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提霜雪
再提霜雪
寧煜神色卻沒什麽變化,從聽見父親臨死前叮囑別殺他時,寧煜就猜到了。
他松了腳,男人龇牙咧嘴地抽回手,不停地揉着。
寧煜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見了我,你就是死人了。”
話音一落,塵嚣擡手了結了他。
寧煜還沒出地牢,就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他眉頭一皺,見是府中護衛闖了進來。
塵嚣先開口問了:“你們不是留在府裏保護姑娘嗎?怎麽跑到這來了?”
護衛急得滿頭大汗,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公子,不好了!姑娘不見了!”
寧煜驟然變了臉色,飛奔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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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覺得後頸疼的厲害,她活動起肢體才發覺自己手腳都被綁住了。
“醒了?”
女人抽走她嘴裏的棉布又給她喂了一碗水。
杜清萱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視線才恢複清明:“祁雲霧?”
祁雲霧哼笑一聲:“難得啊!你還記得我。”
“季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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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只覺得身體軟的厲害,應當是中了迷香。
祁雲霧目光不善,語氣裏添了幾分嘲諷:“你好大的本事!和這麽多男人糾纏不清,還能哄得他們都對你癡心不改。”
杜清萱只繼續追問道:“季幕呢?”
祁雲霧白了她一眼:“從他寫完血書把你引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沒有價值了,你以為他會在哪呢?”
杜清萱痛苦地閉了眼,聽見祁雲霧冷冷地說道:“別難過啊!要不了兩日,你就能去和他團聚了。”
“你要殺我?”
杜清萱困惑地看着她:“我與你有何仇怨?”
祁雲霧捏上她的臉,眼裏滿是憤恨:“你得了寧煜的真心便是我們最大的仇怨!”
“你愛慕寧煜?”
祁雲霧手上力道徒增,死死捏着杜清萱的臉說道:“我怎麽可能會愛慕他那樣生性涼薄的人?”
說完,她猛地松了手,杜清萱的臉無力地歪到一側,聽外面有人敲了兩下門後,祁雲霧又給她塞上棉布走了出去。
這是哪兒?
杜清萱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更清醒些。
這帷幔、這妝臺看着好生眼熟。
那裝飾用的折扇為何和阿姐那把一模一樣?
杜清萱幡然醒悟,倚香居!這裏是倚香居!
她嘗試着坐起,可手腳被綁得死死的,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杜清萱不想死,她努力側過身,想要去夠祁雲霧忘記帶走的碗,可用力過猛,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好在碗也摔碎了,她剛藏起一塊碎片,就見門外的男子闖了進來。
“鬧什麽?”
男人粗魯地提着她的領口,将她扔回了榻上:“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就一掌劈暈了你。”
杜清萱無力地搖搖頭,裝出困倦的模樣閉眼,終于糊弄過了他。
男人一出去,杜清萱就開始努力割繩子。不知過了多久,繩子終于有了松動的痕跡,她加快手上動作,忽然手腕上力道一松,繩子斷開了!
她急忙坐起身去割腳上的繩子,可剛割到一半就聽見有人來了。
杜清萱急忙躺下,盡量恢複原狀。
原來是去而複返的祁雲霧,杜清萱眯縫着眼,看她越靠越近。
只見她皺着眉頭,看向綁住杜清萱的繩子。
瞞不住了!
杜清萱心一橫,趁她俯身檢查繩子時,一把拔下她頭上的簪子插入頸間,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杜清萱急忙捂住她的嘴,扶住她急速摔倒的身軀。
祁雲霧很快就沒了動靜,杜清萱看着身上大片的血跡,心裏慌得厲害,她急忙割斷腳上的繩索,起身到了窗邊。
誰成想,這閣樓雖然靠近水邊,卻高的可怕,加之昨夜又下了大雨,水勢湍急,誰敢往下跳?
再看門外來回走動的人影,杜清萱眉頭一皺,只能賭一把了。
她輕手輕腳地從衣櫃裏取出衣物換好,又将自己的衣物綁在屋中熏爐上,然後用繩子一端系上熏爐,一端系上祁雲霧。
接着她将祁雲霧拖到窗邊使勁一推,見祁雲霧飛速往下墜去,杜清萱急忙躲進衣櫃。看着地上的繩子不斷縮短,熏爐終于被扯出窗外。
砰砰兩聲,巨大的水聲引來了門口的護衛,他們急忙奔向大開的窗戶,看見了兩抹還未完全沉入水中的衣襟。
“快來人啊!小姐和杜清萱墜河了!”
整個倚香居立即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男子飛快地奔入屋內。
杜清萱隔着門縫看去,心裏一驚,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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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人來人往,寧煜不管不顧地策馬而過。行人急忙避讓到一旁,好奇地張望着。
“人怎麽丢的!”寧煜一把抓過門口的護衛。
護衛們七嘴八舌地說着,颠三倒四的敘述讓寧煜理不清頭緒。
這時,旁邊跑過來一個小童,給寧煜遞上信,護衛立刻認了出來,指着他急切地說道:“就是這個小童給姑娘送完杏子後,姑娘就出門不見了!”
寧煜怒極,一把扯過小童:“你到底做了什麽?”
小童被寧煜淩厲的目光吓哭了,雙手顫抖着将信推了過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家裏大人讓我來的。”
寧煜只好接過信,将他推給護衛:“帶下去關押!”
寧煜匆忙打開信封,只一眼,臉色驟變。他即刻翻身上馬,護衛想跟卻聽他怒喝出聲:“不許跟來!”
塵嚣聞言白了臉,他知道,這是來信人的意思,以姑娘的性命做要挾,逼公子孤身前往。
寧煜先是策馬去了京郊,農夫又讓他棄了馬,喬裝打扮往城裏趕,他按着要求折騰完,來到倚香居門前已是深夜。
街道上冷清得吓人,夜夜笙歌的倚香居也難得安靜了一回。
寧煜扔掉鬥笠,由門前的小厮引着入內。
“難得啊!不近女色的寧将軍竟然進了倚香居的門。”
寧煜望向閣樓上的人,冷聲道:“鄭浩軒,有意思嗎?”
鄭浩軒輕聲一笑:“當然有意思,所有能讓你不痛快的事都有意思。”
“包括害死我父親,害死南境幾千浴血拼殺的将士嗎?”寧煜沉聲質問道。
鄭浩軒不自然地抽動了下嘴角:“你知道了?”
旋即他嘲諷地一笑:“果然是寧公子,智謀無雙啊!不過有什麽用呢?你此刻不也站在了這裏,你應當知道,我不會讓你活着出去。”
寧煜聲音依舊很冷:“寧家待你們父子不薄。”
“不薄?”
鄭浩軒哼笑一聲,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明明都是上陣殺敵,憑什麽你父親就是威風凜凜的将帥,而我父親就得是籍籍無名的副将?憑什麽你一生下來就是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子,我寒窗苦讀多年早你三年考中進士卻仍被說成是資質平庸之輩?”
鄭浩軒雙目猩紅地盯着他,表情愈發瘋狂:“憑什麽我一定要站在你旁邊給你做陪襯?憑什麽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明明你就是個災星只會給他們帶去災禍,他們還是拼了命地往你身上撲?”
寧煜偏頭看他,眸光一沉:“我給誰帶去了災禍?”
鄭浩軒聞言直勾勾地瞪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剝了:“寧煜,你還記得霜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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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長街上人山人海,望着前方停滞不動的車轎,陳昌樂感慨道:“祁霜雪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她繡球選親當真是熱鬧!”
寧煜聞言淡然一笑,心知衆人追捧的何止是她姣好的容顏,更是看上了她祖父宰相的身份地位。
這個熱鬧寧煜不願去湊,只靜靜退到了牆邊。
接着陳昌樂驚呼一聲,拽着寧煜就往人群裏沖:“寧兄你看,那不是鄭兄嗎?他離那麽近,肯定是一早就來了,他不會喜歡祁霜雪吧?”
寧煜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正想掙脫開就聽見周遭驚呼聲一片,原來是祁霜雪抛了繡球。
衆人見狀紛紛去搶,繡球反倒被撞得到處亂飛,眼見繡球朝自己撲來,寧煜急忙閃身躲開。
陳昌樂吓得愣在原地,回過神後立即護着寧煜躲到了外圍:“好險好險!寧兄差點就要被強搶了!”
然而那繡球卻像認準了寧煜似的,不停朝他砸來,陳昌樂伸手拍開,指着一男子怒吼道:“怎麽又是你!不準再往寧兄身上砸!”
這一拍不要緊,可偏偏拍到了路邊乞兒的懷裏,在衆人看熱鬧的目光和喝彩鼓掌聲中,祁老太爺黑了臉,拉着孫女進了彩樓。
這門懸殊至極的親事當然沒辦成,祁霜雪成了京中人人樂道的笑柄。
最鬧騰的當然是敏和郡主,她早聽說那日繡球接二連三砸向寧煜的事,認定了是祁霜雪有意與她搶夫婿,為表大度讨寧煜歡心只隔一日就派嬷嬷去了祁府送納妾書。
“混賬!”
祁霜雪摔了玉镯,撕了綢緞,咬牙切齒地罵道:“永安公主大逆不道!阿煜哥哥絕不會看上她那個草包女兒!”
嬷嬷冷了臉,祁霜雪卻不知收斂地毀了納妾書砸在她臉上:“滾回去,我祖父可是當朝宰相,我身份比敏和差不了多少,我還是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即便同嫁寧煜,也應當我為妻,她為妾!”
嬷嬷忍無可忍甩了她一耳光,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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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剛飄了小雪,祁老太爺就迫不及待下了帖子請寧煜來府上賞雪。為着父輩的舊交情分,他只能赴約。
落雪亭的臺階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上面覆着幾粒輕薄的雪花,寧煜向祁老太爺行禮,見祁霜雪不在亭中,暗自松了口氣。
“寧煜,你來!”祁老太爺熱絡地朝他招手。
寧煜剛上前兩步,就見祁霜雪端着茶盞來了。
他眉頭一皺,祁老太爺卻示意他去接祁霜雪遞過來的茶。
寧煜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伸手接過。
“這是我的孫女,祁霜雪。”
“見過祁小姐。”
寧煜禮數周全,眼神卻滿是疏離。
祁老太爺連忙說道:“霜雪不僅容貌出衆,學識才情更是一等一的出挑。”
見寧煜還是冷冷站着,祁老太爺只好端起茶杯緩解尴尬:“喝茶,喝茶。”
剛抿了一口,就見祁老太爺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怎麽樣,不錯吧?霜雪茶藝也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