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萱萱何意
萱萱何意
“看出來你個大頭鬼!”
吳夫人态度異常火爆,但也怕杜老爺真翻臉,找補道:“今日席間來了幾位貴人,溫氏注意力不在我們身上。”
杜老爺摸着下巴琢磨起來:“我沒聽說溫氏在朝內還結交着貴人啊。”
但立馬又笑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好,以後結了姻親,他們家的貴人也就是咱家的貴人,說不定也能幫襯咱家兒子謀個功名。”
三房一聽這話也樂呵起來,拉過雨苕就往杜老爺面前推:“要是雨苕嫁過去,幫襯胞弟豈不是更盡心。”
聽着這話,吳夫人翻了個白眼。
這時突然有女使進來通傳:“老爺,夫人,鎮軍将軍府送了東西來。”
“什麽?”
杜老爺吓了一跳,立馬推開三姨娘,握住了吳夫人的手:“夫人吶,你說這可怎麽辦?”
杜清萱看得雲裏霧裏,卻聽吳夫人聲音也顫抖起來:“什,什麽東西?”
“都是釵飾綢緞一類。說跟杜清萱小姐得的彩頭是一套,現下差人送過來。”
女使将東西遞上,杜老爺當即瞪大了眼:“我的老天爺,妝花緞、水紋绫、镂花钿,金步搖,發財了!發財了呀!”
三姨娘當即軟着聲音靠了過去:“老爺,雨苕正缺一套見溫公子的衣裳首飾呢!”
杜老爺厭惡地一皺眉,這東西他是打算入自己私庫的。
然而吳夫人只是冷哼一聲:“行啊!只管拿去,你不怕寧煜的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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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幹嘛!”三姨娘莫名其妙。
但杜老爺卻是一哆嗦,把東西推回給吳夫人:“夫人做主,夫人做主。”
“老爺。”三姨娘想撒嬌。
“滾邊去。”杜老爺怒了,推開她扶着吳夫人進了裏屋。
三姨娘吃了癟,心裏委屈,當即捂着胸口靠在碧荷身上裝暈。
可惜無論任碧荷、雨苕如何叫喊,杜老爺都沒出來管她們,瑞露就讓女使架着三姨娘回去了。
四姨娘如今在家裏沒有半點地位,雨薇不敢去見她,乖乖回了彩房溫書。
人散盡了,杜清萱就回了錦房。
如今她一個人住着倒也舒心,杜清萱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知為何總是會想起寧煜。
剛坐沒多久,就見吳夫人和銀竹帶着東西過來了。
“清萱,東西都給你帶過來了,一樣不少,你自己處置即可。”吳夫人溫和地說着。
杜清萱猶豫許久,還是問了出口:“夫人,杜家和寧煜有淵源嗎?”
吳夫人淡淡一笑:“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必深究,左不過是長輩行事得罪過,怪不到小輩頭上,你不必憂心。”
吳夫人沒有多坐,送完東西就走了。
杜清萱看着東西卻隐隐有些不安,在杜宅,十兩銀子可以發賣人,一對金釵可以把人活活打死,這一座小金山,究竟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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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杜清萱看着一桌子寡淡的素菜實在沒有胃口,便招手讓女使進來收走。
不成想,瑞露來了:“清萱姑娘,吳夫人讓我給您送一碟子炙羊肉來,您将就着吃些吧。”
吃人嘴短,杜清萱并不想承吳夫人的情,于是擺擺手,沖瑞露笑着說:“勞煩瑞露姐姐白跑一趟了,今日天熱,我沒有胃口。”
接着杜清萱沒給瑞露再開口的機會,上床裝睡。
瑞露嘆了口氣,說道:“姑娘也莫怪夫人,三姨娘懷孕,非要小輩食素祈福,否則就嘔吐不止,杜老爺被她折騰得不行,無奈應允了,夫人也難辦。”
瑞露站了會兒,又補充道:“姑娘還是吃些吧,三姨娘這是惦記着十日後溫老太太的壽宴。半月來,您和雨薇消瘦不少,再這樣下去便是面黃肌瘦,容顏受損,怎能與那面色紅潤的雨苕相争?”
見杜清萱還是沒動靜,沒辦法,瑞露只得收了東西退出去。
她一走,杜清萱就嘆了口氣,捂着餓癟的肚皮自言自語道:“醜點也行,只是腹中饑餓實在難熬啊。”
杜清萱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着的,只知道再睜眼已經到了晚上。
此刻肚子咕咕叫個不停,餓得實在難受也睡不着,于是心一橫,換了套暗色的衣服出了門。
杜清萱找到狗洞的位置,趁着四下無人鑽了出去。
外面這一片狗尾巴草地不大,杜清萱走了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後街的巷道,歡天喜地的朝燈火輝煌處跑去。
茶樓裏此刻座無虛席,輕歌曼舞混着嘈雜的人聲倒別有一番風味。
寧煜閉眼坐在看臺上,一手搖着折扇,一手輕輕敲擊着桌面,似是在認真聽書。
忽而背後窗戶一響,翻進來一個黑衣男子。
他在地上跪定,沖寧煜一抱拳:“公子,信截下了。”
“哦?拿來看看。”
寧煜看着信,淡漠的眸子裏沒有半分情緒。
“人呢?”
“交給懷奚先生了。”
“告訴懷奚,今晚我親自去看,別給我弄死了。”寧煜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是。”
男子撿起身旁的配劍:“屬下告退。”
杜清萱在熱鬧的主街穿行,自從剛剛在小攤上買了面紗後便自在了許多。她一手提着花燈,一手捧着花糕,好生快活。
“那壯士義薄雲天,怎會為金銀這等粗鄙之物出賣朋友……”
杜清萱側身望去,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翁在說書,一時來了興趣,進去茶館尋了個角落坐下。
正聽得沉醉,腦袋忽然就被書卷一砸,杜清萱捂着頭看去,卻發現那男子只顧着追滾落的書卷,半點也沒看自己。
杜清萱生氣,只是現在不方便與他争執。
然而沒一會兒那人又回來了,身邊還多了個獐頭鼠目的男人,只聽見二人貼着柱子竊竊私語道:“溫公子,李小姐出門後我便一路尾随,她此刻正在樓上雅間,您等一會兒必能遇上。”
聽見溫字,杜清萱扭頭看去,發現還真有點眼熟,似乎就是溫家嫡子溫加益。
緊接着就看見溫加益小跑向一個由女使攙扶着下樓的貴小姐,滿臉堆笑地遞上書卷。
“李小姐,這是溫某思慕姑娘時作的詩,還望姑娘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能夠收下。”
原來溫加益有喜歡的姑娘。
寧煜往桌上扔了幾錠銀子,慢慢下樓,卻在轉角處忽然停住腳步,唇角慢慢生出笑意,朝角落裏聽書吃點心的女子走去。
“萱萱吃什麽好吃的呢?”
身旁突然有人坐下,杜清萱趕忙将面紗放下,轉頭看去,竟是寧煜!
跑出來偷吃還遇上熟人,真是倒黴。趁着他沒看清,杜清萱拔腿就跑。
不想才剛起身就被寧煜拉住,杜清萱想甩開,可無奈男人力道太大,沒掙脫開反倒跌進了他懷中。
咣當一聲,點心盤子被打翻了。
衆人循聲望來,片刻安靜後,忽然聽見耳畔有人驚奇地喊着:“寧公子?”
緊接着就是一陣急迫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寧公子好!”
杜清萱捂着臉別過頭卻對上寧煜笑意盈盈的眼,偏偏這人此刻還不肯松手,反倒是盯着她輕輕一挑眉:“萱萱何意?”
杜清萱立刻紅了臉,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無奈寧煜在京城熟人太多,周遭人越圍越多,杜清萱頭也越埋越低,最後直接抵上了寧煜胸口。
寧煜輕笑一聲,脫下披風蓋住了她。
“今日雲水樓的單我買了,煩請諸位讓條路。”
話音剛落,杜清萱便覺得身體一輕,她被寧煜抱着,在起哄聲中出了茶樓。
寧煜把她抱上了馬,杜清萱害怕,死死拽着缰繩,下一刻寧煜也翻身上馬,從她手裏接過缰繩,指尖相碰時,杜清萱慌亂的縮回手,搖晃着靠到寧煜懷裏,而寧煜握住缰繩也剛好環住她。
寧煜一扯缰繩,那馬便很有靈性的小跑起來,杜清萱緩緩探出頭,看着京城繁華的夜景。
他們停在一家酒樓前,杜清萱擡頭看去,輕聲念着牌匾上的字:“攬月樓?”
“是,京城最好吃的菜肴都在這了。”寧煜下馬,伸手抱她。
“安排一桌姑娘愛吃的菜來。”寧煜交代完,扶着她上了樓。
看着琳琅滿目的菜肴,杜清萱吞了吞口水,寧煜笑着敲了她的額頭:“吃吧,方才抱你,發覺你輕減不少。”
杜清萱得了許可,立即動筷,先吃了一筷子魚,又夾了許多牛肉。
寧煜看着她塞得鼓鼓的臉頰,心好像被揪了一下,笑意慢慢淡了:“萱萱在家裏吃不上好東西嗎?”
杜清萱筷子一停,以為是自己吃相太差,驀然紅了臉。
“怎麽不吃了?”寧煜給她夾了塊排骨。
杜清萱又慢慢吃了起來,只是速度放慢了許多,人也變得拘謹。
寧煜看她不說話,也不再多問,默默替她挑着魚刺。
“寧公子認識杜家長輩嗎?”杜清萱忽然問道。
寧煜手一頓:“萱萱聽誰說了什麽嗎?”
“沒有,只是覺得寧公子待我很好,猜想會不會是因為長輩的緣故。”杜清萱眼神飄忽,不知道自己這話問得是否恰當。
寧煜沒有看她,淡淡說道:“我待萱萱好是因為我想待萱萱好,和旁人沒有關系。”
杜清萱哦了一聲,埋頭吃飯,寧煜則将魚肉夾到她碗裏,盯着她的眼睛問:“萱萱也覺得我待你好嗎?”
杜清萱還在愣神,卻見寧煜自己先笑了。
杜清萱立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蠢話,對于寧煜這樣身份的人而言,他對自己的好,在他眼裏或許就是動動手指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杜清萱頓時羞愧難當,自己都覺得臉頰在發燙。
“不吃了嗎?”寧煜又給她夾肉。
“飽了。”
杜清萱此刻只想跑,寧煜卻起身推開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