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砒霜之毒
砒霜之毒
滴答滴答,身後似有水珠滴落的聲音,杜清萱一回頭,被渾身濕透的季幕下了一跳。
“你怎麽進來的?”
季幕指着池子:“這池子與外頭院子相連,我游進來的。”
“你瘋了!這是冬日,若是池子結了冰,你要凍死在下面嗎?”
季幕渾身凍得通紅,卻無所謂地笑笑:“冬日魚貴,我在老家時,常在寒冬臘月下水摸魚,早習慣了,再說小姐洪福齊天,一定能庇佑小的。”
杜清萱沒理會他的油嘴滑舌,只将手中的暖爐塞給了他:“快将濕衣換下,回去好生休息。”
季幕惦記着杜清萱交代他的事情,急忙說道:“小姐,那霞兒捧着點心回了房,放下點心就立刻出來了。可怪就怪在,我明明親眼看她出了楊府,可回到放糕點的屋裏,發現桌上還趴着一個霞兒,睡得很沉,像是被人下了藥一樣。”
“兩個霞兒?”杜清萱很迷茫。
季幕點頭:“我聽聞江湖中有易容秘術,多是刺殺高手所用,莫不是,今日有人扮做霞兒的模樣進入楊府行刺殺之事?”
杜清萱握緊了袖中用手帕包好的糕點碎屑,目光一凜:“費這麽多心思,還真是看得起我。”
季幕聽完吓了一跳:“她是沖着小姐來的?”
杜清萱低頭沉思,按理說,若是想要她性命,一刀下去豈不是幹淨利落,為什麽非要借老夫人的手不可呢?
這個府上,除大夫人以外,杜清萱想不出抹黑老夫人還會對誰有好處。
她仔細斟酌後,看向季幕:“我猜,你進入楊府的目的不止是殺了楊名,否則你随便下一點毒,這事就了了。”
季幕也不隐瞞:“是,我想要楊氏滿門的性命,若無他們幫襯縱容,楊名也不能狂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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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微微一笑,利益相同的盟友往往比攀交情的朋友更加可靠。
她看着季幕一字一句道:“不如我們聯手,一起報仇。”
季幕緊緊盯着她,幽深的眸子裏閃着喜悅的光芒,朝杜清萱一拜:“但憑小姐吩咐。”
杜清萱唇角微勾,分了一半糕點碎屑遞給季幕:“把這些東西偷偷加在老夫人的膳食裏,如果她死了,左右與我們沒關系,如果她沒死,正好給她提個醒,借她的力量幫我們鬥一鬥幕後黑手。”
季幕毫不猶豫接過東西:“小姐放心,在這兒安心等我消息便是。”
季幕說完,放下暖爐,從池裏游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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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吶!來人吶!快去請大夫!老夫人病倒了!”
聽見院外忙得不可開交,杜清萱知道,事成了。
她一早就告訴水芸澤芝身體不适要休息,等得就是現在,她将碎屑用消食湯打濕,抹在自己的嘴角,再将剩下的消食湯和碎屑一起倒在枕頭上,制造嘔吐的假象。
接着她一口氣将屋裏的牛乳糕全吃了,本就脆弱的腸胃被這麽一折騰,立即一陣翻騰,食物混着鮮血一起嘔了出來,夠逼真了吧?
疼得快要昏死之際,杜清萱摔了茶盞,引來了屋外的水芸澤芝,看見她們慌慌張張地去找大夫,杜清萱安心的閉上了眼。
“你們給她吃了什麽!說!”
杜清萱是被楊赫的咆哮聲吵醒的,她悄悄将眼睜開一條線,看見了屋內跪的滿滿當當的一群人。
水芸澤芝最先叫冤:“公子,我們實在不知啊!姑娘的一切飲食都是小廚房負責,我們只負責取來,伺候姑娘用膳啊!”
豈料楊赫一點理也不講,重重甩了她們一鞭子:“你們倆貼身照顧,就得事無巨細的都照顧到。況且,萬一是你們倆從小廚房取走後投毒呢?”
小廚房的小厮女使跟着落井下石:“是啊是啊!我們食物原料都在廚房裏呢!公子大可派人去查,我們送出來的東西絕對是沒問題的,一定是姑娘身邊的人動了手腳。”
見兩方争執不下,大夫戰戰兢兢地開了口:“公子,食物裏面被人摻了砒霜。”
所有人驚慌起來,連連推脫:“公子明鑒,我們一個月來可都沒出過楊府,去哪裏弄的砒霜呢?”
楊赫卻沒空搭理他們,只喃喃道:“砒霜,怎麽又是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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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祥雲齋裏亂的一塌糊塗,楊大人領着三公子在老夫人床前不停地抹着淚。
“娘,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祖母,孫兒不能沒有你啊!”
他們哭得傷心,老夫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碰了他們的額頭,聲音喑啞:“這個府裏,最容不下我這一把老骨頭的人是誰,你們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楊大人氣得嘴角直哆嗦,沖後邊的人怒吼道:“給老夫人下砒霜的人還沒找到嗎?要你們有何用!”
此時管家匆匆忙忙地拖了人進來:“回老爺,摻了砒霜的糯米團子,是在霞兒房裏找着的。”
楊大人一怔,連忙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虛弱地搖着頭:“不可能,絕不可能,霞兒是李媽媽的女兒,自小養在我身邊,我不相信她會幹出這樣沒良心的事,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霞兒跪在地上,也是哭鬧不止:“求老爺明鑒啊!我連那糯米團子是怎麽進我房中的都不知道,怎可能拿它去害老夫人呀!”
楊大人心一橫,沖管家叫嚷道:“去秋萍院把那毒婦給我綁來!府上采買全由這毒婦管着,這髒東西怎麽進的宅子,她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管家看見院中已有管事媽媽領人去了,急得不可開交:“老爺,門口小厮看見霞兒天沒亮就去了藥房,我派人打探,買的正是砒霜。”
雖然衆人神色不對,但為了維護夫人,他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湘雅軒外的守衛也可以證明霞兒今晨打着老夫人的旗號把摻有砒霜的糯米團子送給了杜姑娘,現在那人也中毒病倒了。”
楊大人又是一愣,繼續去看老夫人,只見她冷哼一聲:“大公子的人,自然和那毒婦是一夥的。”
說完,她握住楊大人的手:“罷了,你讓他們都出去,咱們母子好好說說話。”
眼見人都出去了,老夫人由李媽媽扶着坐起了身。
楊大人連忙去扶:“娘!你可要當心身子啊!”
老夫人擺擺手:“不打緊,救得及時,我這條老命算是保下來了。”
楊大人剛松了口氣,卻聽她話鋒一轉:“可下次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喽!”
楊大人趕忙指天起誓:“兒子保證,絕不讓那毒婦再有可乘之機!”
老夫人哼笑一聲:“你怕是忘了上回她把我們替名兒買官的事捅給永安公主害我們全家出糗的事了,怎麽縱容她活了這麽久?”
見兒子低頭,老夫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她與永安公主是閨中密友,母族又靠公主提攜,自然與公主是一條心,如今敏和郡主要殺杜清萱,她當然要出一份力,如果能借着公主的手,把我一塊除了,更是好事一樁。”
楊大人聞言落淚:“都怪兒子無用,畏懼永安公主威勢,不敢殺了毒婦給娘報仇。”
老夫人只是搖搖頭:“娘豈會不知你盡力了,就連當今聖上都不知受了永安公主多少迫害,何況我們?”
“娘,要不,咱們投靠公主吧?”楊大人還是忍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老夫人立馬急了,剛被大夫救醒的人又差點被他氣暈過去。
她緊緊扯着楊大人的衣袖:“你千萬不要糊塗,咱們與聖上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永安公主為何要讓那毒婦監視楊家,不就是記恨着當初你幫聖上奪玉玺的事嗎?”
老夫人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聖上在龍椅上坐了多少年,她就恨了楊家多少年,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況且,有那封密信在,聖上一定會保着你的官位。所以與永安,與那毒婦,界線劃得越清楚越好。”
楊大人苦惱至極:“可如今聖上勢微,永安又縱容毒婦在府中作威作福,兒子是防不勝防啊!”
老夫人心疼兒子,拍了拍他的手:“你先安心處理官場上的事,宅子裏的事,娘替你料理。”
楊大人聞言一喜,朝老夫人磕了頭:“多謝娘親費神,兒子不勝感激!”
送走了楊大人,李媽媽皺了眉:“老夫人,那毒婦有永安公主撐腰,怕是不好處置呢!”
老夫人冷笑道:“我拿捏她幾十年,這次一時不慎才讓她鑽了空子,不好好敲打,日後只怕真要騎到我頭上來了。”
李媽媽還想再勸,卻聽老夫人沉聲道:“我已有計策,你帶着上好的補品去看看湘雅軒那位,就說三日後我搭臺看戲,請她一定要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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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今日去見了永安公主,現下剛剛回來,就跪在佛像前虔誠地誦着經,女使卻忽然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也中了砒霜!”
“什麽?老夫人也中了砒霜之毒?”大夫人猛一回頭,不慎撞翻了燭臺。
“夫人小心!”女使們急匆匆上前,替她拍滅衣袖上的火星子。
“是啊!老夫人也中毒了,今日管事媽媽來拿人,我說夫人病了,死死攔在門口才将人擋回去呢!”
田媽媽說着,愁眉苦臉地一跺腳:“更可恨地是杜清萱竟然沒死!”
大夫人眼睛瞪得老大:“南莊那殺手不是說杜清萱吃了整整一塊點心嗎?咱們分明放了十足十的量啊!毒死一頭牛都夠了,她居然沒死?”
田媽媽無奈地點點頭:“是,據說是上次被大公子弄傷了腸胃,吃東西不消化,全給吐出來了。”
大夫人後槽牙咬得咯吱響:“這死丫頭命還真硬!”
田媽媽扶着她坐下:“夫人,永安公主又來信了,說半月內不是杜清萱死就是您死!”
“什麽?”大夫人吓得跳了起來。
田媽媽搖搖頭,寬慰她道:“我看那字跡倒不像公主寫的,只是确實有公主府印信。”
大夫人眼皮直跳:“那必然是敏和郡主,公主最寶貝的就是這個女兒,這事,無論如何都得給她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