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坂口安吾并沒有等太久。

“從這裏往下走，就是生活區和商業區了。”

他們從教令院的正門走出，走到第一個空曠的平臺時，坂口安吾回頭望了一眼這棵巨樹之上的智慧之果，沒有多感嘆什麽，便繼續往前邁步了。

但他心中懷有的疑問仍在增加。

如此精細，仿佛真正的世界一樣的夢境，究竟是誰創造的？

為什麽這個世界和他們的世界在某些地方會有相似之處？

空到另一個世界開甜品店又是為了什麽？

坂口安吾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直到走入商業街，喧鬧的人聲和市井獨有的氛圍撲面而來，在他恍惚之際将他拉入了另一個鮮活的世界。

不同于建築恢弘卻安靜的學府，寶商街的屋舍沒有那麽高大，卻也有着別樣的色彩。

綠色瓦片的屋頂形狀如同巨型樹葉蓋在房子上，玻璃彩窗顏色多而不雜，就像是巨樹上栖息的暝彩鳥——空在指引坂口安吾去看的時候用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

順便一提，暝彩鳥就是坂口安吾醒來時看見的那只酷似鹦鹉的鳥。

這裏來往的行人形形色色，各式攤販、商家排列于道路兩旁。

忽然，坂口安吾注意到路邊有個奇怪的裝置。

“那是什麽？”

“是向民衆開放的煉金臺，”空說道，“你們的世界好像也有煉金術？”

“煉金術已經被現代科學證明是錯誤的，目前普遍認為它是近代化學的先驅……我想這應該是不同的。”

空點了點頭，然後問：“想不想體驗一下？”

“我也可以嗎？”坂口安吾有些驚訝。

早在空說煉金臺向民衆開放時他就覺察到兩個世界的不同之處——無論是在歷史中還是各種文藝作品中，煉金術從不是一門能夠被大衆熟知的學科和技藝。

“有許多公開的煉金配方，”空和仍在和路人介紹煉金占蔔的齊米亞打了個招呼，“每個國家的主城裏都會有這樣開放的煉金臺，我接觸煉金術還是在旅行的第一個國家。”

“那時候蒂瑪烏斯就在路邊和人介紹煉金術，我和派蒙好奇過去看了一眼……想起來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我以為你是和那個白垩之子學的。”流浪者插了一句。

坂口安吾被齊米亞的煉金占蔔吸引了過去，兩人于是停下腳步，站在了一旁。

“阿貝多一般都在雪山上做實驗，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空也不在意坂口安吾是否會聽到、又會産生怎樣的聯想，他只是正好聊到了這裏，就繼續說了下去。

“也就在熄星事件後不久。”

空說到這裏，忽然停下盯着流浪者看，直到把對方看得有些惱了，才笑着說：“你還記得那時候嗎？第一次見面某個人可是裝得很乖呢……”

“你那時候就對陌生人沒什麽戒心，吃了這麽多次虧也不見你長記性，是總覺得自己能化險為夷？運氣可不會永遠眷顧一個人。”

“我這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空叉着腰反駁他道。

“是嗎？可我記得那時候你也就能勉強打過達達利亞那個家夥吧？要不是那個占星術士機靈，你的旅途剛開始就要結束了。”流浪者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當時只掌握了兩種元素力，力量剛剛開始恢複的空确實不是身為執行官第六席的散兵的對手。

空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他決定換個話題，不然阿散就要揪着這點開始教訓他了。

坂口安吾的煉金占蔔嘗試最終因為空對此沒有花神誕祭時那次占蔔之外的了解而半途夭折。

空有些過意不去：“這個夢境是以我的記憶為藍本構建的……所以我沒見過的東西是無法實現的。”

就像夢境裏的智慧宮中不是每本書都能讀一樣——空只出于收集信息和興趣閱讀過一部分館藏。

作為補償，空決定給坂口安吾示範一下常見的煉金術，他盡量放慢速度在煉金臺制造了一份治草藥劑。

“這個藥劑在須彌比較常用，可以抑制草木生長，內服據說可以調理身體。”

草綠色的藥劑被裝在特制的容器中，坂口安吾拿在手裏端詳了一會兒，怎麽也想不明白一顆奇怪晶體和一株花是怎麽變成這樣的藥劑的。明明空的操作他都看在眼裏，但大腦就是無法理解。

他在得到空的肯定之後輕輕晃了晃瓶子，在其中看到了一個奇特的、形似愛心的符號。

“這是草元素的标志，”空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麽，“提瓦特大陸有七種元素，分別對應七個國家，神明同樣也有七位。”

“……這些也告訴我沒有關系嗎？”坂口安吾的表情很複雜。

一路上空的有問必答已經快讓他忘記試圖詢問赤王相關時被空警告的場面了，但他仍然沒有試探出可以獲知的信息的界限在哪裏。

“這在提瓦特是常識，有什麽不能說的？”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後反應過來他在擔心什麽，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看來是之前把人吓到了。

“別這麽緊張，在這個夢裏是沒人能傷害你的。”空安撫道。

他對坂口安吾并沒有惡意，也并不介意多告訴他一些信息——他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為了讓坂口安吾和他背後的勢力少來打擾他開店罷了。

更何況他所說的這些提瓦特人的“常識”，也不一定是正确的信息。

七龍王的存在他就沒有提。

“人對于未知總抱有恐懼，”流浪者的語氣十分值得玩味，“不親眼看到，不掌控足以征服對方的力量，他們的疑心就永遠不會消失。”

“我對無關之人的想法沒有興趣，但……自己愛找麻煩，實在怨不得別人。”

這句話大概是指各方勢力的試探終于把甜品店惹惱了。

坂口安吾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雖然還沒有問過空為什麽會到他們的世界來開店，但在這樣一個存在神明和其他種種奇跡的世界面前……橫濱确實太小了。

從空和流浪者的閑談中，可以窺見他們波瀾壯闊的過往的一角。

“享譽七國”……在只有七個國家的提瓦特，這個詞的意思便是聞名整個世界。被流浪者稱為“救世主”的空，究竟都經歷過什麽，又做了些什麽呢？

而能夠替神明在暗中行走的流浪者，又有着怎樣的過往？

坂口安吾只能根據這兩人願意給他透露的信息去推測，但人很難想象認知以外的事。

“在這裏想太多的話，美夢就會溜走了。”空學着納西妲的口吻說了一句，帶着坂口安吾繼續往前走。

“這裏是冒險家協會，在每個國家你都能看見他們的分部，還有接待員凱瑟琳小姐。”

“很有奇幻冒險故事感覺的組織。”坂口安吾說出了自己的第一感覺。

看到接待處牌子上的标志和凱瑟琳的衣着後，他才明白一路上看到的身穿綠色制服的人的身份，他們應該都是冒險家。

“等等，你說每個國家都有凱瑟琳……？”坂口安吾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反應過來了嗎？”空笑得就像他在甜品店活動裏扮演的狐貍，“凱瑟琳是至冬國的仿生人偶。”

感覺像是在魔法世界看到了科技産物……不，好像也不是那麽離譜。只是不知道這種技術更偏向于魔法還是科技了。

雖然最前沿的科技看起來都挺像魔法的。

“我可以和她對話嗎？”坂口安吾想看看這種仿生人偶有多智能。

“當然可以，”空知道他誤會了，“你想做什麽就去，不用問我。”

“不能做的事情我會告訴你的。”

“向着星辰與深淵，歡迎來到冒險家協會。”

熟悉到能夠連語氣都分毫不差地模仿出來的問候語響了起來，凱瑟琳站在櫃臺後朝他們露出标準的微笑。

“旅行者是來接委托嗎？我這裏有幾個指名……”

“今天不是，我的這位朋友對冒險家協會很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下。”

空後退一步把坂口安吾讓了出來。

“您好，這位先生，歡迎來到冒險家協會，請問您想了解哪些方面？”

坂口安吾詢問了一下業務範圍還有協會成員相關的事項，在凱瑟琳回答之後又問了些其他的細節，都得到了回應。

最後他詢問了凱瑟琳關于空的印象。

“旅行者是協會最資深的冒險家之一，他的委托完成數量和質量都無人能及，完全能當得起傳奇大冒險家的稱號。”

聽起來更像奇幻冒險故事了。

空大概就是故事的主角，擁有許多實力不凡的朋友，走到哪裏都能留下傳說。

“你還聽到過凱瑟琳這樣說你？”流浪者看着坂口安吾詢問時小心翼翼用餘光觀察他們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但這次卻沒有點出來，而是轉頭看向站在他旁邊的空。

“路過偶然聽見的。”

空先是回答了流浪者的問題，然後看向已經結束和凱瑟琳的對話的坂口安吾。

經歷頗具傳奇色彩的少年笑呵呵道：“我猜，你現在應該有很多想問我？”

坂口安吾确實對空很好奇。

這個夢境裏的所有人都稱呼空為“旅行者”，顯然在他們眼裏空是一位外來者，而無論在這個稱呼前面加多少修飾詞，都沒有一個是能确定空的歸屬的。

但人總該有來處。

“空是哪個國家的人呢？”坂口安吾斟酌着開了口。

空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但沒再試圖讓坂口安吾放棄這種半遮半掩的提問方式。他見過太多人，清楚讓這種人放下警惕難如登天——他明明是看這位客人睡眠不足好心送他一個夢的。

夢境裏的時間與外界不同，結束這次須彌城一日游後他還能睡個好覺。

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轉而介紹起了之前只是一筆帶過的七國：“蒙德是自由的城邦，璃月是契約之港，稻妻是永恒的國度，須彌是智慧的學府……”

“你覺得我來自于哪裏呢？”

流浪者忽然忍俊不禁似的笑了一聲，被空瞪了一眼。

他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笑，也沒有收斂的意思，就那麽站在一旁等坂口安吾給出答案。

智慧宮中或許有介紹七國的書籍，但坂口安吾沒有找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能拿下來的書卻發現看不懂文字之後他就放棄了，轉而去觀察圖書館裏的人。因此他只能根據現有的信息推斷。

“是……蒙德？”

自由的理念與空這樣的旅行者十分相稱。

“這個答案是你心中最認同的嗎？”空沒有判定對錯，而是反問道。

當然不是。

坂口安吾想問的其實是“旅行者來自何方”——他懷疑旅行者根本不屬于這七個國家中的任何一個。

這樣一個聞名世界的人物，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從哪裏來，其實就很說明問題了。

是什麽隐于世外的地方？或者古老的奇幻種族？

坂口安吾想起空那流光溢彩的六片薄翼，覺得這個猜想具有一定可信度。

“不，事實上我認為，你或許不屬于七國。”

“還不算蠢。”

預料之中的發展，流浪者意興闌珊地點評道。

“那麽接下來就是本次旅途的最後一站了，”空把兩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大巴紮在樹心裏，我們走吧。”

他率先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問題沒有回答。

看來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了。

坂口安吾嘆了一口氣，準備跟上去的時候，忽然看見空停了下來。

“世界之外的知識，還是少知道一些比較好。”

他側過身，日光溫柔地灑在少年面上，落入他明亮的眼眸中，此刻的他整個人都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輝。

迎着那清透的日光，旅行者如是說道。

“專注于你們自己的世界吧，它比我們更值得你們去了解。”

坂口安吾恍然意識到，夢境裏的天空如此清澈，這樣好的天氣，他卻沒有擡頭去看一眼。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