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虞柏洲今日的興致很高,虞卿辭已經畢業,到了可以正式進公司的年紀,他帶着虞卿辭站在臺上,将她介紹給雲城的商政兩界。

臺下掌聲雷動,介紹完虞卿辭,虞柏洲又招了招手,将臺下的溫硯笙喚了過來,許是因為溫硯笙在校教師的職業,給她編了個投資顧問的名頭,将溫硯笙誇了又誇。

溫硯笙即将進虞家門的消息早已傳遍雲城,在場的都是人精,他們并不關心溫硯笙跟虞家之前有什麽交集,與其說是捕風捉影的幹女兒,不如說是一份利益捆綁共贏,讓不少人紅了眼。

三個小時後,在虞卿辭的臉即将笑僵時,借着蘇檸玥的電話躲了出去。

宴會廳的側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每隔幾米設有外接露天的小陽臺,花植環繞其上,厚重的珠簾将走廊隔離開,遮擋住視線,是個偷閑的好去處。

以至于虞卿辭避到這邊,就想摘下累贅的臂紗。但她也注重外在形象,這臂紗呈純白色,免不得就會弄髒,所以只能遺憾的看了眼,并不能付諸行動。

跟她相約的人很快找過來:“怎麽躲在這兒?我以為今晚都找不到跟你說話的機會了。”

“你要是樂意交際,檸商姐一定會很高興。”

“別別,你饒了我吧。”

來人正是蘇檸玥,也是唯一知道虞卿辭與溫硯笙三日前關系的人。

蘇檸玥走到她身邊,靠在欄杆上,低頭看着樓下巨大的音樂噴泉,發出一聲感慨:“怎麽會是她啊。”

虞卿辭漫不經心的把玩垂落的袖紗,緞質的衣料在手臂處編織成玫瑰花形,她一片片的數着,耐性十足:“是啊,怎麽就是她呢。”

她剛喝過酒,被陽臺的風一吹,上了妝的臉還能看出病恹的蒼白,上挑的狐眼卻微微發着亮,透出的攻擊性都帶着一股子的風流多情。

蘇檸玥跟虞卿辭是自小的朋友,一見她這副樣子就猜到她在打什麽主意。

她不是家裏做事的那一個,平時就算在宴會上遇到溫硯笙,溫硯笙都是跟一群長輩在一塊,蘇檸玥根本不會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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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把溫硯笙和她的容貌對應起來後,饒是蘇檸玥也心有餘悸,不得不誇一句美貌,更何況是虞卿辭這個當事人?

只是溫硯笙如今的身份敏感,加上她們這個圈子,無論私底下怎麽玩,最後明面上都會老老實實的跟異性結婚,虞卿辭玩得也太冒險了。

蘇檸玥站在虞卿辭的立場思考,還是勸了一句:“小辭辭,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這事吧,也怪我那天在酒吧沒攔着你。既然那個女人是溫硯笙,咱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行嗎?”

“發生過的事情怎麽能當作沒發生過?”虞卿辭歪頭打量着蘇檸玥,顯然并不打算這樣做。

蘇檸玥試圖掙紮:“你喜歡什麽樣的,改天我再給你找個更好的還不行嗎?”

虞卿辭靈活的指尖從臂紗中又抽出個漂亮的雙蝴蝶結:“成啊,你先找一個我看看。”

蘇檸玥後悔了:“……要求能低一點嗎?”

虞卿辭笑着眯了眯眼:“不行哦。”

蘇檸玥一直都知道虞卿辭是個顏控,平心而論,溫硯笙長得确實很不錯,剛剛虞柏洲向臺下介紹溫硯笙時,那些驚豔的目光絲毫不少于虞卿辭。

尤其是那副疏冷孤傲的氣質,就跟個天仙似的,哪是随随便便的凡人能相比的?

想到這裏,蘇檸玥開始擔心虞卿辭色令智昏,提點道:“等以後進了公司,你們總是對立的,你難道不跟她争了?”

虞卿辭撥弄過欄杆上垂下的紫羅蘭花瓣,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争啊,自然要争。我爸的心思我會不知道嗎?他就是個老古板,覺得我這些年在國外花天酒地不學無術,反正股份在自家人手裏,找其他人來經營也沒什麽關系。所以離他退休還有十多年,就已經開始新物色接班人了。”

“溫硯笙或許是很優秀,可我難道會比她差嗎?我也是自己考進的常春藤名校,本碩連讀全A畢業,大學期間就接觸過不少相關項目。”

許是喝了不少酒,冷風一吹,虞卿辭的聲音也有些啞,她停了停,自嘲一笑:“缺其他的也就算了,可我最缺的就是時間。”

蘇檸玥也知道虞卿辭對虞柏洲的不滿,到底是虞卿辭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言。只是嘆了口氣:“小辭辭,你別過了火。”

朋友之間的勸告,向來點到為止,無需再多言。

虞卿辭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她是今天晚宴的主角,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便準備回去了。

蘇檸玥跟着她一起,二人走過半截長廊,虞卿辭的腳步卻忽然輕了下來,一道聲音斷斷續續從轉角後傳來:“溫教授啊,上次聽說你在美國有個同學對智能家裝這塊感興趣,新宇這方面在雲城也算頂尖,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意向?”

中年男人剛剛也跟虞卿辭打過照面,名叫李堅,是新宇地産的老總。

“決定變賣資産?”

“哎……”李堅語氣頓了頓,有些不太自然地說,“那智能家裝是我兒子心血來潮搞的,我一開始就覺得沒什麽用,哪有賣房子賺錢?”

“還是打算走變賣資産這條路。”是溫硯笙。

“瀝川的标整個雲城都盯着,誰都想分一杯羹。”溫硯笙撥弄了一下手腕,露出精致的表帶,看了一眼時間,“你既然來了今日的晚宴,不知道博鑫也看上這個标了?”

“博鑫按理說看不上這個标啊,程序複雜還得跟政府打交道,賺的也是辛苦錢。”李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難不成是給那位小虞總準備的?”

“所以新宇真的沒機會了?”李堅既被看穿目的,似乎也不再隐瞞了,語氣急切。

“溫教授,我實話實說,新宇的發展和投資回報都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股東那邊我還簽了對賭合同,這個标對我很重要,你再幫幫我,再幫我一次吧。”

“真想要,也不是不行。”溫硯笙的聲音有條不紊,幹淨涼薄,“綠源那塊地即将封頂,位置偏點小點也能值五億,找銀行湊十億去接城建的重造,綠源預售能收回五億,再找銀行加杠杆到三十随便買幾塊你看好的地,建個大致輪廓,再以城造的名頭為後面幾個項目審批申請資金,最終預計能為你籌到五十個億。”

李堅有些猶豫:“銀行審批不好做,之前我就找銀行的人談過這個。”

溫硯笙并不解釋:“我既然說了,自然有周旋的餘地。”

“可是……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負債額太高,要是有哪一步沒完成新宇豈不是直接資産清算?還有別的辦法嗎?”

“辦法倒是有,但也得按你們公司其他項目實際情況。對賭是你提的,還是股東提的?”

“他們提的。”李堅提起這個語氣也有些焦躁,“我持股二十七,他們以股份為碼,我贏了對我也相當有益。”

“那可有點難辦了。”溫硯笙的聲音帶着略微的慵懶,目光掠過走廊的裝飾玻璃,忽然轉向虞卿辭的方向,眯了眯眼。

跟她交談的李堅并沒有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攥住的雙手緊了緊,去握溫硯笙的手腕:“你剛剛不是說有辦法嗎?怎麽又不行了?”

“連股東都能威脅你簽對賭協議,你對新宇的控制度太低。”溫硯笙手一擡,不着痕跡的避開接觸,“高杠杆容不得一絲差錯,李總,抱歉了。”

聲音靜了下來。

蘇檸玥從剛剛發現那人是溫硯笙後,就拼命給虞卿辭使眼色,又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引起溫硯笙的懷疑。

沒想到如今被發現後,虞卿辭卻動了。

她往前右邊邁了一小步,避開地毯厚重的中間區,任由鞋跟敲擊在了地面上,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清脆觸地聲,在幽閉的長廊中能輕而易舉的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她的每一步都精準的避開地毯區,拐過彎,在溫硯笙和李堅面前站定,絲毫沒有打擾人的愧疚,側了下頭:“李總,我找她有點事要商量,您看能不能先借給我?”

李堅被溫硯笙拒絕,又被人打斷後,本是一臉不悅。可在看清來人的身份後,倒也給了幾分面子:“哪裏的話,今晚本就是為你二人準備的宴會,瞧我,把溫教授借走,讓你一通好找吧?你可千萬別跟李叔計較啊。”

虞卿辭順着他的話,笑說:“那就多謝李叔體諒了。”

蘇檸玥的視線在溫硯笙和虞卿辭之間來回打轉,也跟着李堅的腳步走了:“那什麽,我離開那麽久,我姐姐定要以為我開溜了,我先走了啊。”

這下,狹長的走廊裏只剩下了溫硯笙和虞卿辭兩個人。

迎着寂靜的空氣,虞卿辭打量着溫硯笙:“溫小姐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虞卿辭笑了笑:“我就是好奇,現在國內當老師的都能做那麽多份兼職了嗎?”

溫硯笙手中還拿着杯白葡萄酒,姿态很是優雅,一看便知教養良好。也不知道這份教養是不是也被用在了表情管理上,冷冷淡淡,不露端倪:“承蒙賞識罷了。”

剛剛在臺上,虞柏洲不僅僅向衆人介紹了她們二人的身份,話裏話外都傳達着同一個意思‘溫硯笙經驗豐富又較為年長,同虞卿辭共事也能共贏’。

說好聽點,是給她找了個上手公司業務的引路人。說難聽點,是找了個監視她的眼線,以及,還能時時刻刻成為懸在她頭頂的警鐘。

若是她沒達到她爸和各位股東的期許,溫硯笙随時有可能真的躍到她頭頂,成為博鑫的下一個掌權人。

虞卿辭本以為虞柏洲給她找的應該是閱歷夠老的長輩,或是足夠耐心的同輩,在得知溫硯笙在學校的工作時,她甚至也被一貫的形象蒙蔽了。

直到她聽到了剛剛那段對話。

虞卿辭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尚未痊愈的低燒催發了酒精的後勁,讓她的大腦有些迷醉。

多有趣啊。

她爸爸想找個成熟穩重的人來壓制她的離經叛道。卻未曾想過,這個人更不擅循規蹈矩。

虞卿辭斂了笑,身體微微前傾,貼近溫硯笙,像是敘舊一般地問:“這麽久不見,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溫硯笙神色始終如常,只是頭往後仰起一個角度,避開跟她呼吸相交:“我的出現若是讓你感到了困擾,我可以盡量錯開你去博鑫的時間,減少交集。”

“嫌我麻煩?”虞卿辭嗓音輕柔,她再一次貼近溫硯笙,靠得更近,臂紗在兩人的手臂間穿梭,好似将兩人綁在了一起,背後的牆上映出交疊的身影。

溫硯笙:“我問的是你。”

“我說什麽你都會聽嗎?”

“我盡量。”

“我爸媽結婚時就沒什麽感情,這麽多年分居下來,倒也相安無事,總歸他們只有我一個女兒,不會有任何的變數。可你出現了。”虞卿辭低垂着頭,發絲落在溫硯笙的頸間,淡雅的香水味中還摻雜着淡淡的艾草藥味。

清甜中帶着一絲苦澀,像是蠱惑人心的妖精。

“五十個億的杠杆你都敢做,有這麽大的野心,進博鑫應該也不僅僅是為了屈于人下吧?”虞卿辭撥弄過溫硯笙領口的那枚墨綠色寶石扣,輕輕一撚,将原本端莊斯文的襯衫解開,“你說我要是跟我爸提了這些,他會怎麽做?”

虞卿辭的話語極具威脅性,又似有所指。

溫硯笙的眼睫一顫,一直鎮定淡漠的眼瞳終于泛起絲絲漣漪。她垂眸看着站在身前的虞卿辭,瞳孔深處泛起探究與審視。

她握上虞卿辭的手腕,手上也用了些力氣,阻止虞卿辭解開第二顆紐扣。

意料之中的倉皇與解釋并沒有到來,她說:“虞小姐,你該對自己的父親多些了解。”

虞卿辭靜默半晌,聲聲低笑從她唇中溢出,繼而笑聲越來越大:“你這是在提醒我,我爸爸早就知道這一切?”

真有意思啊。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不想見到你……”虞卿辭看了她一眼,含笑的眉眼間眼波流轉,顯得十分親昵。

她慢慢靠到溫硯笙的耳側,一字一頓地說:“沒錯,我巴不得你立刻消失。”

溫硯笙的目光斂下,微微眯了眼。

還沒等她開口,虞卿辭語氣輕快:“但,這是在我知道你就是‘溫硯笙’之前。”

她擡起手,慢慢悠悠的抽走溫硯笙手裏的酒杯,迎着溫硯笙的視線,揚起脖頸,沿着杯口微不可查的印子抿了口酒。

溫硯笙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抽走了虞卿辭手裏的酒杯,沉下聲音:“虞小姐,你喝醉了。”

“我沒有。”虞卿辭微微歪過了頭,看似很随性的動作,唇卻恰到好處的貼在耳前三寸遠的位置,言語間帶出的熱氣裹挾進一絲若有似無的誘惑。

“很公平啊,你跟我爸爸有事情瞞着我,那我也要做點什麽,讓你們琢磨不透。當然,溫小姐若是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聯手做點什麽,把我爸爸一個人蒙在鼓裏,你說好不好?”

話剛說完,嗓子受了風又忽而劇烈咳嗽起來,虞卿辭的眼角開始滲出淚水。

溫硯笙靠近半步,手越過虞卿辭的肩,去拍她的後背:“這裏溫度低,有什麽事進去再說。”

虞卿辭擡手擦去眼淚,搖搖頭:“有些話還是在這裏說比較方便。我那天醒來後就發了燒,病沒好全又來了這個晚宴,說起來,也有溫小姐你的一半責任。”

看着溫硯笙越皺越緊的眉心,虞卿辭手拽住溫硯笙的衣角,擡眸間眼尾上挑,秾麗的顏色仿佛一朵開到極致的曼珠沙華:“所以,看在我這麽乖的份上,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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