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段楠圍繞這一世的身世問題發懵，即便有再多的十萬個為什麽，眼瞅當下至真至純的雙親，低頭瞧了瞧自己才三歲的身板，委實不可以暴露自己早已成熟的大腦。
現在能做的，就是帶着一連串的問題生活，也許某一天，再長大些，等時機純熟了，再選擇是否跟父母溝通。
“鋒寶，寶寶，怎麽了，是媽媽突然抱你吓到你了嗎？”章婕的右手掌輕輕拍打段鋒的小臉，目光之中，皆是愛和擔憂。
粗心的段剛還沒反應過神，偏聽老婆擔憂的話語，神情一下冷了下去，臉上逐漸爬上一層陰雨，惹得他臉漸漸紅了，焦躁地問：“章婕，鋒寶怎麽了？是不是窗開太大了，凍着了”
段楠思緒回抽，從一連串的問號中被拉入現實，剛才自己的眼神的确很是瘆人，作為生養自己的父母，有那般焦急的情緒也合乎情理。
他很想說，很想問，很想追根究底，但他知道如果他說出了自己的一切，別人會當自己是個瘋子，更可怕的是，研究人員會把自己當成研究對象進行研究。
越想越心如死灰，越想越跨越邊際，今兒個，還是規規矩矩，做個三歲小孩吧！
從此，世界再無段楠，只有段鋒在！
着急怕驚吓到爸媽，段鋒故作寒冷，茍着身子，裝出瑟瑟發抖的模樣，指着窗外的方向奶聲奶氣：“貝貝，麽麽，啵啵冷！”
聽聞這麽一聲清晰的奶娃子音，又酥又麻，章婕臉色大喜，指着右手手指，戳向窗口的位置：“段剛，還不快去關窗。”
段剛一拍大腿，腳步輕盈，幾個大步走上窗前，拿去了窗上用來固定的鈎子，關上了窗。轉身正巧看見床邊上沒有被鋒寶穿上的毛衣。
段剛這才反應過來，對着妻子驚喜道：“章婕，我家孩子不僅會叫爸爸媽媽，他還會穿衣服了。”
是啊，鋒寶剛才才起床，沒有人幫他穿衣服，更不可能有人幫他穿褲子，可是，他那軟乎乎的身子板，竟然被套上了棉襖棉褲。
章婕聽罷，倒是比剛才冷靜了不少，她清瘦的臉龐上，那雙細眯眼格外突出，這雙眼就算是不笑，也像是笑着一般，看着特別喜慶。
她沖着鋒寶彎眉，溫柔地像流水拂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鋒寶，真是媽媽的好寶寶，以後不可以在那麽冷的天氣裏，自己瞎穿衣服，現在冷了吧，快，媽媽幫你穿件毛衣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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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剛憨憨的笑笑：“老婆，還是你比我冷靜，我快要激動壞了，再浪費幾分鐘時間，鋒寶一定要凍着了。”
幾個大步，段剛湊近鋒寶身邊，和着手勢，幫着老婆給段鋒穿衣。
段鋒被雙親熟練地一陣搗騰，終于穿完了一身冬日的裝備，身體從心而外散發出一陣陣的熱流。
“貝貝，麽麽，鋒寶好暖暖，咯咯咯……”一陣稚氣的笑聲傳來，段剛難掩幾年來壓抑的心情，将孩子和老婆擁在懷裏，老淚縱橫。
段鋒雖然有些無奈，因為雙親的喜怒哀樂在他眼裏有些過了頭。
誰叫他還是段楠的時候，雙親的喜怒哀樂裏不曾見過有過多的感動，更多的是指責和負面的情緒。
“鋒寶，走，去廚房吃飯飯啦，看你麻麻做了什麽好吃的。”
鋒寶被爸爸環身抱起，段剛臉上洋溢上得意和幸福，輕盈的步調，矯健的身姿，讓每一天相伴在他身邊的妻子章婕都就覺得似乎換了個人。
章婕跟在父子倆身後，邊走邊逗着兒子樂呵：“鋒寶，爸爸抱着暖暖哦，去吃好東東咯，乖！”
鋒寶見媽媽一臉的寵溺，言語中透過滿腔的愛護，不由得把自己完全設身處地，做好一個三歲孩子該有的樣子，再一次三歲的年紀，卻過上了不一樣的三歲人生。
……
記憶被拉到了他還是段楠的時候。
也是三歲這個年紀，他笨拙的身體緩緩走過了一小段路，蹒跚着走到餐桌一角，努力想要爬上高高在上的椅子。
只是椅子有些高，他屁股蹭不上去，愣在一旁，眼睛四下裏張望，向一旁的母親徐杉杉投去求助的目光。
母親湊上前去，剛伸手去想要抱起他，一旁便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呵斥：“讓他自己來，你別幫他。”
聽罷，母親猶豫了一會兒，體察了一下段鋒的情緒，便退身而坐，本來伸出的手，輕輕拍着桌子，嘴裏安撫道：“寶寶，乖乖，慢慢來，你可以的。”
“杉杉，以後不許叫他寶寶，乖乖什麽的，段楠是個兒子，大丈夫從小就要養成，哪有那麽多的矯情，今後，只能叫他段楠，知道了嗎？”
徐杉杉面露難色，她又望了望一旁的丈夫，深呼了一口氣，手掌捏成了拳。
段楠本以為媽媽會幫自己，期待的眼神直愣愣地投射在母親的身上。
可是，接下來的舉動，母親并沒有再繼續幫助自己，而是扭過頭去，壓低聲線，卡着喉嚨囑咐道：“段楠，聽爸爸的話，自己想辦法坐上椅子。”
段楠的小心心，在此刻碎了一地，他聽到了冷冰冰的所謂的家庭教育。
沒轍了，再怎麽樣委屈，飯還是要吃的，桌子在上邊，不爬上去，是夠不上飯碗的。
小小的圓滾滾的身體，就這麽依靠兩只手和兩條腿的艱難配合，先用手肘撐住身體，再跨上一條腿，懸挂在椅子上，再把另一條腿努力往上用勁。
這才整個人上了椅子，緊接着便扭動身體，坐穩，坐直。
這些個動作一氣呵成，段楠真佩服自己的行動能力，他期待來自父母的鼓勵，哪怕是幾個字的誇獎，來肯定自己。
然而，雙親的不聞不問，令段楠的心情跌落，他們倆就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一前一後坐上了餐桌。
面對面前豐富的早餐，段楠心情有所緩解，此刻的他非常有覺悟，并沒有直接動手去抓飯和點心。
而是用觀察代替了用嘴巴直接去問，因為他知道，問爸爸媽媽，一定會像剛才一樣，沒有幫助，只有嚴肅的說教。
之前，更小的年紀，雖然記憶因為太小而模糊，但他從來沒有被今天這樣冷冷地對待。
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嗎？段楠的小心心裏埋藏下了一種自責，他覺得一定是自己不夠好，所以爸爸媽媽才會嫌棄自己。
是的，他把父母對自己的冷淡，歸結為自己的過錯而導致的後果。
也就從三歲起，段楠的人生中再無父親的溫柔，就連一貫來自母親的關懷，漸漸在父親的存在下消失，只是偶爾，母親會在父親不在場時，偷偷地對段楠噓寒問暖。
只是來自母親的關心，來源于偷偷摸摸的場合，段楠一度認為母親是軟弱的，甚至她是無能的，作為一個母親，就連對孩子的愛，都要做的那麽上不了臺面，難道對親兒子好一些，有錯嗎？
……
眼眶裏随着回憶，眼淚在打轉，段鋒回過神，自己已經被爸爸段剛小心翼翼地抱上了椅子，媽媽章婕在竈頭邊盛飯。
眼中的淚花一下子淺了下去，身為段鋒的自己，像是超脫了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慶幸自己活在當下。
轉眼掃視簡陋的餐桌，一道道經歷過風風雨雨的刮痕遍布餐桌的每一寸表皮，看得出，這件家具有一定年頭，也許，這間屋子的年紀，比起這張桌子，更加歲月冗長。
段鋒坐在椅子上，晃悠着騰空的雙腿，闖入眼中的是媽媽依舊眯起的雙眸，她紮着一個下馬尾，頭發烏黑，皮膚不白，看得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的痕跡。不太寬厚的肩膀，薄薄的身板，柔弱的樣子跟一旁有些五大三粗的爸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嬌小卻但看得出有股倔強的硬朗。
段鋒從來都沒有那麽仔細地觀察過一個人，當他還是段楠的時候，他的眼裏至始至終都是自己，除了自己，他沒有把別人放在眼裏過，就算是對自己十分嚴苛的父親，他對待他的也逢場作戲般的順從，從無從內心深處屈服過，更何談敬畏和尊重。
此刻目光移至爸爸段剛，剃着板寸頭，四方的面孔透出溫潤的紅光，眼睛很大，與媽媽的那雙笑眯眼一個對比，倒是可以中和一下，所以生出了一個眼睛不大不小的孩子，正合适。他的皮膚更加黝黑，仔細一斟酌，段鋒開始懷疑一開始看到爸爸的臉上那些紅光，其實是燈光打在黝黑臉上的折射光。但不可否認的是，爸爸的情緒很高亢，完全處于興奮的狀态之中。
一個調羹從不遠處送到段鋒的嘴邊，段鋒無意識地張嘴，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當有東西進入嘴巴的那一刻，段鋒本能地抿了抿嘴巴，吧唧吧唧的聲音輕輕響起。
好香呀，段鋒從沒吃過這個東西，怎麽那麽可口？
“次香香，好好次！”段鋒很想表達對這個入口的東西的友好。
他坐在椅子上，放飛自我地手舞足蹈着，他所缺失的快樂，就要從頭開始重複，他期待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