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名分

名分

“聽聞陛下有意讓郡主聘兩個夫婿,畢竟皇子也有正妃側妃,紀大人與郡主相識已久,此番對付韋家也是不遺餘力,名聲尚佳,比我好多了。”

裴燕度緩緩道來,手指輕輕撫着她的後頸。

姬令雲看他眼睛,他竟還帶着淺淺笑意。

裴燕度手勁實在太讓她舒服了,她終于嗅到仿若姑姑後宮争寵的味道。

“這種風言風語你們銀雀臺也能費勁收羅?”

姬令雲可沒聽過姑姑讓她挑兩個,這可太驚世駭俗了,明面上絕無可能如此,這不是變相封王了麽?她可擔不起,封王可不是增加食邑的事,那可是衆矢之的,距離東宮儲位只差一步之遙的意思。

裴燕度:“反正姐姐不能丢下我。”

姬令雲:“我跟宵山兄清清白白的,我若要選他,那七年前就選了,哪輪得到你?”

“若是七年前選了他就好了,姐姐也不必出家。”裴燕度頗為認真替她分析,“他師從兩位當世明師,又是狀元之才,做官處世連我銀雀臺也找不到錯處,未來定是宰相人選,前途不可限量,不過現在也不晚,他以後定能好好助力郡主。”

姬令雲說不出的別扭,當即甩了他的手,坐直身體,不悅地瞪他一眼,“我與他見個面吃個飯,就能有着等要命流言,還從你口中得出誇贊,而且你還不吃味。”

裴燕度勾着她的手心,“不争風吃醋的後宅,不是很好麽?天下男子都樂意如此。”

姬令雲冷笑:“你們男子行事我并不茍同,也不屑效仿。”

“裴燕度,我現在非常好奇你,到底在想什麽。”

裴燕度嘴角笑意清淡,目光落在虛空,“自然是永遠跟着郡主姐姐就行了。”

這話仿佛男子養的通房那般,只要陪伴,并不需要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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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令雲頭疼,她知道自己不該深問。

但她經歷了盧珍和妹妹的事情後,已想要改變為人處事,對身邊人多了解多關心一點,免得自己後悔。

可她卻不知該如何對付裴燕度。

好在第二日進宮向姬照月請安時,女帝并未提起過要她選兩個夫婿,反而在知曉她與紀宵山要進山請青松先生時,笑道:“青松先生脾氣怪,看來你得多費唇舌,多去玩幾日也無妨,正好讓小裴跟着保護你,這兩人你這幾日好好做出選擇,待你歸來,夫婿人選就定下了。”

姬令雲略詫異:“姑姑,你不嫌棄裴副使出身?”

“是你嫁人,你都不嫌棄。”姬照月笑道,“原先以為你只是拿個仆從來敷衍朕,但見你對他有別于旁人,想來你這姻緣遲來,是因為他年紀小的緣故。且韋伏真之事給了朕警示,朕給老三自幼就挑中的王妃,結果卻是這般人品……有些事就是不能強求。”

姬照月說着就來氣,立刻轉了話題,“無論是裴燕度還是紀宵山,都是你能駕馭的郎子,朕就放心,你不會被情愛暈了頭,做出讓朕心痛之事。”

“阿雲是您帶大的,此生只會孝順您,為您分憂,絕不會給您添亂,讓您為難。”

姬令雲跪下,磕了個頭,誠懇道。

“這次韋家之事,你做得很好。”姬照月起身扶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青松先生年紀大了,你得好言相勸,讓他留在神都,有禦醫照拂,無論是開書院還是入朝為官,都随他選。”

“他若歸來,只怕崔家要不開心了,畢竟他是崔氏離經叛道之輩,往昔只能世家門閥收納書籍擁有學識,如今他身為世家子弟廣收寒門平民學子,助力陛下科舉舉措,雖然當年他未曾回答我關于為何女子不能處理朝政的問題,但他的行動早已言明,還收了我這個女學生。

“他是站在陛下這邊的。”

姑侄相視一笑,姬照月道:“徐徐圖之。”

難得姬令雲上朝一次,果然天不亮起床就是折磨人。

這麽早吃東西也吃不下,當了車夫的裴燕度提着食盒在宮外等她。

下了朝,她讓紀宵山同乘車駕去城門口。

她與裴燕度并排坐着,享受着他的喂食,不必弄髒手。

紀宵山就坐在對面,含笑看着兩人的默契,上一次見到,還是七年前,在花月園。

他眼前這兩主仆宛若并沒有分道揚镳過,而且一夜之間,仆從居然攀上了雲端,即将成為郡主的夫婿。

人生際遇太過奇妙。

郡主府要去白鹿峰的馬車亦在城門口等着,連管理家事的藕荷也放下內務,四個侍女許久沒有出游,都興奮不已。

這一行共四輛馬車,陣仗頗大。

群青才不讓裴燕度跟自家娘子單獨一輛車。

“娘子,就算這趟歸來小裴要成了你的夫婿,你們也得注意分寸,身邊都有個我才能免去旁人說閑話。”

姬令雲嫌人多熱,要趕她去別處,“我們清清白白!你瞎想什麽!”

“郡主姐姐跟誰都清清白白的。”裴燕度喂了她一口冰鎮酸梅湯,附和道。

在車廂中除了官服,換上清爽的裙裝,裴燕度雖在服侍她,卻一直眼眸低垂不敢多看,所以他們确實很清白。

只是在她換好衣服後,見他低頭耳廓微紅的樣子着實可愛,沒忍住捏了捏。

“你這幾日可得好好表現,待回來,你就是郡馬了,而且姑姑定會給你升官,這樣才配得上我的身份!”

姬令雲捏着他的耳朵得瑟道。

裴燕度眉眼乖順,臉上在笑,但卻沒有她想象中的興奮,反而十分淡然。

當初逼着她訂下婚約的,仿佛是別人似的。

但很快,裴燕度将她抱在膝上,雖不言語,近乎虔誠吻着她的眉眼。

真是難以理解。

姬令雲只覺得他才像個心思難測的小媳婦,且看在他年紀比她小,多了解。

還是姑姑那句話說得對,做任何事,都得徐徐圖之。

想要掌控一個人的心,亦是如此。

初時官道還算順暢,但入了山後開始颠簸,後來馬車上不去,只能在山腳候着。

姬令雲已換上輕盈便行的裝束,被裴燕度半背半牽着上了山,緊随其後的是帶着武藝的竹月和胭紅,群青随後,落在後頭的是藕荷以及紀宵山和他的小師弟。

“這山路确實不好走,特別是夜裏,若是被蛇啊狼啊吓一跳,崴腳倒是輕得了,萬一不小心滾下山,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姬令雲許久沒爬山,但體力尚好,只是裴燕度偏要好好表現,要背她。

在裴燕度背着她的時候,悄聲問道:“我好像這幾日把肉養回去了,你背着累麽?

武朝女子以豐腴為美,姬令雲因為常在花田幹活,本是既不豐腴卻也不瘦弱,但最近日子過得實在太舒服,裴燕度閑來就喂她吃東西,這架勢是要把她關在囚室時那份給補上。

“還不夠。”裴燕度搖頭,一本正經道,“抱着都硌骨頭,還得吃。”

這嘴倒是越來越甜了。

她又忍不住去捏他耳垂。

遠遠看到了青松先生住的草廬,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只不過這十多年過去,多蓋了一間課堂和住宿之地。

小師弟先一步進門通禀,一群年少學子紛紛出來迎接。

姬令雲立馬下了裴燕度的背,恢複郡主的雅儀。

随即她跟紀宵山一同去青山先生的房間看望,室內簡樸,彌漫着藥香。

青山先生雙鬓斑白,依靠在床頭看書,翻頁時才恍然聽到動靜,擡眸見到自己兩位久違的學生。

已經老去的先生,一張嘴還是厲害的,“原來阿雲你的女裝是這般模樣,難怪挑夫婿都挑得眼花只得躲到佛祖身後去了。宵山也是的,當初眼神不好認不出她是女孩,現在努力也不成了。”

姬令雲不悅:“先生,您也這般俗氣,見到我和宵山兄只調侃婚姻之事。”

青松先生放下書卷,伸着懶腰道:“那該談什麽,談郡主狀告韋氏之事?”

紀宵山即刻上前扶他,“老師,談您回神都診治之事。”

“哎,就算為師不答應,看來郡主也是備足了人手要将老夫擡進神都了。”

青松先生目視窗外,裴燕度的身影挺拔如樹,玄服之後的銀雀繡紋在黃昏光影中宛如呼之欲出,手指輕搭劍鞘的模樣,無比賞心悅目。

姬令雲這才注意到裴燕度今日還是裝着銀雀臺這身吓人的衣服,連忙解釋道:“老師,我可沒有強求之意,外面那個少年,是我的人……不對,是我的小情郎。”

“哦?”青松先生原本帶着如臨大敵的表情,頓時轉變,“稀奇啊,你讓他轉過身來我看看?能被郡主看中當了情郎,是有多倒黴啊。”

……

青松先生口中的倒黴蛋裴燕度,被姬令雲叫進來後,被從頭到腳審視一番。

裴燕度本是表情冷峻,但被這隐世大儒上下打量,渾身頗不自在,忍不住以眼神向姬令雲求救。

姬令雲望天,裝作看不到。

“确實不錯,長相、身段、精氣神都不錯,劍術耍一段來看看?”

青松先生原本瘸了腳躺了着一陣精神恹恹,如今興奮起來,拿過床頭的劍扔給他,“你自己的劍是殺人之劍,用我的罷!”

裴燕度從未學過舞過劍,接過劍,也是茫然無措的。

青松先生捋着胡須道:“你若舞得好看,我就跟着你家郡主回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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