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衰弱的生命
衰弱的生命
第二天早晨，紅歡醒來後扭過頭，竟發現多悠睡在地鋪上。等她去樓下做完早餐，端上來後，發現多悠還沒有醒。她感到十分納悶。
她将早餐放在一旁，湊過去去看多悠：“怎麽看上去這麽虛弱？”她推了推多悠，多悠沒有反應，又用力推了推，多悠才慢慢睜開眼。
“你怎麽了？不是一向很警惕的嗎？”紅歡問，“怎麽我推了你幾次你都沒醒？”
“困……”多悠又閉上了眼。
“你怎麽睡在地上啊，床呢？”
“魔法不夠，消失了。”多悠閉着眼睛道。
紅歡愣了兩秒：“你是不是生了重病？”
多悠眼睛一下子睜開眼：“怎麽會？”
“以你的魔法不應該出現魔法不夠的情況。”紅歡皺眉道，伸出手就要檢查多悠的身體。
多悠伸手攔住了她：“沒什麽大問題。”她緩緩坐起身來，“我去洗漱了。”她伸胳膊從溫暖的被窩裏伸出來，在冷空氣中拿過衣服，穿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衛生間，紅歡忙接住她。
“還說沒什麽。”紅歡道。
“剛剛醒，腦子沒反應過來而已。”多悠走進衛生間，關上門，差點跌倒在地上。她一只手扶住牆壁，一只手捂住胸口，呼吸又困難起來。
她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當初她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去到那片古老的深林……可她失敗了。
萬千藤曼，在發現她後，齊齊沖向天空，像幾百層樓那麽高。它們幾乎覆蓋了正片天空，眼前仿佛成了藤蔓的世界。它們沖到一定高度，又齊齊落下——指向多悠。多悠眼看着藤蔓交錯間的那一點碎片的天空在眼前逐漸放大，無法反抗。
多悠死了，身體千瘡百孔，以及肚中的孩子。
當初，她因為取鑰匙，生命力逐漸下降，後來又受了那些傷。為了能有足夠的魔力去延續柔婕的生命，為了去保護肚子裏的孩子，她只能冒險去闖一闖，結果死得好慘。
她還記得她死後的幾秒，很美好。全身輕飄飄的。她從未有過那麽美好、那麽輕松自在的感受，仿佛世間所有的痛苦、煩惱、悲傷都消失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的，只記得自己的鬼死死抓着要離開的自己不放手……這時的自己，已經是靈魂了。
“好吵，讓她走。”朦胧間，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已經死了。”是一個空靈而古老的陌生聲音。
又過了一會——
“原來，她經歷了這些。”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你要做什麽？”又是一個空靈而古老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怒氣，“你要幫她？”
“她既然來到了這，靈魂也還沒有離開，說明，她應該得到我的幫助。”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這時，她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按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面，而自己原本不堪入目的身體，似乎也恢複了平常。
“請珍惜你最後一點生命。”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當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往某個方向飛去時，她緩緩睜開了眼。朦胧之中，她看到前方的地面上有許許多多棵的紅色果實，每棵果實的都長着兩片綠葉，唯獨一棵紅色果實，只有一片。它沒有眼睛，多悠卻能感受到那顆少了一片綠葉果實的目光——
“我要去他們那個世界看一看。”這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從那個果實中傳出。
幾秒後，空中慢慢傳來回應：“去吧。”
這是她意識消失前聽到的最後一段對話。
等她醒來時，自己倒在結界外，肚子裏的孩子竟也還在，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不多……她想，一切都要加緊了。
記憶收回。好在她從前就在為生命力減弱而作準備——她一直都在尋找魔法石，儲存魔法，以備日後使用。不過，現在魔法石也用完了，可也沒關系了，反正最後一把鑰匙，在她的肚子裏。幸好她早早地使用了幾個魔法石去保護她肚子裏的孩子，不然就憑她現在的身體，孩子還真保不住了。
守護者之家——
中午，多晞他們才進客廳，就見伊傑正坐在裏面的沙發上品着咖啡，而鼠媽媽正巧端着一盤點心從廚房裏走出來。
金美忙走上去，将那盤點心從鼠媽媽手裏奪過：“鼠媽媽，您身體好了？給他做什麽點心？”
“早就休息好了，見伊傑一大早就來這等你們，我就給他午飯和點心。”鼠媽媽解釋道，又壓低了聲音，“多晞怎麽樣啊？”她看了看多晞，“應該沒事了吧？”
“……大概還沒吧，”金美道，又皺起眉頭，“您以後別管伊傑那家夥，他願意等就讓他等，餓就餓着。”
金美的話被伊傑聽到。
“真是沒禮貌。”伊傑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呵，我們應該對你有禮貌嗎？”金美嘲諷道，“你違反約定，擅作主張地釋放嬰靈，企圖去殺死多悠姐。你配我們的禮貌嗎？”
“若不是你們無能，一直僵在那，我有機會使用靈滅？”
眼見着兩人即将爆發争吵，鼠媽媽忙将金美拉到一旁，哽咽道：“阿美，你別跟他吵，我也怨啊，但事已至此，争吵解決不了什麽。如果得罪他，以後小悠的日子會更不好過啊。”
金美怒氣沖沖地瞪着伊傑，十分不服，直到震波趕來勸了幾句他才漸漸平複下來。
“伊傑，我可以問你件事嗎？”多晞看着伊傑，聲音有些沙啞。
伊傑瞥了她一眼：“你眼睛被蜜蜂蟄了？真難看。”
“最近蜜蜂的行蹤是很詭異，你等下回家時最好小心點，晚上睡覺時也最好關上窗戶，最好連一點縫隙都別留……”雲白半眯着眼睛，眼神透露出危險，“畢竟你可沒有多晞那樣的美麗，要是又被蟄出幾個大包，豈不連卧室門都出不了？”
伊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多晞：“問什麽？”
“十三年前那件全國逮捕嬰靈的事。”
“你怎麽不問那家夥”伊傑盯着手裏搖晃着咖啡杯，道，不等多晞開口，伊傑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我忘了，那家夥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什麽，都不知道。”他故意将聲調拉得老長。
“你這該死的家夥……”金美咬牙切齒地就要沖上去，但鼠媽媽和震波都急忙拉住了他。
柒丫原本也要撲了過去，卻被溫斯抱住。
“伊傑，我的确就像你說的那樣，什麽都不知道。”溫斯悲傷道，“當多晞問我有關那件事的細節時，我竟說不出任何來。父親離開前前我對家裏的事一無所知，父親離開後我又因為弱懦和自責而不敢去詳細了解。現在我不願再那樣……伊傑，我請求你告訴我們一切。”
過了幾秒，伊傑才緩緩地看向溫斯：“你，”他又看向多晞，“還有你，受什麽刺激了？”
溫斯将之前在多晞家裏，多傑夫婦講述的那些事簡述給了伊傑。
伊傑聽完後，愣了幾秒，眉頭逐漸皺起。就當所有人以為伊傑終于要開始講述九年前那件事的細節，屏息凝視地豎起耳朵時——
“那個魔法師是誰？發現了嬰靈居然不上報！拿律法——”
“伊傑！”溫斯打斷道，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柔和下來，“那個魔法師用魔藥減弱了多晞的魔力，我相信她在發現嬰靈的存在後也一定在默默關注嬰靈的動态，所以她并沒有失職。請你別關注這個，我們很想盡快了解那件事。”
又是幾秒的沉默。
“那是假的。”伊傑道。
“什麽？”溫斯沒反應過來。
多晞他們也沒反應過來。
“什麽是假的？”多晞忙問。
“多悠替代你成為嬰靈的原因。”伊傑放下咖啡杯，看向多晞，“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被确定為嬰靈，只是那絕對與我們的父親無關。”
“為什麽？”
“秘密，”伊傑道，又頓了頓，“總之，多悠嬰靈的身份早已深入人心，你們再如何探究也無用。過去無法改變，有這心思倒不如想想多悠躲哪去了。”
“小悠不是嬰靈，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也不會逃避，我會讓人們知道嬰靈是我，小悠是被冤枉的。”多悠急道。
“愚蠢。”伊傑不耐道，“首先，就憑人們對嬰靈的影響，你以為人們會那麽容易接受你是嬰靈的事實嗎？那天雖有靈滅指認你，但你知道你離開後那些人怎麽說的嗎？他們說嬰靈之所以奔向你，是因為嬰靈對靈滅做了手腳，而救你也是為了趁機逃跑。其次，就算人們相信了你是嬰靈，你以為就一切安好了嗎？一旦人們知道真相，知道你的父母明知道你是嬰靈卻保護你，難保人們不會将先前對多悠的憤怒全部甚至加倍地發洩在你父母身上。你父母只是普通人吧，他們能承受那麽大的憤怒嗎？”
多晞說不出話來。
“多晞，伊傑的話有道理。”雲白柔聲道。他之前就想這麽對多晞說，可當時多晞的情緒實在太過于激動，完全不是能聽進他話的樣子。這個瞬間，雲白對伊傑倒有些感激。
伊傑的話全是對的，多晞知道。可是，難道小悠要一輩子替她承受嬰靈的痛苦嗎？
雲白就像知道多晞內心想法似的，安慰道：“多晞，除了十三年前那一次，後面她所有的經歷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嬰靈這個身份帶給她的。”
是的，雲白說的是對的，多晞想，但她無法停下厭恨自己，如果沒有十三年前那一次，小悠的人生不會發生那麽大的轉折，更不會遇到那麽多的痛苦。既然小悠成為嬰靈不是因為伊傑他們的父親，那是因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