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朱雀

朱雀

忙完了早朝這一場戲,姬令雲可算是一身輕松,畢竟完成了一樁大事。

既替姑姑解決了如何由她之口,而不是被群臣與“祥瑞”逼着召回了自己廢掉的兒子,又遂了薛驸馬對她的要求。

允王是要回來,可他在神都可不能待得輕松自如。

就算老三老四不及他的聲望,但每個皇子身後皆有想要下注的勢力,一旦投中,這朝堂如賭局,若是中了,那就是未來飛升之路。

姬令雲也不是聖人,她的家人受困,總得找點事分分朝臣們的心。

只希望父親和堂哥這次沒有傷及太多人命,否則用錢也難以彌補。

姬令雲将皮影放回了箱子,對獨孤青韻道:“這些年你将他的東西保管得很好。”

面對差點成了永弘哥哥側妃的女官,她總是能想起幾人兒時玩皮影的日子。

“郡主學太子殿下的聲音很像。”獨孤青韻在私下依舊喚姬永弘為太子,她總是那般沉靜,仿佛永遠活在了那時,“我方才聽到,真以為是國師招魂來了。”

她們邊說邊将皮影箱子送回獨孤青韻的偏殿。

永弘先太子的舊東宮在長安,而允王的舊東宮在神都。

永弘先太子大部分舊物都留在長安,而在獨孤青韻這裏存放的,都是姬令雲挑揀着帶過來的。

姬令雲本想去獨孤青韻那裏再找些書畫,可半途被姬慕蓉叫住了。

顯然她是聽到了召回三位哥哥的聖命,只是她頗為不滿,将姬令雲拉到一側,急切問道:“母親就這麽輕易赦免了三哥哥?那韋家的事怎麽說?韋家定要擁立三哥哥入東宮了。”

世家門閥向來就是支持東宮之位的主力,韋家根深枝繁,如今老三又被赦免,可謂是一切從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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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振翼的祥瑞在此,姑姑又病了,這病中思念死去的兒子,思念被韋家連累的孩子都是人之常情,既然允王能回來,為何英王不能回來?對于陛下來說,兩人都是做了錯事的孩子,說起來英王只是耳根子軟,被韋伏真所蒙蔽,召回來放在眼前看着、教着,陛下更安心。”

“而允王,當年之事,你雖然年紀小,但也該懂吧?”

姬令雲理由幾乎無懈可擊。

兩人心知肚明,老二是真的威脅到了陛下,若不是陛下出手極快,否則哪有今日姬氏的榮耀。

姬慕蓉被說服了,嘆了口氣,“夫君他沒算到這一點。”

“妹夫必定是事事都謀算到的,只是沒告訴你罷了。”

姬令雲漫不經心挑撥兩人關系,且她說的也是事實。

但姬慕蓉卻不以為意,“夫君做事,大事告知我就行,這等小事,他不會讓我煩惱。”

真是服了。姬令雲真不想跟滿腦子都是以夫君為尊的女子說話,可偏偏這人是她的小表妹。

親戚一場,自幼一起長大,雖有小摩擦,性格也不太和,但她還是想與人為善,“他心思深沉,為了所謂大事,以後定是要犧牲你的,你可留點心眼,別這麽傻。”

“阿姐,你是不是真覺得我傻啊。”姬慕蓉倒沒有不開心,反而挽着她的手臂道,“阿姐,你可是真的心思無邪呢,難怪母親這般喜歡你。”

酸味話又來了,姬令雲聽得太多都已生繭。

“好了,別黏黏糊糊了,你們要做大事,我只能做小事,我阿耶還在暈着,堂哥和阿兄也在獄中,家裏都不知亂成什麽樣了,我得出宮去看看。”

姬令雲雖然得了銀雀臺,但現在卻不是跟裴燕度去得瑟的時刻。

她得回府探父親,反正她解禁出宮裴燕度很快就會知道,既然陛下都說解藥快制好,那文水的案子也該進入結案階段。

群青昨晚就知曉她被解禁,一大早就派人回花月園報消息,今日早朝結束,竹月已駕車來接兩人。

車駕一路回了王府,如今門前比以往更為冷落,但總算沒有無事獻殷勤的客人。

家中果然已是寂寂無聲,自從被大理寺巡檢過後,母親已主張将家中貴重物品都拿出來清點,只盼這罪責落下時,可用抵債。

就算是他們家被封了王,但武朝初定,加上父親與姑姑關系并不和睦,這家底一掏估計都比不上世家旁支的小官家底。

當姬令雲想要承擔這筆錢時,母親當即止住了她,“不可,你有今日全靠你自己争氣,又有陛下寵愛,可母親知道,這次雹災,你在工部花費不少,你父親的事,家中自己解決。”

“你是自立門戶的好孩子,手下也有一幫人等着你養,況且你還資助了阿霜開馬場,已是做得比阿兄要好了。”

姬令雲之前已傷感過父母對她若有似無的疏離,心中對母親的回答早有答案,于是不再多言,頂多日後家中困難,她再偷偷給阿兄和阿霜。

“阿兄在獄中,你們能去看望麽?”姬令雲又問。

阿嫂連日憔悴,有氣無力道:“被關第二日去送過被褥衣裳後就不許看望來。不過你阿兄倒是樂觀,那日被送入獄中時,還帶着自己未做完的戶部賬目,說是做完了會有同僚來拿。後來我派人問過那同僚,說你阿兄并未受苦。”

母親接着道:“只是那你堂兄那邊,堂嫂曹家正逼着他簽下和離書,他不肯。”

大難臨頭各自飛是常事,何況兩人只是聯姻并非相愛,只是堂兄不放過,曹家為了自保,肯定要出手幫忙的。

姬令雲輕松道:“無妨,我可以去大理寺獄見阿兄,還得見見堂兄呢。”

她拿出那枚朱雀玉,“陛下将銀雀臺交給我了,以後就算父親被褫奪王爵之位,咱們家也不怕被欺負。”

父親這番作為就算不被削去爵位,但明堂主理肯定要交付他人之手。

母親嫂子妹妹齊齊驚駭,望着她那枚禦賜的朱雀玉,眼珠都瞪圓了。

母親讓她趕緊收起來,“莫磕碰了,這可是陛下的玉。”

阿妹感嘆道:“姐姐,你可是真要威風了,雖說咱們武朝有女官,但多是文職,可你這可是能動刀子的,就算比不得女将軍,但也是能調動……銀雀臺有多少人來着?”

“我也不知,不過我有裴燕度在,以後再細問。”

姬令雲心情舒坦了不少,銀雀臺除了在神都明面上辦事的人之外還有更多潛伏在民間的,各路驿站也會有眼線。

這些都是陛下的眼睛。

母親想起了什麽,臉上神色略作開懷,“雖然你之前未曾把人帶回家,但小裴近來每日午後都會來探望你父親,給他送馮老禦醫那邊煎的藥,還幫你父親按揉雙腿,免得他醒來行動不便,是個細心和氣的孩子。”

細心和氣?

這是在形容裴燕度麽?

不過裴燕度确實夠細心的。

不過看來母親并不知曉父親其實是中毒了。

“母親,這不是只訂了親麽,離真正成婚還早着呢。萬一女兒不滿意,還能換人呢,也就不急着帶他登堂入室。”姬令雲轉念道,“那就等他到,再陪我去大理寺獄,母親和阿嫂可準備些東西,我可以帶給阿兄。”

父親這一睡了快半月,外面都快天翻地覆了,他卻是被一味毒藥迷暈,因禍得福給避開了。

真是世事難料。

今日天氣潮熱,姬令雲坐在父親床榻旁搖着團扇,正暈暈欲睡,扇柄滑落手心落在地面,她驚覺過來,身側無人伺候,她正要俯身自己拾起,就見窗外掠過一道黑影。

端着藥盞的裴燕度歸來,見地上的團扇道:“姐姐,我來拾。”

他現在姐姐叫得極為順口,以往還會恭恭敬敬加個“郡主姐姐”,現在既親昵而自然。

姬令雲想逗他,正要拿出朱雀玉來顯擺一下,就見拾起團扇的裴燕度雙手奉上時,還半跪在地道:“卑職參見郡主殿下,殿下手持朱雀玉令,銀雀臺如今上下全權聽命于殿下差遣,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看來陛下的聖命已下,這下全神都應該知曉此事了。

“若是我的命令與解大人沖突了,你當如何?”

姬令雲清了清嗓子,擺起了架勢,并未接扇子,等着他回答。

裴燕度亦是一本正經:“身為銀雀臺的指揮使,自然是聽命朱雀令,聽命陛下。”

她繼續問道:“那你的那些義兄會如何?”

裴燕度擡眸道:“那卑職回去同他們說,若是不服,就滾出銀雀臺。”

“到時候一起去吧,其實你那些義兄還是挺有用的,願意留下的話,我自會好好待他們,比如我花月園的花娘,一個月俸祿都比你們多呢。”

姬令雲笑了笑,接過扇子,在他臉旁扇了扇,看着他額頭密汗一層,不由道:“看來你不是冰塊做的,每日頂着大太陽過來,也是辛苦。”

臉色似乎更蒼白了。

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呢。

裴燕度大概也想起姬令雲曾說他長大後就成了“冰坨子”的事,嘆氣道:“為了姐姐,我可是什麽都願意做。”

“甜言蜜語我聽膩了。”姬令雲不以為意,伸手觸了觸藥盞,溫熱,剛剛好,“今日就讓我當一回孝女,喂阿耶吧?他身上的毒,還要喝幾次藥才能解?”

“快了。”裴燕度略帶含糊道,“這解藥分幾日喂,也是怕他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留下隐患。”

“等會先随我去大理寺獄,晚上我們住在銀雀臺。”

“住?”裴燕度詫異。

“我一出宮就命群青派人去把月枝閣跟銀雀臺之間的牆打一個門洞。”

姬令雲笑得像微眯眼的小狐貍,“我早就覺得月枝閣地方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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