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釵疑團
金釵疑團
杜清萱捧着金釵不知所措,聽女使的意思,這金釵是單賞給自己的,還得防備着雨薇雨苕回來瞧見,于是只好先将金釵縫進了棉襖裏。
她實在琢磨不透這件事,一直郁悶地在院子裏閑逛着。
砰——杜清萱被撞倒在地,她捂着摔破的手肘看去,才發現從游廊轉角沖出來的人竟是雨薇。
杜清萱忍着痛起身想要去扶她,卻看見摔在一旁的錦盒露了一角,赫然是金絲祥雲釵。
杜清萱一愣,還沒回過神雨薇就已經撿起錦盒跑遠了。
杜清萱吓瘋了,急忙往彩房趕,見屋裏沒人便直奔那件厚棉襖。
她拆開一看,更加震驚,金釵竟然還在!
此時屋外又傳來了腳步聲,杜清萱來不及細想,只得把棉襖縫好。
“清萱姑娘,老爺臨走時吩咐了,今日晚膳到東廂房用,三姨娘讓我來請您過去。”
杜清萱擡眼望去,是三姨娘身邊的碧荷,只好應下:“是。”
杜清萱剛跟着她走進東廂房就看見三姨娘将茶杯摔在桌上,冷臉訓斥面前跪着的女使:“回去告訴四房,老爺說了今日晚膳在我這裏用,就必須在我這用,她可以不吃,姑娘得吃。”
接着她瞪了女使一眼:“要是今日雨薇不來,明日我必得禀明老爺夫人!說四房苛待姑娘,不讓吃飯!”
杜清萱走近了才看清跪着的是四姨娘身邊的秋蘭。
原來是三房急着立威,杜清萱沒有多事,只恭恭敬敬給她行了禮:“見過三姨娘。”
三姨娘立即換上一副溫和的模樣,拉過杜清萱上下瞧着:“呀!清萱出落的越發标致了,我聽雨苕說你偏愛甜食,今天特地讓廚房做了玉露團,一會兒可得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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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微微笑着,朝她道謝。
好不容易落座,就聽見裏屋鬧騰起來了。
清脆一聲響後,男孩響亮的哭聲傳了出來,東廂房立即亂做一團。
見衆人都圍了過去,杜清萱悄悄起身跟在她們後頭去瞧了一眼。
原來是杜宅獨苗偷吃蜜餞時打翻了熱茶,此刻正坐在地上哭鬧。
三姨娘一把推開擋道的女使,沖過去抱起兒子,對着滿屋的女使破口大罵。或許是仍覺得不夠解氣,又甩了最近的女使兩耳光。
裏屋頓時跪倒一片,哭喊求饒聲不絕于耳,杜清萱不想摻和,轉身欲走,卻正巧看到書架旁挂着的畫像。
畫中的三姨娘衣着華美,牽着雨苕抱着尚在襁褓的兒子,站在繡球花前笑得明豔,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看落款這幅畫還是杜老爺親手給畫的。
但引起杜清萱注意的是她頭上的發釵,遠處看不清楚,杜清萱湊近一看,驚得捏了把冷汗,趕忙退了出去。
原來那對金絲祥雲釵是三姨娘的,如此貴重的釵飾,她怎麽可能分送給自己和雨薇!
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正想着,就見四姨娘帶着雨薇來了。
“見過四姨娘。”杜清萱給她行禮。
女使通傳後,三姨娘抱起兒子挺直腰板走了出來,冷冷看着四房。
“沒人教過你規矩嗎?”
四姨娘氣得咧嘴,卻也只能喊了聲姐姐好。
一頓飯吃的烏煙瘴氣,杜清萱好不容易熬到散席,急急忙忙往彩房趕。
進了門,趁着雨薇雨苕還沒回來,杜清萱取出金釵出了門。
在看到三房非要把四房拽進屋裏敘話的時候,杜清萱就明白了,三房是要栽贓自己和雨薇偷竊。
她記得清楚,家規裏寫明,姑娘小子偷竊一兩銀,杖二十,二兩銀,杖四十,以此類推。
這一支金釵折成銀子,少說也是七兩,這是奔着要她和雨薇命去的,用一對金釵去換雨苕的嫡女身份,夠狠,夠合算!
可惜她杜清萱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正愁沒法子收拾上次發賣她的女使,現在機會倒是送上門來了。
杜清萱悄悄摸到耳房,這會兒女使還在外邊忙着,她掃視過床邊的衣物。
在看到腰間系淺黃香包的薄襖時,杜清萱一眼認了出來,就是那女使當日穿的,杜清萱将釵子塞進去,趁着夜色回了彩房。
回去時正好看見雨薇在捧着妝奁傻樂,杜清萱一猜就知道她把金釵放裏面了。
于是杜清萱進去前先敲了門,果然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後,雨薇才讓她進去。
杜清萱本不欲管她,卻見她揣着蜜餞過來了。
“萱萱,你嘗嘗,今日去東廂房用膳,我看見地上散着包蜜餞,想着你愛吃,偷偷撿回來給你。”
杜清萱搖搖頭:“我不餓。”
雨薇當她是嫌棄,自己拿了一塊塞進嘴裏:“別擔心,都是幹淨的。”
杜清萱看着她,又想起了初進杜宅時雨薇給自己偷油餅的景象,心裏一酸。
“你收到金釵了嗎?那是三房的,今日晚膳要我們入裏屋敘話就是為了栽贓我們,趕緊扔了吧。”
杜清萱說完,坐回了自己床旁。
雨薇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反應過來後翻出妝奁裏的金釵出了門。
杜清萱此時只管看緊自己的東西,再顧不得其他。
沒多久,雨薇回來了。
不多時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聽動靜是女使把彩房圍起來了。
是了,雨苕今日沒回過彩房,只要在屋裏搜出來,就和她們二人脫不了幹系。
彼時碧荷推門而入,目光淩厲:“三姨娘丢了東西,請姑娘們過去訓話。”
随即又進來兩個女使,在彩房裏翻箱倒櫃地找着,可惜,金釵不在這裏。
女使急得團團轉,搜了三遍後只能朝碧荷直搖頭。
碧荷也想不通,硬着頭皮說:“帶走。”
東廂房到了晚上更加氣派,檐角的花燈在風中輕輕搖曳。三姨娘披着帔帛坐在堂前,好生威風。
“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麽能偷東西呢?”
三姨娘還想說,卻見碧荷快步上去在她耳邊低語,她立即慌了,怒視着堂下二人。
“金絲祥雲釵被你們藏哪裏去了!”
杜清萱沒說話,乖乖站着,卻聽見旁邊撲通一聲,雨薇跪在了地上。
“三姨娘明鑒,金釵不是我偷的,是杜清萱!我親眼看見她把金釵藏到了靜亭後邊的杜鵑花叢裏。”
杜清萱難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雨薇,她竟然是這樣歹毒的心腸。
沒多久,碧荷帶着錦盒回來了。
可三姨娘打開錦盒卻是臉色驟變,怒氣沖沖地砸到了杜清萱身上。
“金釵呢!”三姨娘怒喝。
杜清萱腦袋一空,盯着地上綠底紅花的錦盒出神。送到自己手裏的是紅底綠花,這錦盒定是送給雨薇的無疑。
難道是她盜走了金釵,再将罪名推到我身上?
杜清萱想着,全身血液都涼透了。
然而更糟的還在後頭,三姨娘心疼金釵,已然讓女使提着棍棒上來了。
“給我打!直到她說出金釵下落為止!”
她想活命,可是現下招出另一支簪子的下落也于事無補,雨薇絕對不會交出藏匿好的金釵,單交一支,反倒坐實了她偷竊的罪名,絕對不行!
杜清萱絕望地閉上眼,她好不容易發了一次善心,卻叫人如此糟踐,害她落到如此地步,她恨!
然而她們沒給她喘息的機會,在三姨娘尖利的逼問聲中,棍棒一次次落下。
血淚模糊中,杜清萱看不清周遭人的臉,只能看見一只只從地獄裏爬出來要啖人血肉的惡鬼。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杜清萱一聲聲念叨着,可終究是手一垂,失去了意識。
*
京中最繁華的酒家當屬攬月樓,臨江而立,水中倒影樓攬明月,乃是一處盛景。
酒樓裏燈火輝煌,弦歌不絕。寧煜近日得了本古籍,特意宴請名師摯友前來評鑒。
“從前只聽說寧公子才華橫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想還有鑽研湯藥古籍的興致,老朽佩服。”
“寧兄學識無雙,在私塾那會兒就常得夫子誇獎,如今做了太子伴讀,更不是我等尋常人可比的。”
寧煜結交甚廣,酒席裏坐的賓客年齡差距也大,此時全都誇贊起來,當真叫他受不住,連忙抱拳起身:“諸位謬贊,寧煜愧不敢當!今日設宴是想要與諸位把酒言歡,只聊趣聞,不談學問。林大哥,你行走江湖多年,不妨多與我們說說。”
林大哥說話風趣,講的也是民間的怪談轶事,席間一時熱鬧非常,觥籌交錯,他們一直喝到酒樓打烊才離開。
寧煜站在樓前送走賓客,一個人提着壺石凍春在街上閑逛。
夜色已深,街道上也逐漸冷清起來,寧煜本想到到城北買些糕餅再回去,不想這時卻下起了雨。
這雨來得急,很快就下大了,寧煜快步躲到檐下避雨,卻見兩個小厮擡着竹席往巷道裏一扔。
“這叫什麽事嘛!怎麽還打死人了呢?”兩個小厮嘀咕着跑遠了。
寧煜心中起疑,走近一看,竹席外竟有染血的衣裳露出。
于是拔劍一挑,一張面無血色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怎會是她!
寧煜慌忙将人攬入懷中,伸手去探卻發現已無氣息,當即就紅了眼,抱着她不管不顧地沖進了暴雨中。
好困,好困,腦子裏更是一片混沌,杜清萱覺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無論怎樣都睜不開。
“該喝藥了,萱萱。”
聲音好生溫柔,是阿姐。
杜清萱看到她在朝自己招手:“萱萱,萱萱……”
後面的話無論如何也聽不清了,杜清萱看着她一襲白衣慢慢消散,只想要伸手去抓。
“阿姐!阿姐!”
杜清萱一聲聲念着,終于喊了出來,緩緩睜眼,看到的卻是古色古香的木樓。
“你醒了?”
杜清萱循聲望去,只見床邊坐着一青衣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齒,柔和的陽光慵懶地灑在他的臉頰上,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
這樣好看的臉,我究竟在哪裏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