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刺繡換錢
刺繡換錢
這馬駒當真是乖順,一路上杜清萱不知道摸了它多少次,它不躲也不鬧,就好脾氣地任她折騰,快進城時,杜清萱已經給它編了一排小辮子。
“萱萱,現下城裏人多,不便騎馬,我們走進去可好?”
“嗯,好!”杜清萱滿意地又摸了馬駒一把。
寧煜抱她下馬,牽住她的手腕,慢慢向前走去。
“見過寧公子!”
見官兵急急忙忙過來行禮,杜清萱趕緊抽回了手。
在這京城裏,遮她的臉哪裏有用,得遮寧煜的臉才行。
寧煜朝官兵點點頭,察覺到她的異常,輕聲問道:“不願意和我一起走過去嗎?”
杜清萱遲疑了:“你太顯眼,我怕被人認出來。”
“好吧。”寧煜有點失落,但他真的不想讓萱萱有一點不開心。
于是看向官兵:“煩請照看一下我朋友。”
那官兵連連道是,寧煜就進城叫了馬車來接她。
坐在馬車上,杜清萱摘下了鬥笠,寧煜将腰間的藥膏拿了出來:“正好,可以給你上藥。”
“嗯?”
杜清萱很疑惑,見他将自己的手拉了過去,挑出藥膏在自己掌心暈開,又慢慢抹到紅腫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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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樣細心,杜清萱心裏一暖。
忽然馬車外傳來尖利的叫罵聲。
“滾,快滾!貪了百姓血汗錢的狗官!你們怎麽還有臉來賒餅!”
杜清萱掀開一點簾子看着,竟然是文家兄妹,他們此刻衣衫單薄,身上一樣飾品都沒有。
“文家發生何事了?他們竟如此落魄。”杜清萱驚訝地看向寧煜。
寧煜垂眸:“光祿寺丞文恪貪墨白銀三千兩,被聖上下旨抄家。”
杜清萱驚得捂着嘴,小聲呢喃道:“原來榮華利祿竟消失得這樣快。”
寧煜擔心吓到她,溫聲安慰:“文恪做錯了事自當受罰,朝堂上庸碌之輩也有許多,只要不犯大錯,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杜清萱皺了皺眉,去摸自己的荷包,倒出銀子數了數,眉頭皺得更緊了。
寧煜見狀掏出銀票遞給她:“萱萱要接濟文家?”
杜清萱搖頭:“文卓潇在雨中幫過我一次,後面也送了些禮物進杜宅,我把到了我手裏的折成現銀還他,此後誰也不欠誰。”
寧煜點點頭,看着她用一張銀票包上銀子扔到了文卓潇身上。
外面立即傳來文家兄妹的道謝聲和百姓的唾罵聲。
“走吧。”杜清萱神态自若,沒受分毫影響。
她将剩下的銀票疊好還給寧煜:“等我變賣了文家送來的禮物,就把錢還給你。”
寧煜笑着搖搖頭:“萱萱別和我這麽客氣,倒是生疏了。”
杜清萱想說一定會把錢還給他,卻發現自己欠下的恩情實在太多,怕是還不清啊,只能嘆了口氣作罷。
杜清萱行動力很強,一回杜宅就抱上文家送的東西出了門。
日落前她終于到了當鋪門口,抱着手裏滿滿當當的東西跟着小厮上樓。
剛到轉角,就發覺自己的腰被摸了,驚怒地回頭看見老板正一臉猥瑣地看着自己,附近的小厮也逐漸圍了過來。
意識到危險的杜清萱趕緊扔了東西,推開他往樓下奔去。
可是門已經被小厮堵住了,杜清萱當機立斷拔下發簪指着他們:“放我出去,否則今日,這裏總歸有人要見血!你的,我的,都一樣!”
老板沒想到杜清萱竟然有這樣的狠勁,更加癡狂:“行啊!可以試試。”
好在此時店裏來了人,是個拎着包袱來典當的男人。
老板見他,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季哥!今日賭場財運好哈!”
季幕将手裏的東西扔給他:“老規矩,都當了。”
當鋪老板就是喜歡和賭場做生意,那些賭鬼逼急了什麽都敢偷,有時還真能翻出幾樣稀罕的寶貝。
季幕在他低頭查看的間隙,回眸望見了杜清萱,神色一變,悄悄将包袱裏的珍珠手串扯斷了。
瑩白如雪的珠子滾落得到處都是,小厮驚呼着去撿,正好叫杜清萱瞅準機會轉身跑了。
老板撿完珠子,一擡頭發現人沒了,後悔地捶胸頓足:“哎喲喲!我滴個乖乖,怎麽就為了一串破珠子把美人弄丢了。”
季幕拍拍他:“你先瞧着,我出去透口氣。”
季幕說完就去追杜清萱,他對這裏很熟,翻了兩堵牆就追上了她。
剛攔下她就見金簪朝自己刺來,季幕急忙閃身躲開。
“小姐!是我。”
杜清萱一愣,想起剛剛是這個人幫了自己,雖沒再動手也後退了幾步:“你要做什麽?”
“來和小姐打聲招呼而已。”季幕見她警惕,也往後退了兩步,老老實實把手背在身後。
“多謝你!”杜清萱留下一句話,又一溜煙跑了。
季幕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沒有再追,只揚聲喊道:“我叫季幕。”
如果她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
杜清萱氣喘籲籲地跑進杜宅,迎面就碰上了散步的吳夫人。
“清萱?”
吳夫人快步走了過來,瞧見她滿頭大汗的樣子,心疼地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發生什麽事了?跑的這樣急?”
“沒,沒事。着急回來而已。”
杜清萱一看這是往錦房去的方向,就知道夫人找自己有事:“您有事要尋我?”
吳夫人點點頭,拉着她往桂苑裏去了。
“我新得了一匹紫色綢緞,甚是喜歡,吩咐人制了襦裙,本想請個上好的繡娘繡上水仙的圖案,可今日去繡坊看了,我都不滿意。”
銀竹也笑着說道:“可不是嗎?見過咱們清萱姑娘的刺繡哪還能看得上外面的。”
杜清萱立即懂了:“那不如我将襦裙取走,過兩日繡好給您送來。”
吳夫人高興得不得了,親熱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只管繡,我按繡娘的十倍之數付你銀子。”
杜清萱搖頭:“夫人對我這般好,我怎麽能收夫人銀子呢?”
“唉,話可不能這麽說,也不能白白辛苦了你!”
吳夫人拉着她認真說道:“杜家經商,我見過不少精妙的繡品,就連專供皇宮繡娘的繡品我都見過,遠不及你,你安心收着便是。”
杜清萱捧着沉甸甸的銀子,原本正愁弄丢了文家的東西不知如何籌錢還給寧煜,或許刺繡換錢也是個好辦法。
—
寧煜正看着冠禮宴席的采買單子,就見塵嚣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公子,玲珑坊新進了好些料子,要不要去選一些送給姑娘?”
寧煜一挑眉:“沒想到你還留心這些。”
塵嚣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不是,今日路過玲珑坊的時候看見好些姑娘夫人堵在門口瞧一幅刺繡,我湊過去看了一眼,當真是美極。”
寧煜撫着腰間的荷包淡淡一笑:“那是她們沒見過好的。”
塵嚣以為他不信,接着說道:“公子,是真的極品,那一池荷花繡得栩栩如生,好些富豪都想買回去裱了挂牆頭呢!”
寧煜仍是沒擡頭:“你喜歡就去買回來吧,料子倒是不用了。前些日子皇帝送了不少貢緞來,你再把我獵的赤狐皮拿去,請雲嬷嬷給萱萱做兩身衣裳,深秋天涼,記得做厚實些。”
塵嚣得了許可,高高興興去了。
房裏點着醒神的熏香,寧煜只顧埋頭看書,時而捏捏酸澀的眼角。約莫一個時辰,外面有了腳步聲。
“公子,雪青別院傳了信來。”
塵嚣一手抱着綢緞卷好的刺繡,一手拿着信快步走了進來。
“哦?”寧煜立即起身接過信:“萱萱前幾日不是說宅裏有事最近不去練琵琶了嗎?”
打開一看,竟然是銀票。
塵嚣偷瞟一眼,笑容一僵:“姑娘這是何意?”
寧煜把銀票取出來,發現後面還有張信箋:多謝你,只是我欠的人情得由我自己還。
塵嚣咂咂嘴:“姑娘還真是執拗。”
他又把綢緞裏卷着的刺繡展開:“公子你看,這荷花真漂亮,好多姑娘夫人搶着要呢!拿去送給姑娘,她一定喜歡。”
寧煜聽了這話,終于掃了那滿繡荷花圖一眼,當即眉頭緊鎖,摘下腰間的荷包細細比對,又看了眼銀票,瞬間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他上前輕輕撫摸着細密的針腳,眼裏滿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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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鼎沸的人聲,杜清萱擡頭看着漫天的煙花,大将軍獨子寧煜的冠禮果然隆重。
本是自己拒絕了邀約,現下倒是開始後悔了。
杜清萱嘆了口氣,回房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要不,去将軍府門口遠遠的望一眼?
下定決心的杜清萱戴上面紗,偷偷溜出了門。不多時就站在了将軍府門口,只見那青黑色磚瓦砌成的高牆威嚴肅穆,沒來由地讓人生了怯意。
她只好圍着高牆慢慢的走,慢慢的走,直至在轉角處看到門口雄偉高大的石獅和大門,杜清萱停下腳步,靜靜站着,想要聽見裏面傳出的只言片語。
可惜,耳畔只有蕭瑟的風聲裹挾着涼意而來,她攏了攏領口,轉身離去。
塵嚣正從雲嬷嬷處取了衣裳回來,剛下馬就看見遠處有個清麗的背影。
門口小厮見他站着不動,好奇地湊了過來:“您怎麽還不去宴席,在這看什麽呢?”
塵嚣将手中的衣裳遞給他:“捧好了,出了差錯就等着挨公子的訓吧。”
小厮還沒來得及問就見他已經追了過去。
“姑娘?”
這聲音倒耳熟,杜清萱疑惑着回頭。
“真的是你!”
塵嚣樂開了花:“你來了怎麽不進去?公子見了你,必定高興!”
杜清萱搖頭:“不方便。”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公子結交甚廣,今日宴席廟堂高官、江湖白衣都有,誰又認識誰呢?”
見杜清萱沒有立馬回絕,塵嚣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吧!你要是不喜歡湊熱鬧,我讓人在後院給你單獨擺一桌,好歹去見公子一面啊!”
鬼使神差地,杜清萱跟着他進了将軍府的門,但不知為何,從一進門,遇見的小厮和賓客都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杜清萱低着頭,跟在塵嚣後面,只在路過大堂時擡眸望了一眼,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在給寧煜加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