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虞卿辭聽到聲音擡頭, 緩緩看向她。
四目相對,虞卿辭先笑了:“行吧,那我不要了。”
她的語氣輕快, 好像對這件事真的執念不深, 只是一時興起的随口一提。所要付出的東西太多, 她也不強求了。
明明是她自己主動要放棄, 可眸光仍直勾勾的鎖着溫硯笙,有意無意的撩撥着。
這樣的虞卿辭很難讓人拒絕, 溫硯笙擡手揉了下她的頭,問:“想去哪吃飯?”
虞卿辭提議:“富興街那最近新開了一家日料,風評還不錯。”
去吃飯的路上,虞卿辭懶得開車, 坐上了溫硯笙的副駕駛。
座椅上有溫硯笙早上摘下的圍巾, 虞卿辭放在腿上, 指腹無意間摩挲過柔軟的布料,心下一動,狀似無意的開口:“溫硯笙,你這圍巾還挺好看的。”
虞卿辭這幾個月從溫硯笙這兒順走了不少東西, 都是以‘溫硯笙,你的XX還挺好的’為開始。溫硯笙似乎從來沒在這方面拒絕過她,照常說了那句:“試試看,喜歡就送你。”
得了允許, 虞卿辭翻下遮陽板露出裏面的鏡子,手指慢條斯理的在圍巾間穿梭。她的動作很慢,指腹輕輕撫弄着圍巾布料上的紋路。
圍巾沾染了溫硯笙身上的同款香味, 顯然溫硯笙今早出門時臨幸過, 十分好聞。
虞卿辭忽然想到上回她看上蘇檸玥的一塊圍巾時, 蘇檸玥帶着她去買圍巾的地方又買了一塊一模一樣的。
就算關系再好,貼身的物件也不能随随便便給別人。
但換了溫硯笙,似乎就不一樣了。
這種特殊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虞卿辭已經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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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在她第一回用了溫硯笙的酒杯後,也許是在溫硯笙送了她開過的車。
又也許是從一開始,她們就都沒有避諱過這些。
最後一個步驟,圍巾被她塞進大衣中,貼着胸口,仿佛帶着一股熱流。
她望着鏡子裏的圍巾,想起在辦公室時溫硯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經意觸及到的體溫。
以及那句藏于暧昧之中的‘不夠’。
溫硯笙的袖口因開車的動作正好滑下一截,露出了她用過的手鏈。
虞卿辭唇角的弧度擴大,撫着溫硯笙的圍巾,無聲的笑了。
午飯後二人各自有行程,溫硯笙将虞卿辭送回博鑫,路上虞卿辭問起:“你過年真打算回溫家過啊?”
溫硯笙應了聲,像是閑談一般:“于女士盛情相邀,總得給個面子。”
虞卿辭心道于女士的盛情相邀怕不是一場鴻門宴。但轉念一想,方志明這個年都得在監獄裏過,也不能讓在外面的人太好過。
她嘻嘻的笑着:“要不你晚幾天過去,等我家裏的親戚應付完了帶上我這個幹妹妹一起呗,我最喜歡看戲了。”
溫硯笙的目光落向她:“上次我爺爺壽宴的戲還沒看夠?”
“別家哪有你們家這樣動不動就動手掏槍的啊。”虞卿辭回憶着那時的場景,好奇道,“上回也沒見你跟那位于女士說話,你見了她是不是還得叫聲‘媽’?你以前叫過她嗎?”
“沒有。”溫硯笙答。
虞卿辭意味深長:“你沒把她當媽,你爸的股份也讓你分走了大半,她費盡心機給你爸生了個兒子,什麽都撈不着,難怪後來做事會那麽狠。”
溫硯笙忽地笑了聲:“你又知道了?”
她的眼神莫名叫虞卿辭一陣心驚,虞卿辭舔舔唇,小聲道:“你手裏要是沒多少股份,我爸爸那個資本家才不會跟你合作呢。”
溫硯笙手裏到底有多少股份,就連溫家的人也都不清楚。股東可操作的空間很大,明面上的公開持股人有的時候并不是真正的持股人。
“也許虞總看上的是我另外的能力呢?”溫硯笙像是逗笑般,并不給虞卿辭一個确切的答案。
若換成旁人,虞卿辭大可以說一句‘你哪有真金白銀的股份值錢’,可換成溫硯笙,虞卿辭甚至覺得,還真有可能。
她垮着臉,郁悶道:“你要是真的缺股份,平時還會那麽揮霍錢嗎?”
溫硯笙的手半扣在方向盤上,若有所思:“也許是于女士盯着那些股份,不讓我插手呢?”
“那你還怎麽回溫家?”虞卿辭覺得自己越說就越被溫硯笙繞進去,她苦着臉,“溫硯笙,你別這麽跟我說話,這會讓我覺得……”
“覺得什麽?”
“覺得我像是做了樁賠本買賣。所以明嘉現在的股價是多少?你讓我提前有個買它的心理準備。”
虞卿辭等了片刻,沒等來溫硯笙的回答,她伸手去戳溫硯笙的右臂:“你說話啊,你該不會沒關注明嘉的股價吧?”
溫硯笙不緊不慢的踩了剎車,将車标準的停在紅綠燈前。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轉頭對上虞卿辭的眼。
虞卿辭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下意識提高聲音:“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鏡片後的眸光動了動,溫硯笙低聲說:“虞卿辭,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我的退路。”
虞卿辭的心底湧現出一絲怪異感,片刻後她回了神,伸手撥開溫硯笙的肩膀,不走心的罵道:“要不是我當初找你合作時沒問清楚,你以為我很想買明嘉股份嗎?賠死我算了。”
溫硯笙的眼鏡鏈在空中劇烈震蕩了片刻,她擡手扶了扶,并不在意。等到信號燈轉為綠燈時,重新發動車子。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虞卿辭時不時能感受到溫硯笙投過來的視線,可等她看過去時,又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難不成,是她潛意識裏覺得溫硯笙在看她?
虞卿辭覺得更怪了,臨近除夕大家放了假,路上堵得很,沒一個小時到不了。虞卿辭索性把解下來的圍巾悶頭一蓋:“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但等吃完飯回辦公室,臨別前突然被溫硯笙拉住手腕時,虞卿辭終于意識到剛剛不是她自己的潛意識在作怪,不對勁的人真的是溫硯笙。
因為溫硯笙主動說了一句:“過年這幾天我會比較忙,可能沒時間聯系你。”
這話聽起來,就像虞卿辭很黏人似的。她當即不樂意了:“管你聯不聯系我,我閑了會自己找人。”
博鑫的大小姐随便去個派對,都能引來別人的前赴後繼,哪會無聊?
溫硯笙皺了下眉,虞卿辭毫不避諱的伸手掐住她的臉:“所以你動作可得快點,對付那群不長眼的親戚時別手軟。要不然等我另尋新歡了,我可就不給你買股份了。”
溫硯笙被她逗笑,低聲說:“好。”
雖然虞卿辭在正式接手博鑫前,私房錢也許還比不上溫硯笙的零頭,但溫硯笙這麽幹脆的應下時,就好像真的在依賴着她。
虞卿辭對此很是受用。
除夕很快到來,虞卿辭家過年總是一年虞家一年卿家輪換,今年輪到虞家。虞老爺子和虞老夫人都健在,二十九那日虞卿辭便和父母整理了些行李,驅車去虞家老宅。
虞家的老宅位于雲城郊區,算是雲城為數不多的還保持年代風貌的片區,環境也沒有被各種工廠企業污染過,遠離城市喧嚣,較為宜居。
“不堵車也得開兩個多小時,你要是累了就換我來,你爸天天讓人家司機開車,他的車我可不敢坐。”卿意給虞卿辭喂了口奶茶,笑問她,“昨晚倒是睡得不錯,黑眼圈也消了。”
虞卿辭從後視鏡瞥了眼不說話的虞柏洲,頗為贊同她媽媽的話:“我也不敢坐我爸的車,不過也用不着你來,我開就行。”
昨晚洗完澡的時候,她心血來潮給溫硯笙發了個視頻邀請,剛把人撩上火就假裝她爸媽來敲房門,挂斷了視頻。
之後她再給溫硯笙發消息過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态,卻沒有收到任何信息。
睡前心情好,睡眠質量自然就好了。
卿意見她這樣也很開心,一路挑着虞卿辭喜歡的聊,跟她聊國內外各種明星模特。這觸及虞柏洲的盲區,倒沒有打斷她們,只是全程沉默的聽着。
她們家一年中大多數時候都是分離的狀态,許是血緣的羁絆,每回過年時關系就會變得很融洽,好似新年限定。
虞卿辭小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父母跟別人家、以及老師口中形容的不太一樣。美好的愛情總是被作為家庭結合的基礎,但随着年齡增長,父母卻教會了她,利益才是最長久的關系。
過年的氛圍總是很熱鬧,虞家人口衆多,拐上七八個彎早就出九族的親戚也會在過年的時候聚到一起,說着漂亮的恭維話。
除夕夜,虞卿辭好不容易尋到間隙避出門躲清閑,看着院子裏下一輩的侄子侄女們玩煙火棒。
小侄女很喜歡她,見她來了給她手裏也塞了一把。
虞家老宅這片區不禁小型焰火,倒也算是個優點,若是在城裏,怕是買到了也玩不了。
她來花園沒多久,侄女的母親也過來了。堂姐看她跟小朋友似的蹲在牆角玩仙女棒,不由好笑說:“到處找你呢,怎麽一個人待在這兒,形象都不要了?”
虞卿辭跟這位堂姐平時見面不多,關系到是不錯,被調侃了也不覺得丢人:“姐,我要是站着玩這些仙女棒,你覺得你家小公主會不會拉着我轉圈圈?”
堂姐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卻還是拉着她站起來:“蹲久了你腿還要不要了,趕緊起來。”
虞卿辭順勢起身,小侄女太慷慨,塞給她的一把仙女棒估摸着有四五十根,她分了一半給堂姐,笑着提起:“剛聽他們說姐夫要升遷了,恭喜啊姐。”
“嗯,倒是件好事,但小書的學籍我不打算轉過去。我跟你姐夫起了些分歧,年後大概率會去辦理離婚。”堂姐說起這個語氣有些無奈,不太願意多提。
虞卿辭參加過他們的婚禮,堂姐跟姐夫是大學校友,她現在還能記起堂姐當時在婚禮上的笑容。她皺了下眉,下意識問:“姐,你當初不是很喜歡他嗎?”
“當初喜歡,并不代表能一直喜歡啊。”堂姐頗為好笑的看着她,“你談的戀愛也不少吧,難道你現在還都喜歡着他們?”
“我那些小打小鬧的哪能跟你和姐夫比啊,我就是覺得當初你們這麽喜歡,那時候家裏因為姐夫家境都反對你們,。現在姐夫政途坦蕩,你們反而要分開了。難不成是他在外面有了人,或者姐你看上了別人?”
“沒有。”堂姐十分無奈,“兩個人分開不一定是因為這種事情,越是在乎就越是計較,漸漸的也就疏遠了。”
虞卿辭覺得自己不太能理解,半晌沒再出聲。堂姐看她這副表情,頗為意外:“一個人瞎糾結什麽呢,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問這種的。怎麽,遇上感情難題了?”
“沒有,就随便問問。”虞卿辭含糊道。
堂姐一眼看穿:“你這可瞞不了我,分明就是有苗頭了。”
虞卿辭:“姐,你看我整天在我爸公司幹苦力,哪來的對象啊。”
堂姐:“那就是喜歡上了誰,還沒追到手。”
虞卿辭徹底說不出話了。
喜歡這個詞對虞卿辭來說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因為她喜歡過太多的人了,就像街邊看到一條好看的流浪狗她都會喜歡的多看兩眼。
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喜歡,她喜歡溫硯笙的臉,喜歡溫硯笙工作時的态度。可這些她也曾在她的前任們身上喜歡過,并沒有什麽特殊的。
若真要說點什麽不同,那應該是她在以往關系中都能占有主導權。即使沒有發生過床上的親密關系,但虞卿辭想,若是發生了,她也一定會是主導的那一方。
但面對溫硯笙時又很奇怪,明明與她以往習慣相悖,她卻不排斥。
“我沒有追她,她也沒有追我。”很難得的,面對這個一年都見不了幾面的堂姐,虞卿辭起了訴說的欲望,“我們的關系跟你和姐夫不太一樣。”
“那就是還沒在一起。”堂姐懂了,她笑着說,“兩個人的關系,有什麽一樣與不一樣的?不都是那回事嗎?只不過有些人關系走得遠,有些人走到半路就散了。”
虞卿辭搖搖頭,說:“那還不如在起始的時候就別開始。”
“我倒是覺得開始很重要。”堂姐說,“相比較半路分開,我覺得從未開始更為遺憾。就像我跟你姐夫,即使婚姻走不下去了,至少我知道當初的我是滿足的。”
虞卿辭被她越說越亂,索性投降了:“姐姐姐,你就放過我吧,你看我會是那種為情所困人嗎?對我來說,那還不如多從我爸手裏得到公司權更有意思。”
堂姐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她這位表妹從小得到的東西太多,什麽都能被輕易滿足,便很難再有入眼的人和事。
這時小侄女又拖出一箱新的焰火,喊着她媽媽過去。堂姐沖虞卿辭點了下頭,幫女兒點火。
漂亮的水母狀煙花接連升天,在空中點起道道螢亮的火光,虞卿辭下意識用手機錄了段煙火集中的視頻,視頻在頁面中加載發送時,往堂姐的方向看了眼,琢磨着她對溫硯笙好像是有些上心。
明知道溫硯笙在那邊應付溫家的親戚沒空搭理她,還是想要将這裏的事情分享給她,從晚飯開始已經發過去十來條信息,溫硯笙都沒有回複過。
虞卿辭擡頭望着夜幕裏的焰火,還是不太想承認這一點。
就在這時,溫硯笙那邊沉寂了一晚上的消息終于回複過來:【喜歡放焰火?】
虞卿辭:【還行,我侄子侄女他們在放,我就在一旁看看】
溫硯笙:【不跟他們一塊?】
虞卿辭看了眼那群正處在狗都嫌棄年紀的小孩,慢吞吞的打字:【我要是點的焰火比他們好看,哭了你來哄啊?】
虞卿辭發完就聽到一聲哭,果不其然,小侄女的水母煙花每個時間都比小侄子拿的要久,小侄子非要跟她換,搶不過就哭了起來。
虞卿辭往背光處挪了挪,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招惹難哄的人類幼崽。
溫硯笙的消息回複了過來:【那下回帶你放焰火,不會有人跟你搶】
虞卿辭頗為稀奇:【你這個大忙人還能抽出時間放焰火啊?別怪我沒提前提醒你,就算郊區不禁焰火,也只是過年這幾天啊】
溫硯笙:【你想的話就可以】
虞卿辭壓根不信,她避出來也有好一會,再不回去她爸就該來捉人了。虞卿辭慢慢悠悠的往屋裏晃,做在長輩身邊一塊守歲。
大概半小時後,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溫硯笙發過來的消息:【有喜歡的嗎?不夠的話再讓程歆聯系其他人】
是幾張煙花的圖片,滿滿當當擺了一倉庫,又或者說,溫硯笙直接買空了人家一倉庫。虞卿辭看着照片半天才回過神,震驚的點開溫硯笙頭像,确認了一遍确實是溫硯笙。
許是沒等來虞卿辭的回複,溫硯笙的消息又進來:【還是喜歡那種大型的焰火?那種在城郊也不允許燃放,電子的可以嗎?】
【不用!!!】虞卿辭趕緊回複過去,她怕晚一點,溫硯笙真會去聯系大型的電子煙花。
【夠了夠了,喜歡的這兒都有】
發完這兩句,虞卿辭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還真買了啊?】
溫硯笙:【不是你想放?】
行吧,雖然是這樣沒錯。
但她只是随口一說而已。
虞卿辭盯着屏幕發了會兒呆,看着它漸漸轉暗,最終黑屏。良久,她終于為自己最近的反常找到了一個新的借口
——以前連上個床都要以工作為交易的溫硯笙最近也很反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