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溫硯笙說是上門工作,虞卿辭就暫且當作是上門工作,大概工作夥伴的名頭比一夜情對象要好聽些。
反正這并不妨礙虞卿辭去見情人。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虞卿辭在自家花園裏轉了一圈,挑着開得最盛的那簇香槟月季剪下大捧,面不改色的讓旁邊打掃的阿姨取來彩色透明紙包了一圈,又取了個浮誇的蝴蝶結彩帶紮緊。
然後從車庫裏挑了輛拉風的SF90,尋着溫硯笙給的地址而去。
恰逢國慶小長假的開端,路上有不少趕早出行的人。等待紅綠燈時,旁邊停了輛高大的庫裏南,車窗搖下,露出一個身着迷彩吊帶的女人,對裏頭開車的人埋怨:“看!人家就買到花了,還說給我過生日呢,連束花都不願意買。”
虞卿辭察覺到女人指向她的動作,降下車窗,往上撥開墨鏡。這車一直都是虞柏洲安排人負責保養,虞卿辭許久不開,以為車出了什麽問題。
對面女人抱怨完,轉頭時正巧撞上虞卿辭的視線,眼底閃過一絲驚豔,笑着打招呼:“小姐姐,你的花是哪家店買的?”
虞卿辭覺得人眼熟,又記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喜歡這花?”
女人看了眼身後,擡手攏在嘴邊做擴音的動作,嘻嘻哈哈的笑:“也喜歡你!”
這人看起來年紀跟她差不多,熱情大膽,是她之前一慣偏好的交往類型。虞卿辭的腦子裏卻不由自主浮現出另一張臉,清冷孤傲,克制有禮,她低低的笑了聲,從旁邊那捧月季中抽出一枝遞過去:“吶,送你。”
女人接過花,放在鼻下輕嗅:“你這花是要送給對象嗎?少一枝會不會不太好?”
虞卿辭歪了下頭:“唔……還不算。”
女人鼓勵她:“那很快就會是了。”
虞卿辭的目光掠過她,看向駕駛位上的另一個女人:“就當我借你們的好運了。”
紅燈跳轉成綠色,虞卿辭輕踩下油門。路過商業街時,巨大的LED屏幕上映出剛剛副駕駛上的女人。虞卿辭恍然,原來是位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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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虞卿辭高中畢業也曾半只腳踏入過娛樂圈。
也是在虞卿辭第一次跟虞柏洲爆發激烈的争吵的時候。
因為虞柏洲希望她回國念大學。
虞卿辭趁她爸爸出差偷溜出門,被一個實習星探纏了整整一個下午,畫了無數個大餅,誇口能讓虞卿辭成為爆火的大明星,甚至将分成從兩成加到了三成五,漸漸叛逆期的虞卿辭動搖。
虞卿辭悄悄跟人簽了合約,在虞柏洲飛往美國的那半個月,在一部音樂MV裏擔任女主走紅小火了一把,各類通告如雪花般飛來。
也直接把虞柏洲驚動回了國。
博鑫的家業擺在那裏,唯一的繼承人進娛樂圈,未免有些不太像話。虞卿辭其實對娛樂圈并不熱衷,只是在家閑的無聊找點有趣的事情做,就算虞柏洲不加阻攔,她的熱情也持續不了太久。
但虞柏洲直接替她做了決定,收購了那家唱片公司,并讓公關部清理了所有有關她的消息。
像是被雪藏,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虞卿辭的名字在微博上還成為‘不可說’的禁詞。
虞卿辭挑戰父權慘敗收場,後來這樣的事還有很多,就連跟她玩得最好的蘇檸玥都說過一句‘你也不是特別喜歡那些東西,要不就算了’。
人的喜好本就是由千千萬萬個‘普通’喜歡構成,有些人窮其一生也沒能說出一個‘特別’喜歡的事物。
‘如果什麽都能放棄,那還活着幹什麽?’當時她就是這麽反問蘇檸玥的。
當時不過是一句氣話,但在雲威酒宴與溫硯笙重逢的那一刻,虞卿辭忽然就覺得,她好像又找了一個新的叛逆理由。
溫硯笙給的地址在二環線上,是寸土寸金的學區房,名為星水灣。前幾年開盤時有價無市,據說開盤當天售樓處還驚動武警前來執勤。
這個樓盤跟博鑫也有點關系,算是共同開發商,虞柏洲當時給虞卿辭留了一套據說視野環境都頂級的房子,她還是第一回過來。
在門哨亭處核實業主信息後,虞卿辭将車駛入公共停車區。
上樓時,她打開備忘錄尋找這個小區,掃過一長串住宅名,終于翻找到虞柏洲給她買的那一套。
恰好就跟溫硯笙是同一層。
虞卿辭眼底閃過略促狹的笑,不知道這份巧合,有沒有她爸爸的插手。
虞卿辭抱着那束香槟月季,在極短的時間裏收拾好表情,按響門鈴。
門在五秒後開啓,溫硯笙穿着純白的居家服,對襟處暗繡山茶花,長發慵懶的散落在胸前,看起來比昨晚多了幾分人情味。
溫硯笙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知是因為她手裏的那捧花,還是因為來得太早。虞卿辭主動将花遞過去,打招呼:“早上好。”
溫硯笙側過身讓出路:“我以為你中午才會到。”
虞卿辭故作苦惱:“要不我下樓去轉幾圈,等會兒再上來?”
下樓顯然只是客套的說辭,虞卿辭的腳先邁進門,不見外的在鞋櫃旁脫鞋:“幫我拿雙拖鞋好嗎?”
溫硯笙将花先放在櫃子上,彎下腰拿出一雙帶着包裝的酒店式拖鞋,遞向虞卿辭。
虞卿辭趁機往鞋櫃裏偷瞄幾眼,沒發現其他拖鞋後,心情大好,歪心思一動。
她握住溫硯笙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探身去尋溫硯笙的唇。
溫硯笙的另一只手阻止了她。
虞卿辭唇貼在溫硯笙的手心裏,絲毫沒有被制止的尴尬,好似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慢條斯理的沖溫硯笙眨了下眼:“好吧,是我唐突了,忘了你昨晚說過只談公事。”
然後十分自然的接過拖鞋換上,主動抱起那束花往裏走:“有花瓶嗎?我幫你換上。”
“我這裏沒有花瓶,等會走的時候把花帶走。”溫硯笙直接拒絕了。
兩相沉默,氣氛忽然有點微妙。
這位溫教授的外表其實很具有迷惑性,一如那夜前往酒店後帶給虞卿辭的驚喜,看着疏冷淡漠的外表下藏着讓人不容置疑的強勢,很有意思。
“也不一定要花瓶。”虞卿辭将目光收回,姿态懶散,“随便拿個盆,或者放水槽裏蓄些水就可以。”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不禮貌了。溫硯笙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信息,說:“我讓人送個瓶子過來。”
虞卿辭剛想說不用這麽麻煩,小區附近有花店,等會兒她下樓買一個就行時,廚房先傳來面包機完成工作的聲音,溫硯笙問她:“吃早餐了嗎?”
虞卿辭看了眼玄關處的時鐘擺件,還不到八點,點了下頭。
溫硯笙招了下手:“那過來吧。”
繞過玄關處是個兩百平的大橫廳,半弧形視角的寬闊落地窗直直向着視野沖擊而來。窗外正對着雲城三環內唯一的5A級景區,澄清明淨的江景對岸,便是繁華輝煌的市中心,像是城市喧嚣間的一方淨土。
虞卿辭停下腳步多欣賞了會兒,似乎知道星水灣為何會被瘋搶了。
只是……當教授的應該沒那麽賺錢,溫硯笙到底接了多少外快?
不過虞卿辭眼下更在意另一件事。她朝着廚房的方向快走幾步,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我爸給我留了套房,正好在你隔壁。若是要住人,還得重新裝修。”
溫硯笙關了火,幹淨修長的手指握着鍋鏟,将煎好的培根肉片和蛋規整的擺入空盤。動作不疾不徐,長發傾斜到一側,露出的蝴蝶骨随她的動作舒張着。
明明是極富煙火氣息的動作,虞卿辭卻覺得她仿佛在擺弄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每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
她端着盤子走出來:“裝修?”
“嗯。”虞卿辭肯定道,“是啊,開發商的裝修風格大同小異。”
虞卿辭随意說了幾句自己喜歡的裝修風格,聊到采光面最大的那扇落地玻璃窗時,溫硯笙建議她:“你可以換成防窺玻璃,避免洩漏隐私。”
“防窺玻璃的價錢要高上不少,況且這裏離地這麽高,就你一個鄰居,何必這麽麻煩?”虞卿辭看了拿了片面包片,說得誠懇無比。
“而且……”她笑了笑,指着落地窗的方向,低下聲音,“只要你一走到窗邊,就能清楚的看到我在做什麽。我明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監視之下,也不會反抗,你能知道我的所有……”
被她的目光盯上,溫硯笙神色平淡,手指勾在咖啡杯邊轉了一圈:“虞小姐,這并不合适。”
“有什麽不合适的?”虞卿辭眼神輕勾,直白的說,“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啊溫小姐,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嗎?我不能時時刻刻跟你待在一起,總得為我自己創造出現在你面前的機會吧?”
溫硯笙沒有理她,低下頭,掃過桌上搭配面包片的食材,攤開面包,裹醬,夾肉片,放生菜,最後将面包片合起,她的視線始終專注的落在瓷盤間。
虞卿辭的目光則一直緊跟着溫硯笙的動作,在溫硯笙咬進三明治時,通過半啓的薄唇,回憶起幾幅旖旎情事的畫面,眼中浮起笑。
溫硯笙見她沒有動筷後,示意:“不合你口味?”
虞卿辭伸手去拿:“早餐還不錯,就是這咖啡不太行。上班時沒喝夠,連早餐時間都要喝這種無聊的東西,不會膩嗎?”
在虞卿辭看來,如溫硯笙這種高嶺之花,就該喝精致瑩潤的花果茶,用咖啡這種強行提神的東西來摧殘身體,太暴殄天物了。
就算不是坐在帶陽光的窗邊喝花果茶,也該是在夜店裏戴上惡魔的面具,以一杯濃烈的威士忌引誘無數善男信女前赴後繼。
至少不該是眼前這個疏離冷淡、不茍言笑的形象。
溫硯笙的神色頓了頓,在虞卿辭盯着自己的笑意中,搖了搖頭,起身去冰箱,替虞卿辭拿了瓶鮮榨果汁:“試試這個吧。”
接下來的用餐很安靜,洗碗機努力工作時,溫硯笙的電話鈴聲響起,進了書房,虞卿辭就留在客廳玩手機打發時間。
溫硯笙這通電話一接就接了近一個小時。
期間,虞卿辭刷了會兒微博。昨晚的晚宴果不其然被大肆報道,她跟溫硯笙一左一右的站在虞柏洲身邊,被特意打上的光效模糊了輪廓,五官并不是那麽清晰,顯然是刻意為之。
有關溫硯笙私生女的言論被清理幹淨,評論區清一色的正面評向,顯然是博鑫的公關部下場了。
還算她爸有點良心。
沙發間殘留着溫硯笙慣用的那款香水味,虞卿辭換了個位置,卻怎麽也躲不開。
溫硯笙在酒吧裏的成熟禁欲和晚宴裏的清冷克制不斷在腦中交替,虞卿辭仰身靠進沙發裏,倏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