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哄騙嗎

是哄騙嗎

“冰涼涼的衣裳貼在身上,不冷麽?”

杜清萱看着楊赫身後微弱的光亮,判斷應該是第二日清晨了。

楊赫說着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颌:“把衣裳換了,我抱你回湘雅軒,只要你乖乖聽話,我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杜清萱別過頭,蜷着身子縮到了角落裏。

“呵!”

楊赫嗤笑着看她:“你對寧煜還當真存了心思啊?”

杜清萱不說話,楊赫卻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他使勁擰過杜清萱的臉,迫使她擡頭看他:“你真以為寧煜喜歡你嗎?他玩你呢!你是羅桦之女,與他有殺母之仇,他怎可能會喜歡你,不過是哄着你騙着你,一點點糟踐你罷了。”

羅桦?

這名字聽着陌生,杜清萱無力地垂下頭:“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什麽羅桦。”

楊赫聞言收斂了嘲諷的笑意,細細打量着她,半晌,他淡淡道:“也對,那會兒你還沒出生,杜雲茗大約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你。”

聽見母親的名字被提及,杜清萱心裏疑窦叢生,她伸手去碰楊赫的衣角:“什麽意思?你到底再說什麽?”

“自己看!”楊赫将衣袖中一本陳舊的文書扔給她。

杜清萱撿起文書,發現竟然是認罪書和判罰書。

她一字不落地讀着,總算拼湊出個大概。

禁軍三等侍衛羅桦當街殺害鎮北将軍府夫人,該誅三族,因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蒙了恩典,只流放其家眷,夫人杜雲茗與長女羅清妍流放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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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喉嚨一熱,竟然吐了血,她直勾勾盯着沾了血沫的文書,原來,竟是這樣,怪不得楊赫能找到她,只怕在攬月樓被楊赫盯上都是寧煜的人一手安排的。

杜清萱整顆心撕裂般地疼,原來,一切美好都只是蓄謀已久的報複,寧煜,你心好狠!

她靠在污髒的地上,眼淚一滴滴滑落,如今她在世間已無牽挂,只求能到地下與阿娘阿姐團聚。

于是她認命地閉上眼,期待着楊赫趕緊殺了她,結束這潦草可笑的一生。

“公子,大夫來了。”柴房外的女使低着頭,沒敢往裏面看。

“讓他到湘雅軒去等。”

楊赫說完,蹲下身粗暴地撕扯着杜清萱的衣裳。

“松手,松手。”

杜清萱哭鬧着去推他的手,可惜她現在虛弱的半分力氣也沒有,就連哭喊都像小貓呻吟一樣微弱。

眼見領口大敞,裏衣暴露于人前,杜清萱萬念俱灰,羞憤地咬了舌。

嫣紅的鮮血從她嘴角溢出,楊赫慌了神,急忙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張開嘴。

楊赫毫不猶豫地将手抵在她的牙間,防止她真咬斷了舌頭,

女使還沒走遠,聽着動靜不對,連忙領着大夫折返回來。

看見楊赫被杜清萱咬着,女使忍不住尖叫出聲:“公子!你的手!”

大夫見狀立即給杜清萱紮了針,讓她暈了過去。

女使趕緊去看楊赫的手,只見很深的一排牙印子,汩汩往外滲血,大夫連忙上前替他包紮,卻被楊赫甩開了:“愣着幹嘛!去看她!”

大夫不敢違逆,急忙去看杜清萱。

“回大公子話,姑娘先前已經吐過,現在已無生命之憂,但是小腿骨折了,還發着高燒,得趕緊脫了這冰涼的衣裳,暖了身子好好診治才行。”

“知道了。”

楊赫推開替自己包紮的女使,抱起杜清萱往湘雅軒去。

見楊赫來了,湘雅軒的女使急忙迎了出去。

“公子,熱水已經燒好了。”

楊赫掃了她一眼,抱着人往銅浴盆去,邊走邊替她解了外杉,裏衣濕了,透出她嬌小的身軀。

想起她剛才抵觸的态度,楊赫挪開眼,将人交給了女使:“照顧好,我和大夫在外邊等。”

女使不敢多言,仔細伺候着杜清萱沐浴,見人睫毛微動,趕忙擦了水将她擡到榻上,喊了楊赫進來。

這燙手山芋,她們可不想接。

楊赫昨日瘋癫完,出去喝了一夜花酒,回來卻問起杜清萱的情況,聽說她還被扔在柴房,整夜都沒人管,發了好大的火。

杜清萱是被腿上的疼痛喚醒的,她悶哼出聲,發現大夫正在給自己正骨。

咔噠一聲,小腿總算回到了正常弧度。

杜清萱虛弱地靠在榻上,看見楊赫端着藥過來。

“乖,張嘴,喝藥了。”楊赫忽然又溫柔起來,與昨天判若兩人。

他現在不瘋了?

不對,他瘋不瘋有什麽要緊的?

杜清萱一心求死,掀了他的藥碗:“滾!妍兒早就死了,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藥碗摔得稀碎,藥湯全都灑在了楊赫身上,女使吓得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出。

杜清萱有意激怒他,繼續說道:“你就是個懦夫!沒能力護住她也沒能力替她報仇!我就是死也不做你的念想,你這輩子就該活在悔恨裏,孤獨終老,郁郁而終!”

這話說得狠毒,更是往楊赫傷口上撒鹽,他雙眼猩紅着,整個身子都止不住的顫抖。

殺了我!殺了我吧!

杜清萱整顆心都在期待着,半晌,卻見楊赫揮了揮手,滿屋的女使都退了出去。

他慢慢靠近杜清萱,用極低的語調說着:“你說的對,我确實是個懦夫,對不起你姐姐也對不起你,但是清萱,你真的出不去了。”

杜清萱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很是詫異,擡頭看他,發覺他眼底一片清明,仿佛他現在才是完全清醒的。

楊赫嘆了口氣:“懷奚把你糾纏寧煜的事情透露給了敏和郡主,現在楊府外都是想要殺你的人,就連府上,我也得謹慎防着,除了家生子,我都不敢讓別人接觸你。”

聞言,杜清萱心中又是一痛,寧煜當真要趕盡殺絕到如此地步,原來往昔對她的每一分好,都是他扔出的刀,就等今日取她性命。

或者說,更加殘忍,要她去做她姐姐的替身,依靠一個瘋子的庇佑活下去,痛苦地在他瘋癫時極端的折磨裏活下去。

原來寧煜要的,是她身不如死。

他當真是個頂好的執棋者!

杜清萱慘笑着,在徹骨的涼意和悲痛中別過頭。

“我會盡力護你周全。”

楊赫替她掖了掖被子:“清萱,別難過,上一輩的恩怨與你沒關系,不該要你去承擔,你好好活着,就是對你娘你姐姐最大的寬慰。”

“活着?怎麽好好活着?”

杜清萱閉着眼,聲音很低:“你又能拿什麽護我周全,我今日這樣,不都是拜你所賜麽?”

楊赫愧疚地低下頭,以他如今半瘋癫的狀态何談照顧人呢?

昨天強灌糕點的事情,他聽別人說起都覺得心驚,原來自己已經瘋癫到這個程度了。

他沒再多說,悄聲出去了。

杜清萱發着高燒,身邊安靜下來後逐漸睡了過去。

“我的病,有得治嗎?”

廊下煎藥的大夫聽見這話吓得連扇子都掉到了地上,他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楊大公子竟然願意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實?

居然還肯治!

看着大夫吃驚的表情,楊赫又問了一遍:“我的病,能治好嗎?”

大夫急忙答話:“能!能!只要您別再整宿整宿地喝酒,加上肯喝藥針灸,一定能好轉。”

楊赫松了口氣:“把清萱的藥煎好,一會兒進來把脈施針。”

杜清萱這一病病了一個多月,硬是拖到過年才能起身,她如今脾胃虧損的厲害,一餐吃不了小半碗米粥,不到半個時辰就又餓了。

幸虧楊赫不發瘋時倒也細致,囑咐廚房時時溫着熱粥,屋裏也放着許多容易克化的點心。

今日除夕,楊赫推不開,被喊到了席上,他一走,整個院落都靜悄悄的。

杜清萱看着夜幕中絢爛的煙花,掰了一小塊牛乳糕送進嘴裏。

“我餓了,要吃松仁百合酥和山楂牛肉。”

水芸有些犯難:“姑娘,這些東西不好消化,仔細傷了脾胃。”

杜清萱将牛乳糕放回盤裏:“那我餓着吧。”

水芸急忙改口:“我這就差人去做,姑娘嘗個味道也是好的。”

見她去了,杜清萱又看向身旁倒茶的澤芝:“有點冷,你再去端兩個火盆來。”

雖說屋裏溫度堪比養名貴花卉的暖房,但是這主子心意琢磨不透,以防她又鬧騰輕生,澤芝也未敢多言,趕緊去了。

見周圍人都支走了,杜清萱披着鬥篷悄悄出了院子。

都說是大夫人亂棍打死了她姐姐,那她無論如何都要去看大夫人一眼。

除夕夜衆人齊聚一堂,是最好的機會。

她跟着送菜的小厮,進了一個更大的院落,隔的老遠,就聽見了廳堂之上的阿谀奉承聲。

“奴婢飲一杯,願老爺身強體健,日後能再添幾房子嗣!”

話音嬌媚,應當是個女子,杜清萱從屏風後探出腦袋,看見席中央的老人頭發盡白,想來應該是楊府的老夫人。

此刻她拉着身後婢女的手就往楊大人手心放:“兒啊!你房中空虛,再納兩個人也是好的!”

杜清萱眉頭微皺,除夕夜,當着大夫人的面往楊大人房裏塞人,似乎不合常理。

她仔細看去,楊大人和楊赫之間果然空了一個座位,想來是大夫人沒有來。

目的落空,杜清萱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打算回去卻聽見往另一個方向送菜的小厮議論起來。

“大夫人不是病了嗎?怎麽突然又叫送膳食過去?”

女使捅了他的胳膊肘:“你只管當差做事就成了,話這麽多幹嘛?”

小厮趕忙閉了嘴,杜清萱則正好跟着他們,找到了大夫人的居所。

眼見女使将菜肴都端進了正堂,杜清萱卻聽到隔壁偏房似有動靜,便提着衣擺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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