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雀羽

雀羽

雖然銀雀臺目前沒能被姬令雲換掉名字,但庭院中還是被她放滿了鳳仙花。

本是要用素馨花的香氣驅散往日這庭院的晦氣,但六月鳳仙正盛,紅紅火火好意頭。

銀雀臺由她接收後,第一樁案子自然是墜金龍案。

明堂于她來說,既是家事更是國事。

只是這案子的涉案之人,都在大理寺。

她所能做的确實有限。

在忙活一夜後,她将銀雀臺大致人員名單了解清楚後,第二日就把竹月和胭紅兩人安置在了原來老八譚原的職位上。

不過原來銀雀臺的人手也得篩選一遍,往日有欺壓過百姓的,看不起女子的,一概都給滾出去。

既然她做了主,這銀雀臺人員裏女子也可增加,誰說女子不能做這種事的?

至于刑罰這個活,目前用不着,但以後可說不準。

姬令雲踏入了原先老九曲玄的地盤,雖然刑具都帶走不少,但刑部大理寺都有的枷和鐐都留了下來。

獄卒長姚華昨晚被裴燕度叮囑後,忙活了一夜将此地清掃洗刷一通,熏了大量的艾草香,生怕亵渎了郡主的耳目。

雖然郡主殿下還在這裏待過。

姬令雲見那牆上還挂着幹涸血痕的鞭子,不由自主道:“要麽,我自己來?”

群青手捧着刑典跟在她身後,同時還有姚華,兩人聽後都齊齊怔住。

Advertisement

群青好歹是跟着她一同長大的,知道她膽子頗大,卻也沒想到能這麽大。而姚華,他心中的郡主殿下自然是嬌滴滴,十指不沾陽春水,否則之前郡主入獄,怎麽由裴指揮使親自伺候呢?

姚華吓得要給跪了,“這可使不得?!”

群青反應慢了一拍,跟上道:“這多累着娘子啊,交給我吧!娘子就負責坐在審犯人,心裏不舒服了就抽一遍爽快爽快。”

姚華:……

“心裏不爽快抽人那是私刑,不能對犯人用的。”姬令雲一臉嚴肅指着刑典道,“多刑典,群青。”

“看得頭疼,娘子,我随你呢。”群青嘆氣,合上刑典。

姬令雲笑了笑,她已知道姚華是裴燕度在長安銀雀臺時提拔來的舊人,于是對他道:“暫時由你兼任曲玄的職位吧,不過這些事裴燕度會幫我做的。我方才就是開個玩笑。”

姚華忙跪謝恩典,随後又帶她去看未離開的老十莫無忌的藥房。

還未走近,就聽到一串嬰孩哭聲,屋子裏兩個男人正圍着一個孩子打轉。

兩人都是解逢臣義子。

年紀大的是老七于牧,他是日前才被解逢臣提拔為副指揮使,也沒跟着解逢臣走。

裴燕度提過跟他關系不錯,于牧愛財愛賭,跟着解逢臣完全是因為缺錢,混跡江湖底層,認識的江湖人士比裴燕度還要多,是可用之人。

不過這麽好用的人,解逢臣居然沒帶走。

而年紀小那個就是莫無忌。

莫無忌沒走的原因,裴燕度只略交代了一句,莫無忌為了莫黛的孩子,需要安定的生活。

都是缺錢。

說起來銀雀臺屬員皆是市井之民,也都為了一口飯吃而幹着刀口舔血之事,還有那些在民間眼線大多也有本身賺錢的活計。

這麽一看,其實都并不可怕。

“這孩子……我記得當時在殿上,莫黛似乎說過,他不是無法言語嗎?居然還會哭?”

姬令雲立刻想起來這孩子是誰的了。

莫黛與韋知源的孩子,是莫黛用自己生命換來的。

孩子在她腹中被蠱蟲反噬,受了傷,差點不保。

莫無忌和于牧朝姬令雲行禮後,莫無忌道:“起初是這樣的,本以為這小子真的以後就是個小啞巴了,但沒想那一日落雹,把孩子吓了一跳,竟吓出了哭聲,許是最近給他喝的藥除了一些毒。”

“真是稀罕事。”姬令雲見那孩子臉色泛着帶毒的紫色,心中略有不忍,但孩子竟在兩個大人的逗弄下笑了,雖是臉色詭異,但眼神清澈,惹人憐惜,“他叫什麽名字?”

莫無忌道:“莫尋,讓他以後莫尋他的父母,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不錯。”姬令雲轉身對群青道,“以後孩子的吃穿用度和藥錢都算在我的賬上,你每月在支給莫無忌俸祿裏加上這筆錢。”

莫無忌略略驚訝,“這可使不得……他可是韋知源的……”

“你都說了讓他莫尋父母,我當他是我銀雀臺撿到的孩子,以後他繼承你的用毒用藥之術,說不定還能幫我呢,畢竟他若是一直這副樣子,你又死得早,他去別的地方如何謀生?”

姬令雲見莫無忌這一副病怏怏的虛弱模樣,知道他身體自幼被蠱蟲所破壞,這命每一日都是老天給的。

她見莫無忌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不由笑道:“你可別感動到哭,做我的手下,可不能吃白飯,若是沒有案子,你們就學着種花吧,你呢,倒可以研究下如何殺花蟲之藥。”

莫無忌那蒼白的臉色登時浮上紅暈。

于牧之前一直沒開腔,此時大笑後壓低聲音道:“不愧是郡主殿下難怪能把小裴吃得死死的,殿下,話說咱們這銀雀臺要是真的沒案子了,那能不能出錢開間賭坊什麽由卑職去管理,定叫殿下每月都有大大的進項。”

“青樓、賭坊這兩個我是不會碰的,你就死了這個心。”姬令雲毫不留情否決,“不過,我倒是真的想開店面的話,你還有別的提議嗎?”

于牧仍有興致,“除了這兩個賺錢,其他的那只能酒樓了。”

群青立馬反駁:“銀雀臺開的酒樓,誰敢進?這是喝黃泉酒呢!”

“得讓兄弟們都有活幹,酒樓你們頂多是端茶倒水,這些活不适合你們這些兇神惡煞的。”姬令雲其實早就想好了,不再賣關子,“若是哪一日銀雀臺真的不需要抄家了,那咱們就做保護之用。”

“保護?”

姬令雲道:“保護行商,保護宅院,保護人都行。別忘了,保護銅匣投函之人也是銀雀臺的本職,既然如此不如發揚光大。當然這是後話了。”

于牧眼睛發光,“這倒是不錯,由郡主殿下出面做主,誰能不放心把人和東西交給我們。”

“當然,這些事還是很久以後的事,等着二哥三弟四弟他們回來,事可不會少。”姬令雲見他心思飄忽,不由提醒,“咱們本就不是朝廷正式官部,我方才這麽說也是為了以後陛下撤銀雀臺給大家一條後路,讓你們傳達下去,給兄弟們寬寬心,我可不比解逢臣對你們差,塞女人和房子這種事不會幹,我只想讓大家都有謀生之力,而不是坐吃山空。”

于牧見狀,收斂神色,恭敬行禮。

“能讓七哥如此嚴肅相待的,只有姐姐了,他在義父面前也是不着調的。”

裴燕度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剛從憲王府而來,帶了櫻桃冰酪來給姬令雲。

他應是騎馬趕來的,遮陽的鬥笠還背在身後,今日沒有着銀雀臺的服飾,一身家常打扮少年活潑氣息,臉上不由自主挂着淡淡的笑,“姐姐,憲王喝下今日的藥,已吐出淤血。”

“阿耶醒了?”姬令雲接過凍手的冰盞,迫不及待想要拉着他回去。

“莫急,醒了一會又給他飲下安神的藥,如今歇下了。再睡一夜,到了明日就能起身。”裴燕度故意壓低聲音道,“因為這劑安神藥,能給姐姐和憲王拖延一日,畢竟祁相那邊一直在盯着,後日,憲王是一定要送去大理寺受審的。”

姬令雲舒了一口氣:“行,真是菩薩保佑。”

裴燕度臉色卻是不夠好,她趕緊對莫無忌道:“你幫他把把脈,這一陣子瘦了一圈不止,臉色乍看之下都跟你似的了。解逢臣到底多摳門,你身體能進補嗎?要不你們一起補補?”

莫無忌:……

群青接着道:“就是,既然已經是娘子院子裏的人了,走出去讓人見到都還以為娘子虧待你們呢。”

裴燕度低笑,“好的呢,姐姐,每日給我和十哥炖炖雞湯補補。”

“還有我呢!”于牧生怕被遺漏,想要強行加入。

姬令雲看了一夜銀雀臺簿子,還剩下案件未看完,加上父親已痊愈,心中大石放下一半,可後日大理寺聞訊才是要事,她得養精蓄銳去聽審,她這個爹受苦受多了怕是身子扛不住。

萬一父親嘴硬,她明日去見他,總得把話說開。

姬令雲道:“那我去休息了,你把你在獄裏的東西搬到月枝閣來,以後可不準睡那裏了。”

裴燕度異常乖巧道:“好的,姐姐,不過我已經很久沒久沒睡那裏,我最近可都是睡在……”

姬令雲用手指抵住他的嘴,“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裴燕度淺笑着目送姬令雲離去,見她背影消失後,才一點點褪去笑容,轉身望向莫無忌,伸出手讓他把脈。

莫無忌啧了一聲,道:“你還未曾向她說實話,以後叫我如何敷衍?萬一你死得比我快,我可百口莫辯。”

“實話難聽,徒增煩惱。”裴燕度瞪他,“把脈啊?姐姐說的話,可不許敷衍。”

莫無忌失笑道:“……你果然病得不清,這可比情蠱還要蠱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