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憶少年時(一)
扶綏縣隸屬于廣西壯族自治區崇左市,位于廣西壯族自治區西南部。西鄰崇左市江洲區,南接防城港市上思縣,北靠南寧市隆安縣,西南與崇左市寧明縣交界。
柳橋鎮位于扶綏縣西南部,與江州、寧明、上思三縣(區)接壤。
坡龛村受柳橋鎮管轄,與雷大村,坡利村同鄉,這裏綠蔭成林,水美,氣候溫和,山清水秀。
1990年的5月的一天,對于姜遠志和張秀禾夫婦來說是非常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他們的小女兒出生了。
尤其是張秀禾,她和丈夫姜遠志都是坡龛村人,兩人一起長大,又青梅竹馬,婚後兩人更是伉俪情深。
很快他們就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一出生便受盡父母的寵愛。
然而,當他們的大兒子剛剛8個月時,無緣無故竟然得了場怪病,不斷吐奶,低燒不斷。
這對新婚夫婦,心急如焚,四處求醫,從村裏的赤腳醫生到市裏醫院,幾乎花了家裏大半積蓄,卻仍不見孩子病情有任何好轉。
張秀禾夫婦眼見着孩子日益消瘦,心裏着急的不得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日夜以淚洗面。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終究沒能熬得過去,留下這一對痛不欲生的夫婦,去了另一個世界。
而他們小女兒的誕生,無疑為這個由悲傷的陰影籠罩的家庭裏,沖散了一些陰霾。
張秀禾是回族人,她很小的時候随父母遷到這裏。張秀禾長得很漂亮,有一雙典型的大眼睛,因為家裏只有她一個女孩,所以倍受父母的寵愛。
而姜遠志則是土生土長的漢族人,家裏世代農民,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
話說這姜遠志也長得濃眉大眼,上了幾年學後,舉手之間也有些書卷之氣,倒不像是農民的兒子。他和張秀禾站在一起,很是登對,一度被村裏人認為是“金童玉女”。
在他們小女兒百日那天,姜志遠夫婦辦了個宴席,想沖沖晦氣,也為這個家庭的再次回到正軌增添些喜氣。
那天姜遠志喝了許多酒,看着重新展開笑顏的妻子和襁褓裏的孩子,他打心底裏高興。
而張秀禾看着丈夫到處敬酒,還一邊傻笑的沒出息的模樣,又看看襁褓裏的嬰孩,恍然間覺得有種重生的幸福感。
到了晚上,白天的熱鬧和喧嘩已經離去,院子裏恢複了最初的寧靜,初夏的微風拂過,很是舒适。
房間裏,姜遠志在桌前喝着醒酒湯,妻子在床上一邊輕聲哄着孩子,一邊小聲數落姜遠志喝太多的酒。
這時,他們聽見院子裏傳來“叩叩”的敲門聲,這麽晚還有誰會來?夫婦倆很是奇怪。
姜志遠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站着一位和尚模樣的人,年紀大概在50歲左右,頭戴着個草帽子。
姜遠志疑惑地問:“您有什麽事?”
那和尚微微擡頭,說道:“路經此地,施主,給口水喝吧!”
姜遠志見他年邁,穿戴褴褛,不忍拒絕,別過身子,示意他進來。
和尚這才跨進院子,他掃了一眼院子裏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桌椅,開口問道:“家裏有喜事?百日宴?”
姜遠志爽朗一笑,未細思那和尚猜得竟然如此準确,答道:“今天是我女兒的百日宴。”
這時正好張秀禾抱着孩子從屋裏出來,姜遠志見了,連忙對她說:“這位和尚來取水喝。”又對和尚說:“這是我妻子和剛百日的孩子。”
和尚點頭,望向張秀禾懷裏的孩子。三個月大的孩子眉眼已經長開,一雙玉石似的眼睛到處亂瞄,嘴裏發出“咿呀”的聲音,身體不安分地在母親的懷裏扭動着。
那和尚遠遠一望,突然開口道:“這孩子出生陽歷是:5月26日0點30分,生辰八字是,乾造:癸丁壬庚,巳巳辰子。”
“咦,你怎麽知道?”姜遠志正端着水,聽他這麽一說,有些驚奇地問。
和尚卻并未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春季萬物複蘇,故屬木也。”
姜遠志夫婦驚訝地看着他,只見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嬰孩,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又搖了搖頭:“可惜啊!春晚,無木之緣。”
張秀禾看他這樣,突然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不由得心裏一緊,看了一眼同樣有些緊張的丈夫,出聲問和尚:“什麽叫缺木?這孩子,會不會有事?我們只求她一輩子健康平安就好。”
那和尚搖搖頭道:“天機不可洩露!”
姜遠志将水遞給和尚,突然冒了這麽一句:“這孩子還沒有名字,要不?您給取一個?”
和尚看姜遠志神色忐忑,很是不安,張秀禾更是神色慌張,滿臉哀求,嘆了口氣,才慢慢說:“就叫李林森吧,木下系子,林也,森之,繁榮昌盛,生生不息。也可解了你們對那早夭的孩子的相思之苦。”
姜遠志夫婦聽他這麽一說,驀然間大驚失色。
而那和尚低頭喝了水,便不再言語,要向外走去。
張秀禾想追上去詢問,卻看到丈夫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和尚走到門口,頓了一下,回頭看看張秀禾懷裏的嬰兒。那孩子也好奇地回望着他,豆大的眼睛,突然笑成了月牙形,口水都流了出來。
和尚終是心生不忍,從懷裏拿出一顆青色舍利子,遞給姜遠志,說:“木為青色,方可一護,千萬別丢了。切記,萬事不可強求。”說完就消失在了門口。
姜遠志夫婦對望,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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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曹家大宅裏,伴随着“蹬蹬蹬”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身影歡快地從游廊裏穿過。
進了大廳,小孩跑到二樓,在走廊裏的一間房間停下。只見小孩用手輕輕地敲了敲門,半晌,房裏傳來一聲“進來”,小孩這才推門進去。
這是一個非常潔淨,雅致的房間,靠近牆邊置放着一張古典風格的床。床上面,一位略顯病态的女子半倚靠在床頭。雖然這女子面容憔悴,身形病弱,卻掩蓋不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貴氣。
此時,女子柔和慈愛的目光正落在開門進來的小小少年身上。少年看見母親醒來,趕緊跑到母親身旁,小心而又親昵的依偎着母親。
女子用手撫摸着少年的頭發,說道:“夏令營好玩嗎?還适應嗎?”少年眼睛亮亮地,使勁點點頭。
女子又說:“見過你外公了嗎?和他問好了嗎??”
少年一聽提到外公,就想到那個古板的老頭天天讓自己學習,放假還要将自己帶到公司,清秀陽光的面容一下垮了下來,有些不滿地嘟囔:“不喜歡外公,天天讓我學這學那,累死了!”
“外公是為你好。”女子柔聲道。
“什麽為我好?他還帶我去軍隊,還說要鍛煉身體,其實就是去打架!”少年激動地控訴。
女子卻沒再說話,僅僅用手撫摸着少年瘦弱的背脊,低頭親了親少年曬得有些黝黑的額頭。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息聲,幾乎輕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