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傍晚時, 葉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飯桌上溫硯笙的舅舅親自給虞卿辭倒酒,用的是自家莊園釀造的葡萄酒。
“之前聽笙笙說要去博鑫做事,我還有些不放心, 尤其那些愛瞎報道的媒體總是掩蓋事實真相, 如今看到你們之間沒什麽隔閡, 我也就放寬心了。”
虞卿辭很給面子的主動起身遞酒杯, 笑道:“那都是媒體捕風捉影的事,溫姐姐要是真想要博鑫的權力, 恐怕我也争不過。我在港城也沒認識什麽人,今日冒昧上門打擾,多謝舅舅的款待。”
她那聲‘舅舅’叫得極為自然,葉雨桐聽到後不滿的瞪了虞卿辭一眼, 若是特意在她爸媽面前反駁, 恐怕她爸媽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只能憤憤戳着碗碟。
溫硯笙的舅舅嘆了口氣:“其實這麽多年我一直對笙笙不放心,當年就想把她接來港城,但她有自己的主見,之後讀研讀博又回國, 也從沒讓我操心過,但終歸我就這麽一個外甥女,還是怕她在雲城受了欺負。”
溫硯笙一直安靜的坐在餐桌另一側,直到聽到這一句才動了神色:“舅舅, 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舅舅擺擺手,示意她讓自己說完:“這些年,別的方面我對你都很放心, 唯獨挂心你的性格, 你從小早熟, 性子又冷,跟同齡人玩不到一起,長大了更是沒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就算你不找對象,也還是得有幾個交心的朋友陪在身邊,我也好放心。”
虞卿辭立刻搶話,語氣正經:“舅舅,我不覺得溫姐姐難相處啊,她人挺好的,喜歡她的人可多了。”
虞卿辭翻舊帳似的,把各個宴會中向溫硯笙示過好的人都翻出來說了一遍,繪聲繪色,說到一半,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竟然将那些人記得那麽清楚。
但她向來話說出口就不後悔,以一句‘但還是沒我多’做了結尾,把舅舅和舅媽逗得眉開眼笑。
溫硯笙轉頭看向虞卿辭時,虞卿辭正好也看向她,對上視線,眨了下眼。
溫硯笙不動聲色的拿過酒杯,輕抿一口。
葉雨桐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悄悄給溫硯笙使眼色,低頭給她發消息:【表姐,你們倆不會真是那種關系吧?】
溫硯笙:【不是】
葉雨桐:【那你還讓她在我爸媽面前這麽亂說話?】
Advertisement
溫硯笙:【他們不會多想的,別問了】
葉家長輩的注意力都在虞卿辭身上,倒沒發現自己女兒的異常,繼續跟虞卿辭聊着天,從學業到工作,漸漸的從關愛一個小輩到面露欣賞。
飯後溫硯笙跟着她舅舅進了書房,虞卿辭猜到他們有事要談,她又喝了酒,主動讨了間客房暫住。
客房在三樓,窗戶正對着葉家的那片葡萄園。溫硯笙進來時,虞卿辭正靠着窗發呆。
聽到開門聲,虞卿辭偏頭看她一眼,溫硯笙問:“困了?”
“沒。”虞卿辭的嗓音很是慵懶,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主動提議,“太陽下山就不用擔心葡萄園曬了,要出去走走嗎?”
溫硯笙點了點頭,她們從別墅的側後方走出去,游走于那片葡萄園中。
由于港城濕熱的氣候,即使到了冬季,葡萄藤依舊盛翠綠色,蜿蜿蜒蜒攀在架子上,枝葉茂盛,月光透過葡萄藤的縫隙照落下來,只能洩進斑駁天光。
“今晚的星星還挺亮。”虞卿辭忽然說。
溫硯笙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看去,星輝迤逦,圓月高挂,點綴在暮色之上,格外動人。
葡萄園外圍處傳來溫硯笙侄子侄女的打鬧聲,随風隐約送來。
距離太遠,除了突然驚叫而出的那兩聲,什麽也聽不到。虞卿辭側耳聽了片刻,轉目向溫硯笙:“溫硯笙。”
溫硯笙下意識應:“嗯?”
虞卿辭靠着其中一個葡萄架,手伸過去,撫了撫溫硯笙領口上下午沾上的酒漬,往前一拉,強迫溫硯笙正視自己:“我已經很久沒在飯桌上那麽緊張了。”
溫硯笙:“…… 你有嗎?”
“有啊。”虞卿辭幾乎貼到她面前去,“你舅舅好像很擔心你一個人孤獨終老的,你說我這像不像是在見家長?”
靠得太近了,虞卿辭的呼吸輕而易舉的落在溫硯笙的鼻尖上,那雙上揚的狐眼含着笑,眸光若黑曜石般明亮。
溫硯笙安靜的跟她對視兩秒,才說:“不像。”
“好像是還差點什麽。”虞卿辭若有所思地搭上溫硯笙的肩,面露期待。
溫硯笙沒有拒絕她,攬着人貼近,偏頭自然而然地親下去。
安靜而漫長的一個吻,孩童的聲音早已消失不見,偌大的葡萄園只剩下她們二人,唯有風作伴。
分開時不僅僅是虞卿辭,就連溫硯笙的氣息也跟着有些亂了。
溫硯笙的手指輕擦過虞卿辭的唇,低聲問:“要回去嗎?”
這個‘回去’自然不會是回酒店,葉家熱情的為她們整理了客房,若是半夜離開,未免有些失了禮數。
今晚溫硯笙不會跟她同房,虞卿辭拉過溫硯笙的手,說:“再陪我走走吧。”
走了段距離後,別墅已經離她們很遠,視線掃過,虞卿辭問:“聽你舅舅說你之前也沒帶朋友來過這,你那位老同學也沒有?”
“嗯,我們平時聯系并不多。”溫硯笙解釋,“秦家比較複雜,她之前近二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是秦家的女兒,直到她媽媽病重需要錢。她爸本想拿她牽制妻子和旁支,沒想到秦明煙的胃口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說到這裏時,溫硯笙低聲笑了笑,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事:“當時她爸爸直接被氣出心髒病,好在搶救及時。”
虞卿辭想起上回在壽宴時,因為秦明言把天華娛樂的總裁送進去,而讓溫煜風大亂陣腳的事。她嘴角上浮:“溫硯笙,你也在秦家的事情裏插了一手吧?”
這兩個人站一塊時,不用溫硯笙介紹,虞卿辭也能看出她們關系好,看着就是一丘之貉,看着是個衣冠楚楚的斯文美人,實則心一個比一個黑。
溫硯笙沒有否認:“順手罷了。”
虞卿辭也聽過滬城秦家的名號,能把那群豺狼虎豹訓成家禽的人,想想就不簡單。她停下腳步,頗為感慨的看着溫硯笙。
溫硯笙問:“怎麽了?”
“所以天華娛樂的那位,應該出不來了吧?”虞卿辭問。
溫硯笙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觸及她擔憂的目光,笑了:“他再出來會很麻煩,只能盡量讓他待在裏邊。”
“很難定罪?”虞卿辭不解,“不是說他做了很多拉皮條的生意,強迫了很多藝人嗎?”
“但那些藝人拿了好處,如今的地位也早已超過之前,願意站出來的不多。”溫硯笙語氣淡淡,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只要他在裏面,就足夠外面的那些人亂了陣腳。”
“原來如此。”虞卿辭看回前方,嘴角的笑意更顯,“他關系網上的每個人都會風聲鶴唳,在裏面的時間越久,外面的人就越是着急,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能抓到更多的把柄。”
風揚起,虞卿辭擡手一撥,指縫中正好夾住溫硯笙的發,“所以溫硯笙,你下一個目标又是誰?”
她自從知道溫硯笙想做什麽事情後,就沒這麽直接的問過她下一步的計劃,就連天華娛樂的事情,也是因為鐘鳴才誤打誤撞的有所牽扯。
溫硯笙做事謹慎,不能确定的事情通常不會提前說。就在虞卿辭以為溫硯笙不會回答時,溫硯笙緩緩抽出她指縫中的發,低聲道:“榮建。”
“榮建跟溫家也有關系?”虞卿辭歪了下頭,想起上回榮暨和溫煜風聯手做局,一個給溫硯笙下藥,一個慫恿她捉奸的事,頓時明了,“他們關系好像是挺不錯。”
虞卿辭走累了,指指一旁的長石凳,示意溫硯笙坐下後,大咧咧的側身往她腿上一坐,手指勾住了溫硯笙的衣領:“之前我聽蘇檸玥說榮建出問題時你幫過忙,還以為你只是跟榮暨不對付,原來跟他們全家都不對付啊?”
她的指尖撥上來時,溫硯笙的呼吸停了一瞬,慢慢說:“讓他們轉移資産後破産去國外逍遙未免太便宜他們了,他們野心不小,如今緩過神來自然想索取得更多。”
虞卿辭問:“你怎麽知道他們公司的動向,難不成你安插了人?”
“先前那次救市,榮建明裏暗裏的生意都在賬目上寫得清清楚楚。”溫硯笙說。
原來對于榮建的布局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就算有些生意見不得光,他們經營這麽多年自有自己的渠道,想要抓到把柄可不容易。”
溫硯笙:“榮暨出獄後為了跟他兩個哥哥打擂臺,投了一個有上市計劃的公司,那家公司由于當地政策需要延遲上市,榮暨有近七成資金都是周轉來的,好幾個億的量,抵押了榮建不少東西。榮老爺子找過來時,我就順便給他們指了個方向,讓他們替政.府去解決那方面的難題,就能提前上市了。”
虞卿辭扭了扭身子,覺得側坐着有些不舒服,索性雙腿分開坐在溫硯笙身上,連連啧聲:“榮家人就這麽相信你?”
溫硯笙扶了下虞卿辭的腰,說:“當年溫家那事發生時我年紀還小,我之前就替他們做過事,在他們眼裏,我不過是跟溫煜風一樣想要贏取他們的站隊罷了。況且新項目比那個要上市公司的利潤更為可觀,榮家在雲城幾代人,冒不了尖,早有轉移陣地的打算,若是做好了江城那邊的項目,能一舉得到那邊政府的賞識。”
虞卿辭:“但是呢?那麽好的項目,既賺錢又能推動另一家公司的上市,你卻主動送給他們,應該還有後招吧?”
溫硯笙:“上回你爸爸在度假村做局,引見他的那幾個老朋友時,有一個正是那邊的人,聊起來時湊巧說了兩句,項目雖已招商,但政.府部分的撥款額還沒最終敲定。青運會的舉辦地也許會被定在江城,這樣一來,對于其他項目的撥款就得延後,項目的審查也會更加嚴格。”
“不是說要定在渝城那邊嗎?”虞卿辭記得新聞裏都提到過好幾回。
“改了。”溫硯笙沒有多說,但應該已經八九不離十。
虞卿辭嘆為觀止。那天在度假村,她盡在那扮演乖巧的晚輩吃吃喝喝了,沒想到溫硯笙還能從那幾個長輩的閑聊中得到這個信息,順手就榮家人下套。
“所以你已經推算過榮家資金的缺口,篤定他們會用其他方式铤而走險?”熱意在虞卿辭體內肆意流竄,對上溫硯笙此刻篤定的眼神,一想到這個人如今屬于自己,就足夠叫她亢奮。
“溫硯笙。”虞卿辭垂下頭,連帶着聲音也低下去,撒嬌一般。手搭着溫硯笙的肩膀,無意識的來回撫摸。
溫硯笙按下她的手,揉了下虞卿辭的後腦勺:“急什麽,還在外面。”
“人都已經走了。”明明溫硯笙的呼吸也已經變緊,虞卿辭不信她不想要,“只是一個吻,沒人會看到的。”
溫硯笙還是拉下了她作亂的手,按着虞卿辭的後肩,将人按進懷裏:“不行。”
胸膛相貼的擁抱極為親密,将胸口加快頻率的震顫清晰的傳到對方身上。
虞卿辭頓時啞了聲,這裏畢竟是溫硯笙的舅舅家,幕天席地的确實不妥。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那回去吧,我得去沖個澡。”
身上的熱意黏膩得厲害。
溫硯笙應了聲,沉默的帶着人在葡萄架間穿梭,涼風習習,吹不散眼角緋紅。
虞卿辭仗着溫硯笙不會做什麽,沿路對着溫硯笙摸摸蹭蹭,幾度接收到溫硯笙警告般的視線時,仍挑釁般的撫弄過溫硯笙的臀。
無異于隔靴撓癢,心中的氣血并未被撫平,反而愈燒愈烈。但虞卿辭不在乎,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确實有副大小姐脾氣,她不好受,也不想讓溫硯笙像個沒事人。
直到出了葡萄園,正對着的出口卻不是別墅的方向。溫硯笙徑直找到她們來時的車,打開駕駛位坐了上去。
虞卿辭繞到另一邊:“溫硯笙,你有東西落下了嗎?”
“你覺得呢?”溫硯笙反問回她,沒有了眼鏡的遮擋,總是冷淡如冰的桃花眸中,罕見的浮現出一抹柔軟。
車裏很安靜,以往總讓人排斥的黑夜,在這個狹小逼仄的車廂裏,竟也變得靜谧而又溫情。可是這種平和的氣氛很快被打破,一聲皮質摩擦的輕響後,虞卿辭看到溫硯笙打開了中控處的扶手箱。
與此同時,溫硯笙的另一只手打開了頭頂的照明燈。刺目的光線突然照射下來,虞卿辭本能的眯眼,迷蒙的視線裏呈現的是熟悉的塑料包裝。
“葡萄園有蚊蟲,你待不住的。”溫硯笙這樣解釋。
“我哪有這麽嬌氣。”虞卿辭下意識回嘴反駁。
夾着彩色薄片的手頓住,偏深的眼眸裏映出虞卿辭的影子,像是在重新審視。
半密閉的空間裏,虞卿辭的呼吸較葡萄園中更甚,看着捏在指尖的那款包裝,漸漸帶上了喘。她面對難得袒露真實欲.望的溫硯笙,催促說:“拿了東西還不趕緊回房間?你舅舅家隔音好嗎?”
然而溫硯笙沒有下車,反側過身,将她那邊的車門關緊。
虞卿辭本能意識到不對:“你……”
“咔噠——”一聲,車門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