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虞卿辭這整一晚都睡得不安穩, 夢中情景與現實存在較多的反差,只記得自己住進了一間用牛奶砌成的房子,下一瞬連床也變成了牛奶, 整個人浸沒的前一秒, 看到溫硯笙和她的那位牛奶白月光牽着手說笑。

虞卿辭是直接被氣醒的。

但夢再為荒誕, 也依舊無法逃避凄凄慘慘禍從口出的現實。

虞卿辭翻了下跟蘇檸玥的聊天記錄, 再一次确定了那通視頻通話真實發生過,臉上一片恍惚。

洗漱完, 虞卿辭輕手輕腳的摸出門,一路上沒遇到葉家人,整個別墅靜悄悄的。

直到下了樓梯,溫硯笙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不知跟什麽人打着電話, 看到她後招了下手, 指指沙發的方向,示意她先等一等。

虞卿辭坐過去,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在小紅書閑逛,如今的大數據越來越人性化, 她剛被溫硯笙聽了牆角,就跳出來一個帖子:【跟兄弟打電話說女朋友壞話被聽到了怎麽辦?】

點進帖子,貼主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就連今晚點了什麽外賣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虞卿辭看了兩大段,才看到‘壞話’的內容:‘之前都是我女朋友追的我,我這人好面子, 就說随時都可以跟她分手, 可我女朋友現在氣得拉黑我離家出走了啊救命救命!’

下面更是發表了一大段沒有他女朋友他就活不下去的感言。

評論區果不其然, 一邊倒都是罵貼主的,難得有幾個認真提意見,也被淹沒在評論區。

什麽跪榴蓮、跪鍵盤、去公司大門口哭,要多浮誇有多浮誇,虞卿辭遮住自己的眼睛,煩躁的把手機扔到旁邊。

這些顯然不适合她們。

因為溫硯笙根本就沒生氣。

大概七八分鐘後,溫硯笙走回來,看到滿臉沮喪的虞卿辭,腳步微不可察的一頓,走過去:“餓了?”

時間已經過九點,是虞卿辭借住在別人家起床最晚的一回。虞卿辭從被帖子的荼毒中抽身,道:“還好。怎麽沒看到你舅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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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半夜起了燒,可能被傳染了最近的流感,全家人都去了醫院。”

溫硯笙示意手中的車鑰匙,問:“酒已經放在車裏,有其他要整理的嗎?”

這就是要離開的意思了。虞卿辭下樓時就整理過房間,立刻就能走,“不用,走吧。”

溫硯笙往哪兒走她就跟到哪兒,一路上緊張兮兮的,看到偏葡萄架盤起來的藤蔓都下意識摸上去,想象一下跪上去的感覺。

溫硯笙見她神情恍惚,轉身問:“怎麽了?”

虞卿辭立刻抽回手:“沒,沒什麽。”

溫硯笙的視線在她跟葡萄藤之間來回打轉,摸不準虞卿辭的腦回路,也就沒再問了:“那走吧。”

外面不知何時下過一場雨,空氣中夾雜着潮濕的氣息。

溫硯笙找了一家早餐店坐下,這家早餐店被裝修成複古的茶樓風格,二人在二樓臨窗而坐。

鄰桌有個老先生慢慢悠悠的拉着二胡,陽光漸漸照射進來,拂開陰郁的天空,風輕輕吹着,時間也仿佛随着二胡曲慢了下來。

溫硯笙已經用過早餐,叫了壺這裏特色的茶,精致的紫砂茶盞被放在茶具上,幹淨修長的手指拎起壺柄,茶水細細傾斜而下,行雲流水,很是賞心悅目。

虞卿辭的目光落到溫硯笙被映出細碎光斑的手指上,再慢慢游弋到她專注的眼。

心神一動,喚了聲:“溫硯笙。”

“嗯?”溫硯笙應了句,目光仍專注的落在茶具上。

虞卿辭:“你想看我跪茶托盤嗎?”

溫硯笙明明聽清楚了,卻還是問了一遍:“什麽?”

虞卿辭雙唇緊抿,再一次暗罵了一回那個帖子,跪東西這種馊主意說一次就夠了,第二回也太丢人了。

“等我們回雲城後,我還可以去找你嗎?”虞卿辭還是決定用自己方式處理,若是仔細看,還能察覺到一絲緊張。

溫硯笙原本專注的擺弄茶具,聽到這句終于擡眼看向虞卿辭,視線在她臉上頓了頓,給出的卻是問句:“你想聽我怎麽回答你?”

虞卿辭簡單的陳述:“手頭好幾個項目模塊我不熟悉,所以你得繼續教我。”

溫硯笙此刻像極了善解人意的談判家,聲音停頓片刻,說:“你這是,準備賴上我了?”

虞卿辭心道她想了一路,也就想出來這個一個能留住溫硯笙的理由,賴就賴吧,雖然是難聽一點,但至少好用。

她故作輕松:“你說是就是吧,反正你甩不掉我。”

溫硯笙瞥過去,瞧見虞卿辭筷子下面的糯米雞已經被戳得滿身窟窿,偏偏虞卿辭自己沒察覺。

虞卿辭很快坐正身體,“反正我賴上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得學會自己适應……”

“所以我得學會自己适應?”溫硯笙放下茶具,目光平靜的望着她,明明沒什麽情緒起伏,卻看得虞卿辭心虛不已。

“可我們不就是那種關系嗎?”虞卿辭當時腦子不清醒,經過一夜,倒是回過神來了,搖頭晃腦的感嘆,“溫硯笙,你昨晚偷聽完明明有時間離開,卻故意讓我發現了你。”

溫硯笙語調溫和的解釋:“烘幹機和家裏用的不一樣,多研究了會兒。”

虞卿辭才不信:“往裏一塞的事,你怎麽就要研究這麽久了?”

溫硯笙終于做完最後一套工序,沏出第一杯茶,放在鼻下嗅了嗅,抿了口。

“你昨晚也不會用吹風機。”

虞卿辭:……

虞卿辭聽了這句話,終于确定自己是入套了。虧她翻來覆去折騰大半夜,今早還心緒不寧。

相比較而言,溫硯笙整個人都氣定神閑,從容不迫,還有心思在她面前賣弄茶藝,瞧這沏茶的悠閑勁,被情所傷的人根本做不出來。

可換位而思,她昨晚的話确實不大好聽。

虞卿辭讷讷問:“那要不,我哄哄你呗?”

“你很擅長哄人?”溫硯笙從容的反問,引茶的手回落,揚起茶香四溢。

她靠到座椅上,雙手交疊于桌前,像個無情的面試官:“你開始吧。”

虞卿辭一噎,她還真沒什麽哄人的經歷,一般來說,等她發現她對象有所不滿時,八成已經是被分手的時候。

這種經歷剛開始是有些難受,經歷得多了,好像也就是那回事。

頂着溫硯笙的視線,虞卿辭絞盡腦汁:“你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嗎?”

溫硯笙:“暫時沒有。”

“那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公司事情忙,抽不開身。”

“那要不,我找人把你弟弟去打一頓,讓他去醫院裏過年?”

“虞小姐,雇兇違法。”

虞卿辭放棄了:“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我還怎麽哄啊?”

“不是你主動說要哄的嗎?”溫硯笙似乎很為虞卿辭考慮,搖了搖頭,善解人意的說,“好吧,那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溫硯笙的目光斂下,長長的羽睫掩住視線,似黯然傷神。

這還真像是虞卿辭把人欺負了一樣。

虞卿辭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眼睛都憋紅了。

這時,溫硯笙重新坐正身體,将另一只燙好的茶盞遞給虞卿辭,示意道:“嘗嘗?”

虞卿辭偏過腦袋:“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溫硯笙不催她,只是将茶又往前送送:“先嘗嘗。”

虞卿辭別別扭扭的接過來喝了口。

跟她在虞柏洲那兒喝的茶不太一樣,并不是很純正的茶味,餘味甘甜,還帶着一點奇怪的藥草味。

她皺起了眉:“這茶……”

溫硯笙:“還不錯吧?”

虞卿辭本想說這茶的味道有些怪,此刻卻為了迎合溫硯笙,昧着良心說:“嗯,第一回喝這個味,還挺新奇。”

溫硯笙又遞過來一杯,“當地的春茶裏加了枸杞和決明子,平心順氣的。”

虞卿辭一頓:“平心順氣?”

溫硯笙眼中閃過稍縱的笑意,像是哄小朋友喝藥似的:“再喝點?”

虞卿辭的耳朵根直燙,扭過腦袋:“誰需要平心順氣了。”

溫硯笙見狀站起身,繞到虞卿辭坐的那側,把她肩膀轉過來。

虞卿辭掙了一下,掙不動,幹脆放棄了,任由溫硯笙看。

她盯着溫硯笙這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姿态,氣道:“把你送回溫家後,我就去找個年紀小的、乖巧的、好騙的。不,一個不夠,我要找一群,一周輪換不帶重樣的。”

主要是得好騙。至少遇到這種事情會吃醋會跟她鬧,而不是看着她在那惶惶不安。

丢死人了。

溫硯笙一只手閑适的攬着人,另一手揉上虞卿辭紅暈未消的眼尾:“你連哄人都不會,怎麽找小朋友?”

虞卿辭甩了下腦袋,索性推開人起身,“吃完了,走了。”

溫硯笙掃碼結賬,坐進車裏時,虞卿辭反射弧極長的來了句:“你不會哄人,不照樣能找嗎?我怎麽就不行了?”

溫硯笙比她大了五歲,虞卿辭越想越覺得虧了。

她不免酸溜溜地道:“我看你那個老同學就挺上道的,能大清早陪人滿城買花,也能因為一個代言直接把方送進去。”

“秦明煙?”溫硯笙搖了搖頭。

虞卿辭戳她:“你搖什麽頭,被我說中了不敢認啊?”

溫硯笙拿昨晚的話堵回她:“我們跟她們不一樣,我們是互相消遣的關系。”

虞卿辭一噎,就要把安全帶拔出來下車,又被溫硯笙按坐回去。

溫硯笙把車停靠在路邊,迎着虞卿辭的視線,走進了花店。

沒一會兒,看到花店老板包了束香槟玫瑰,跟虞卿辭當初送她的香槟月季一個顏色。

溫硯笙結賬時,虞卿辭立刻想下車阻止,結果溫硯笙的動作更快,掃碼、刷臉,一氣呵成。

等虞卿辭過去時,溫硯笙向花店老板遞了個眼神,花就被塞進虞卿辭懷裏。

花店老板顯然是見過世面的,對着她們兩人眉開眼笑,誇了好幾句般配,引得花店裏其他客人都朝虞卿辭看過來。

能不般配嗎?

這束花都能直接擋住虞卿辭的半個身子了,沖那些錢,也得誇一句般配。

虞卿辭尴尬的笑笑,抱着花轉身朝罪魁禍首追了出去:“哎,你自己買的花自個兒抱着!”

溫硯笙踩着高跟鞋,優雅的在前面走着:“不是喜歡我老同學那樣的?”

虞卿辭做賊似的上了車,把這麽大束花往後座上一扔,才終于松了口氣,一張嘴張口就罵:“溫硯笙,你錢多的沒處燒可以轉給我,這樣送花大可不必。”

她沖溫硯笙兇巴巴的呲牙:“畢竟我們只是互相消遣的關系。”

溫硯笙的手揉上虞卿辭的後頸,将人壓向自己,呼吸落近:“鬧什麽,這四個字不是你先提的?”

是虞卿辭自己提的,但從溫硯笙口中聽到後,就是覺得不痛快。

她去撥開溫硯笙的手,非要争個高低。她看了眼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仗着人群嚣張的說:“那也是我消遣你更多一點。”

溫硯笙重新捏上她的下巴,側頭去堵虞卿辭那張氣人的嘴。

虞卿辭吓得一激靈,正要去推人,溫硯笙已經先她一步退回去,慢條斯理的挂下檔位。

剛剛的吻并沒有親到實處。

虞卿辭難以置信的眨了下眼,意識到自己被戲耍,狠狠的瞪向溫硯笙:“我回雲城就拉黑你。”

安靜片刻,溫硯笙忽然輕聲笑開,帶着些許縱容的意味:“好。”

虞卿辭對上她望過來的視線,閃避了一瞬,身子一側,拒絕交流。

車子開出一段,虞卿辭的手機裏收到法務部門發來的訊息。

是關于瀝川那個項目的,證據收集完畢,正在提起訴訟,預計年前就能上法庭。

她再一次為自家公司的效率所折服,勉為其難,公事公辦的重新搭理溫硯笙:“跟新宇的官司年前就能出結果,另外幾家備選建材公司也接觸得差不多了。”

“那挺好。”溫硯笙說,“我更偏向于讓環建接手,它是港城老牌的建築公司,價格公道,跟土地局關系也不錯,若是有什麽政策更改也能及時知曉。”

“那也挺好。”虞卿辭随意點頭。

之前選擇新宇,就是因為她們對港城不熟悉,恰好新宇競标失敗,又曾經跟博鑫合作過,順水推舟,導致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很多大學放了寒假,年輕人選擇來港城旅游,路上堵得厲害。溫硯笙絲毫沒有因堵車而生出煩躁,虞卿辭也極為放松。

聊到這個,虞卿辭想起蘇檸玥昨晚找她問的事,索性一塊問了:“我們什麽時候回雲城,我年前還有好幾場派對要趕。”

溫硯笙涼涼的看了她一眼:“等會兒去環建簽個合同,随時能走。”

虞卿辭就這麽跟蘇檸玥說了下,沒想到蘇檸玥一個語音通話彈了過來,虞卿辭下意識往溫硯笙的方向看了眼。

溫硯笙察覺到她的視線,往屏幕的方向掃了眼:“不接?”

現在不接顯得她心虛,虞卿辭當即接通,跟蘇檸玥說了下港城的安排:“你随便挑日子,我都能過去。”

蘇檸玥在電話那頭笑:“什麽叫我随便安排啊,這不是大小姐您在度蜜月嗎?我哪敢壞您興致?”

虞卿辭忙捂了下電話出聲口,提高聲音,像是故意說給溫硯笙聽:“你少亂說了,我跟她沒關系。等你叫好人通知我,我飛回去就兩三個小時的事兒!”

偏偏蘇檸玥在電話那端笑得更大聲了:“哎,你回來了,溫教授不也得回來,她真能放人啊?”

虞卿辭:“要我說多少回,沒關系就是沒關系。”

“哦,那就是吵架了。”蘇檸玥笑得放蕩,“小辭辭,你該不會昨晚跟我打電話時被聽到了吧?那你還是別回來了,到時候你來了她還跟着,我們可招架不住。”

還真被誤打誤撞猜中了。

虞卿辭:“你有病?”

她氣得要死:“到時候多叫幾個單身的出來。”

“行啊,我肯定好好招……”蘇檸玥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抽走了,再扔過來時,已經黑了屏。

要不是溫硯笙在開車,虞卿辭就該上手了:“你幹什麽呀?”

溫硯笙指了指不知道何時戴上的藍牙耳機,涼聲提醒:“聽不到了。”

“哦。”虞卿辭也不知道那藍牙耳機裏放了什麽,八成又是程歆在那念數據、複述進程,她不感興趣。

翻了個身,說:“我困了睡會兒,你別打擾我。”

溫硯笙應了個‘嗯’,紅綠燈時,借着車窗外灑進的陽光,打量着虞卿辭難得乖順的側臉。

電量早就告罄的藍牙耳機從耳邊取下,被随手扔進口袋,跟機盒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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