群沒有心的畜生,果然暴行是不會被旁人銘記的。

“是你們把我推下了深淵,是你們!!!

“來回味一下那無聊的過往吧,讓你們也忏悔忏悔,你們這群孬種。”

應該是大約200年前吧,在恒臨中學建成之前,這裏原本是一個小鎮。小鎮安靜的待在城市邊緣,邊緣到外界的人都會自動忽略這座不起眼的小鎮。

但是随着城區的擴大,政府自然在某天注意到了荒郊野嶺外還有這樣的一個小鎮。于是他們安排了一個官員下鎮專門去管理那座小鎮。

而那個人便是吳功,吳昕姝的父親。

吳功舉家搬遷到了那裏,在政府發的房子裏住下了。原本住在小鎮裏的人們本就和外界了無聯系,對外界的抵觸感非常嚴重,而今卻一下子來了一個家庭,這對于小村裏沒見過世面的人們可是件大事,所以免不了有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說閑話的。

自然吳功是不會在意這些指點的,他單純地認為只要自己幹得出一番成績,自己便能被小鎮的居民們接納,從而在這裏安身立命,可惜事與願違。

事情的轉折點,是長達三年的幹旱。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小鎮的居民們過得本就簡樸,天災又斷了他們所有的後路。小鎮裏每天都能聽到唉聲嘆氣的抱怨聲,以及哪家的誰誰誰又餓死渴死的消息。

小鎮上的人們都是有點迷信的,于是幾個主導小鎮大權的男女找了個人算了算小鎮的命運。那江湖郎中本就是行騙出身,不知又受到了誰的指使,居然告知小鎮居民們吳功才是那個罪魁禍首,若是短期內建一個祭壇,誅他九族祭天,方可化險為夷,往後的幾十年風調雨順,子孫平安。

那些人自然不會"妄下決斷",于是他們私下裏在全鎮範圍內投票決定了這件事。落後思想貫穿始終的小鎮人當然視他們的話如聖旨,幾乎大半個鎮子的人都同意了這個做法。

于是主導者們合計了一個黃道吉日,在小鎮的中央修建了祭壇,刻字“福澤天地”,然後在深夜吳功一家熟睡之時将其全家抓獲,焚燒祭天。

那日火光快要燒到天上,小鎮中所有的人都下跪拜叩天神地神,用他人的血肉換回自己子孫的幸福。他們虔誠,卻又無比虛僞。

自此,吳功一家便再無人丁。

但在祭拜的結尾,一個小男孩忽然脫離了媽媽的手,随手摘下路邊一朵怒放的野花,便朝着火光熄滅的方向狂奔。

他自火光裏看見了一雙美麗的眼睛,那眼睛無助痛苦,讓男孩無法忘記。

他忽然覺得這群人是多麽的荒謬啊,将鮮活的生命獻祭給天地,這是多麽無人性的舉措啊。

他想再去看看那雙迷人的眼睛,但她卻熄滅在了餘燼中,無法再生了。

于是他一步步走向祭壇,相信心誠則靈。

于是他在遇到她後他定下誓言,約定用π來記住他們的相遇相知,等到180年後她歸來便不再離別。

這之後他投胎多次,每一次他都飲下孟婆湯,早就忘記有如此的過往,但他的血液裏卻流動着他們的約定,π在他的血液裏流動,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

那是虞天應一生都躲不掉的無限不循環。

“而今,你們為我判下的罪行已被我重置,我又站在這裏,看着你們再一次化胎歸來。”吳昕姝冷冷的說,“而這一次,我不再奢求什麽誅九族,我只要你們所有人死。”

讓這個地方的所有人都嘗嘗無計可施的滋味。

“可是……你殺了我們你有什麽好處呢?”伍銘弱弱地說道,“你殺了我們,只是替你自己報了仇啊,予你來說還有什麽用嗎?”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吳昕姝看都沒看他,“你們還惹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才是整場游戲的策劃者。”

“還有人……?”詹前怔住了。

“呵呵。”吳昕姝淺笑,“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也不要知道太多了。這個世界的人冤死了都是要化厲鬼的,到時候再亂吃人可不太好喽。”

陰風又呼呼地響了起來,似乎是在印證她的話。

詹前和伍銘都不敢再開口。

“趕緊走吧,你們應該再沒有什麽要問的了吧。”洛望川推搡着愣在地上的二人趕快離開,轉身又去拉虞天應。但是虞天應卻似乎是一根死柱子定在那裏,動也動不了。

“哎呀,洛望川,別急嘛。”吳昕姝的笑聲又傳了過來,“沒想到你會如此心急的讓他們走,啧啧啧。

“我剛好還缺一具肉身,就随便挑一個人給我吧。”

話音才落,虞天應的眼裏忽然紅光一閃,随後他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離他最近的伍銘沖去。

“幺五,小心啊——”洛望川剛剛反應過來打算提醒伍銘,後者的脖子便已被虞天應抓住。伍銘的臉立馬變成了紅紫色,嗆咳着說道:“你……為什麽……要我……的命……”

“你父親當年幹的事情很精彩哦。”吳昕姝的聲音在他耳畔響着,“就是他指使所有人信了那個人,然後才會有之後的劇情的哦。換句話說,沒你爸的話我還真死不了。”

詹前想上前去救伍銘,可是他根本就動彈不得,只能在一邊幹着急。

“安息吧!!!”

随着吳昕姝的怒吼,虞天應一把扯開了伍銘的喉管。鮮血噴湧而出,伍銘倒在祭壇的梯級前,空洞的雙眼依舊瞪得大大的,無神地望着空寂。

回過神來的虞天應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過度震驚讓他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好兄弟的屍體,無言以對。

随後三人的眼前一黑,面前仍舊是那塊精美的浮雕。

“我覺得你應該還會來找我。”當他們頹然的離開時,虞天應聽見吳昕姝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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