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訴衷腸

第14章 訴衷腸

傍晚時分,宴席散去。

一派酒氣,杯盤狼藉。

祝青臣喝了兩碗加冰糖的米酒,整個人暈乎乎的,走路都走不穩,還要扶着桌案,站起身來,送好友們離開。

他親自攙扶着幾位老人家,把他們好好地送到家人手裏。

“老人家在宮裏喝過醒酒湯了,扶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好生照料着,別讓他們着涼了。”

“是,小祝大人放心吧。”

老人家們都笑出聲:“還是小祝大人先去睡吧,我們就喝了三碗,神清氣爽,小祝大人才喝兩碗就不行了。”

“唔……”祝青臣甩了甩腦袋,“我沒醉,就是你們一直轉圈,把我轉暈了。”

老人家們啞然失笑。

好罷,都是他們在轉。

都怪他們,七老八十了,還轉圈圈,把小祝大人給轉暈了。

家裏人把幾位老人帶走,祝青臣又踉跄着腳步,朝好友們走去。

幾個武将都喝醉了,勾肩搭背地相互攙扶着,腳步踉跄,歪來倒去。

只有沈竹喝得少一些,還保持着清醒,見他們快倒了,就伸出手扶一把,幫他們維持平衡。

祝青臣走到沈竹面前:“我也暈乎乎的,就不送你們了,派宮人送你們回去,馬車已經在宮門外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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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颔首:“好。”

祝青臣又晃晃腦袋:“沈竹,怎麽連你也在轉圈?一點都不莊重。”

沈竹沉默了:“你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祝青臣傻樂:“那你明日再來看我,記得我們的約定。”

“知道了。”

沈竹點點頭,随後和幾個宮人一起,跟趕牛趕羊一樣,把喝醉的武将好友們趕出去。

“走!”

祝青臣站在原地,笑着朝他們揮揮手:“明日見。”

這時,“喝醉”的李钺從階上走下來,走到祝青臣身後,從身後環住他的腰,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

他問:“祝卿卿,你和沈竹約定了什麽?”

“沒什麽,我讓他帶兩本書給我。”

“什麽書?怎麽不告訴我?我讓蘭臺幫你找。”

“這兩本書他找比較方便。我問你要,你不會給我的。”

李钺皺眉:“什麽書?我為什麽不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我什麽時候沒給過你?”

“反正……”祝青臣頓了頓,“你明日就知道了。李钺,我好暈,我們回去睡覺好不好?”

祝青臣轉過身,面對着李钺,往前一倒,直接栽進他懷裏。

祝青臣閉上眼睛,腦袋枕在他的胸膛上,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李钺也不好再問,拍拍他的腰背:“祝卿卿,你要這樣抱着我回去?”

“嗯。”祝青臣點點頭,雙手環着李钺的腰,抱着他,一步一步朝殿外挪去。

這樣慢吞吞地挪,只怕挪到半夜都到不了寝殿。

正巧這時,宮人們捧着托盤清水,過來收拾殘局。

撞上這樣的場景,一行人連忙低頭退開,不敢多看。

李钺無奈地嘆了口氣,摟着祝青臣的肩膀,直接把他帶走。

回去休息。

*

回到寝殿。

宮人們送來醒酒湯、蜜餞,還有熱水。

醒酒湯倒是不難喝,祝青臣一口悶掉,又往嘴裏塞了顆蜜餞,然後提着衣擺,繞到屏風後面。

“李钺,我先擦擦,你等一會兒。”

“知道了。”

李钺就坐在屏風對面的小榻上。

他正抱着手,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老人家們送來的米酒,入口的時候甘甜,喝多了竟也有些上頭。

忽然,屏風後面傳來“啪嗒”一聲輕響。

李钺掀開眼皮,看了一眼。

“祝卿卿,鞋飛出來了。”

話音剛落,屏風後伸出一只腳,試探兩下,把鞋勾回去。

李钺沒忍住笑出聲:“祝卿卿,抓緊時間,穿上衣裳,等會兒我就過去看你。”

話音剛落,祝青臣就拖着衣裳,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了。

“那正好,你幫我把後面的衣帶解開。”

看吧!他一點都不害臊!

這招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李钺面上笑意一滞,祝青臣直接走到他面前,背對着他。

“幫我一下。”

李钺坐直一些,垂下眼睛,朝祝青臣的腰帶伸出手。

“不是這個,這個我解開了,裏邊還有一條衣帶。”

李钺翻來翻去,總找不到。

祝青臣扭頭去看,但衣裳厚重重疊,他也看不見。

“算了算了。”

祝青臣皺着小臉,扭了扭身子,直接從層層疊疊的禮服裏鑽出來了。

就跟從被窩裏鑽出來一樣,輕輕松松。

李钺抱着祝青臣褪下來的衣裳,還沒反應過來。

祝青臣就已經穿着中衣,跑回屏風後面去了,只留下一句——

“李钺,幫我收拾一下。”

屏風後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是祝青臣從溫水裏撈起巾子,準備擦洗身上。

“好。”

李钺遲鈍地應了一聲,低下頭,看向懷裏尚帶着祝青臣體溫的衣裳。

他清了清嗓子,克制着要把自己埋進祝卿卿衣裳打滾的本能,将纏結在一起的衣帶拆開。

不知過了多久。

祝青臣把身上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然後套上毛絨中衣,走了出來。

“李钺,你要擦擦嗎?我讓他們送幹淨的熱水進來……”

祝青臣話沒說完,擡頭一看,只見李钺坐在小榻上,一動不動,似乎是睡過去了。

祝青臣小跑上前,爬上小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李钺的鼻子前面。

還好,還有呼吸。

祝青臣松了口氣,拍拍李钺的臉,輕聲喊他:“李钺?李钺?”

李钺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其他反應。

看來是真的睡着了。

而且是疊好了衣裳才睡的,祝青臣方才換下來的禮服,他一件一件收拾好,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

祝青臣抱住李钺的手臂,想把他從小榻上搬下來。

可是李钺穩穩坐定,紋絲不動。

祝青臣低下頭,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放棄了。

明明李钺抱他的時候很輕松的。

祝青臣嘆了口氣,跳下小榻。

李钺也松了口氣。

他當然沒睡着。

祝卿卿就在旁邊,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怎麽可能睡得着?

他是因為……

反正他不想冒犯祝卿卿,幹脆裝睡。

可是下一刻,祝青臣又拿着擰幹的巾子,跑回來了。

李钺聽見腳步聲,趕忙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祝青臣再次爬上小榻,撲到他面前,拿着巾子,幫他擦擦臉和脖子。

“李钺……李钺……”

祝青臣又喊了他兩聲。

李钺仍舊不答,盼着他擦完快走,直接去睡覺,別管他了。

可祝青臣偏偏不走。

他抓着李钺的手,又用帕子幫他擦擦手背,然後忽然靠近。

喝了酒,兩個人身上都熱熱的。

祝青臣的呼吸也熱熱的。

就算李钺沒睜眼,也能感覺到,祝青臣湊得很近。

可李钺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是他臉上沾了髒東西?

還是祝卿卿要……

在祝青臣看不見的地方,李钺不自覺握緊拳頭,手背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念頭,再次破土而出。

正當此時,祝青臣傻笑一聲,扶住他的臉。

“李钺,你還說你不需要好友、不需要熱鬧,結果你自己倒喝醉了。”

李钺到底忍住了,沒有回答。

祝青臣幹脆在他面前坐下,小聲問:“你也很久沒有和朋友們一起聚會玩樂了吧?和我一樣?”

李钺仍舊不答。

祝青臣當然也知道,他睡着了,不能回答。

可是,祝青臣就是想跟他說說話。

他抱着雙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歪了歪腦袋,認真地看着李钺。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宮裏死氣沉沉的,所有人都很怕你,看見你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動不動就下跪請罪。”

“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小的時候帶着我,還有一群好友,漫山遍野地撒潑。”

“後來帶着他們一起打仗,打贏了就開慶功宴,可快活了。”

“可是今日,我和好友們說話,你就坐在旁邊,也不肯過來跟我們一起。”

“沈竹跟我說,你過得一點都不好;膳房主管還跟我說,宮裏都幾百年沒辦過宴會了。”

“你以前明明是最愛熱鬧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祝青臣癟了癟嘴,擡起頭,環顧四周。

皇帝寝宮,除了堆滿錦被絨毯的床榻,其他地方,竟都樸素極了。

深色的帷帳、掉了漆的桌案、桌案上陶制的茶壺,渾然不像是帝王居所。

祝青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钺。

他嘆了口氣,低下頭,悶悶地問:“李钺,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比照着鳏夫過日子嗎?那我豈不是罪過太大了?”

祝青臣話音剛落,忽然,高大的身影從他頭頂籠罩下來。

祝青臣呆呆的,不等擡起頭,李钺就雙手捧起他的臉,用拇指按了按他微紅的眼眶。

“昨日剛回來就哭,今日也哭。祝卿卿,你總是哭,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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