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暗湧
暗湧
女帝自然是很滿意姬令雲攬下這事。
姬令雲畢竟被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如今長大了，也該出來見見世面。
“阿雲還有一事要問陛下。”
姬令雲将盤踞在心中疑惑道出，“之前裴燕度跟我說在馮老禦醫處為父親的迷藥調試解藥，可如今我知曉他是為了解蠱毒……那我父親那日中的迷藥，是不是陛下之恩？”
女帝亦不想隐瞞，淡淡點頭，“是朕早就接到了文水案的求告，知道事涉你父親和你堂兄，只是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那一日朕只能讓沈禦醫給你父親下藥了。”
“你家小裴也第一時間将解逢臣手中拿捏此案的消息告知于朕，朕讓他瞞着你，是為你好。”
姬令雲由衷贊頌道：“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住陛下，陛下英明。”
女帝道：“朕居于宮中，隔絕外朝，需要耳目，你以後亦是朕的耳目。”
姬令雲再度叩首，表示忠心。
未等禦史臺彈劾，銀雀臺跟解逢臣有關的諸位義子一夜之間，不但被撤了職，連同銀雀臺也被撤了。
銀雀臺所在之地，連牌匾都被揭了下來。
圍觀百姓一瞧，這銀雀臺不知何時早就被擺滿了繁花，仿佛是姬令雲郡主殿下的另一處府邸。
這摘牌動靜頗大，群青還讓人買了一長串的炮仗來放，吸引了附近的百姓前來圍觀。
趁着人多，良辰吉日，群青立刻把早早做好的“朱雀閣”牌匾讓人擡了出來。
“……今後可就沒有銀雀臺了，解逢臣狠手辣心，可我們郡主殿下是慈悲心善之人，她手持陛下賜給的朱雀玉，見玉如見陛下，行使陛下之名，為百姓做主，若是各位有什麽冤屈，求告無門，可如往常投函銅匣，郡主的朱雀閣自然會保護……”
群青這越說，衆人覺得這好像似乎跟銀雀臺之前的職責沒有什麽不同。
但好像聽起來又那麽可怕了。
畢竟那可是郡主殿下坐鎮。
連解逢臣都被她殺了。
這朱雀閣現在一眼望去皆是鮮花美人，雖然是帶刀的小娘子，但比起銀雀臺那幫子人，怎麽看都順眼。
而且衆人還得知，這銀雀臺小閻王裴指揮使，被郡主退婚了。
如今這指揮使職位沒了，連婚事也沒了，潑天富貴，一朝盡散，也不知這人是死是活。
但裴燕度當然還活着。
他這幾日都在月枝閣養傷，但也沒閑着，将銀雀臺轉為朱雀閣，其餘一切不變的消息由他向長安和神都的眼線傳出去。
姬令雲這幾日忙着去準備迎接皇子們入神都的事，特準許譚原能踏入月枝閣幫裴燕度運轉內息。
譚原這忙完朱雀閣的事，進入月枝閣登樓去見裴燕度時，就看到這小子睡在郡主的香榻上，一襲白衣，長發披散，柔若無骨的樣子像極了男寵。
不對，這裴燕度現在就是個男寵。
不是像，這慵懶惬意的模樣，簡直讓他嫉妒。
“所以我之前白擔心了，現在外面本來還有人怕你的，結果一聽到你這職位和婚事都沒了，還擔心你死了……畢竟數落解逢臣罪狀時，郡主還特意澄清了，說這銀雀臺刑罰之事是老九做的，你則是被解逢臣用毒蠱折磨的小可憐，一下子洗得比我還清白。”
“郡主還命人你睡在囚室七年的事都說了出來……反正你現在可是成了忍辱負重多年，一朝搏命殺佞臣的小英雄了。”
譚原一上來就喋喋不休，裴燕度手握書卷，擡眸笑道：“這是事實。”
“不要臉的。”譚原拿起一盞茶，邊喝邊湊過去看他的書，“你這是看什麽呢？”
裴燕度簡單扼要道：“《論語》。”
譚原差點把口中的茶給噴出去，裴燕度嫌棄地将他推開，“離我的書遠一點。”
譚原算是有點看明白他了，“你別告訴我，你要考科舉？”
“本來是想，但是好像有點晚了，這實在難記。”裴燕度嘆了口氣，“我同姐姐一樣，她不愛讀書，我也不愛，本想着能不能考個什麽探花給她漲漲臉，看來只能走武舉路子了，不過書還是要讀，字也要練。”
譚原是真的看明白他了，現在裴燕度這小子腦子裏除了讨郡主歡心，就沒別的事了。
譚原不屑道：“科舉哪有這麽容易考，你還是把這破爛身體趁着年輕好好養養，萬一以後不中用了，我看你用什麽讨好殿下。”
裴燕度也是慶幸，“是啊，幸好我年輕。那這一陣就辛苦八哥為我調息了。”
譚原啧啧道：“你雖當不上郡馬，但我看你也要上天了，所以你這條大腿我還是得抱着，且就犧牲一番，換得以後好日子。”
……
為了建設明堂，女帝已命令縮減宮中開支，不建新殿，但修繕之事還是需要做做面子。
這工程自然落在了姬令雲的工部。
而且她也這方便把三位皇子的府邸構造圖畫下，将他們宅殿角落都清理一遍，仆從亦是從宮中挑選，安排自己人這種事自然不必說。
既然要回神都，既然想得那東宮之位，就得受陛下監視。
沒了銀雀臺，亦有朱雀閣。
姬令雲手下多了很多女官，都是讓獨孤青韻和蘇書冉挑揀出來的，女子本就心細如塵，挑選出來更是個個聰慧機敏，做起事來她都省心省力多了。
而且眼前還有兩樁婚事要辦，雖然要從簡，但也不能丢了皇家臉面。
尤其是姬慕蓉要二度出嫁，這婚事趕得急，主要還是為了遮掩肚子。
“其實你不覺得陛下可能心知肚明了麽？所以才這麽快答應這樁婚事。”
姬令雲自從父親迷藥的事後，就對陛下的耳目有了新的了解，身為帝王必定會有很多人效忠，姬慕蓉這件婚事這麽快答應，只怕在陛下那裏就不是秘密。
姬慕蓉這幾日孕吐開始明顯，是聽到她這般說，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母親若知曉那反而好辦了，遮遮掩掩的我也難受。”
“那麽，你覺得她知曉薛陵還活着的事麽？”
姬令雲這随口一問，讓姬慕蓉又幹嘔了幾口，她趕緊笑着給姬慕蓉塞了腌漬的梅子，“別怕，她若知曉了薛陵，只怕也知道我那封壓在允王手上的信。”
“到時候阿姐跟你一起受罰。”
姬慕蓉捂着心口道：“阿姐，你現在倒是什麽都不怕了是吧？”
姬令雲不答她，笑了笑，“我想開的店鋪有主意了，這婚俗慶典所費頗多，不如開個婚慶鋪，民間若想仿公主出嫁的排面，亦可來我們店裏來買同等款式。”
“……随你折騰，反正我現在是保着孩子，我的人任阿姐驅使。”
姬慕蓉很是佩服她的精力，這剛剛解除婚約的女子，又是朱雀閣又是迎皇子又是幫她操辦婚事，一門心思要在整個神都揚名了。
“阿姐，你跟裴燕度看着關系也不錯啊，怎麽你就不喜歡他了？”
姬令雲瞪了她一眼，“我哪裏不喜歡他了？”
姬慕蓉眨眼，“你真的喜歡他？！你這可是頭一遭喜歡男子吧？”
“對啊。”姬令雲毫不猶豫道，“他什麽都好，除了會騙人，但是，我會家法伺候。”
姬慕蓉疑惑道：“那為何要解除婚約？你不想跟他長廂厮守了？”
姬令雲手撫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們又不曾分開，婚約很重要嗎？你懷了孩子，只能出嫁，不然這孩子就沒名沒分了，若是沒有孩子，你也不會嫁給李從雲是不是？”
“那倒是，能跟情郎快活一世就行了，再來個夫君，又要面對他那一家子，承受他的雄心壯志……誰來成全我？嫁了人之後這金尊玉貴的公主身份也被消減了，成了夫君的附庸，用我的身份擡舉了他，真是讓人不甘心。”
姬慕蓉算是想明白了，當初自己真是愚蠢，如今嫁給沒有什麽野心的李從雲，雖然他家族難伺候，但她若想要實現野心，就得需要李家的助力。
“阿姐，你說我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姬慕蓉低頭道，“我問了很多大夫，他們都說現在脈診不出來。”
姬令雲亦對這個小生命頗為好奇，“你自己怎麽想的，或許這小孩會随你心思呢？”
姬慕蓉沉吟片刻道：“那我希望是個女孩，我希望她的人生比我過得好。阿姐你說過，我們姬氏的女孩，都是當家作主的，等她長大了，也許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那我們得保佑姑姑身體康健。”
姬令雲雙手合十，阖目輕笑。
姬慕蓉亦是滿心期待，不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提醒姬令雲道：“前日，我與薛陵見了一面，他現在住處隐秘，我亦不知，而且他知曉我要嫁人，如今也是防着我……但我好像隐隐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要對付三哥哥，不想讓薛小妹跟三哥哥婚事順遂。”
姬令雲挑了挑眉，“哦？他應該不會下殺手吧？雲羅現在還有實力攔截他入神都嗎？”
“他不會，這麽明顯的事他不會幹。”
姬慕蓉沉思片刻後道：“也許他會等二哥哥回來，他會設計得渾然天成……阿姐，既然他已經在神都，你的朱雀閣應該能尋到他的蹤跡，不如就讓小裴去殺了他？”
“你心急我懂，可我家小裴現在也剩半條命，這刀好用也得歇歇了。”
姬令雲護犢子的心态讓姬慕蓉對她又是刮目相看，“好吧，阿姐，現在一切你說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