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奈何情深(四)

這時候,已經離過年沒有幾天了,外面大街小巷都洋溢着節日特有的歡天喜地的氣氛。而屋內,卻格外冷清,氣氛凝重,曹玦和李林森在客廳裏面對面坐着。

半晌,李林森才開口道:“為什麽不能留在國內,簡簡單單地找一份工作就行了。”

李林森顯然不知道曹玦現在的處境,更何況,對于曹玦來說,工作體現的是能力問題,她一向心高氣傲,自小就身居高位,自然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用繁瑣的略顯低級工作上。

曹玦淡淡道:“只是出去一段時間,國內市場太狹小,再說,”曹玦看了李林森一眼,才說:“外面同性結婚是合法的。”

李林森猛地擡頭,像是想到了什麽,愣了半天,才吶吶道:“是我拖累了你嗎?你被曹家,被曹家趕出來——”

曹玦臉色一變,心道不好,她沒想到李林森會猜到這一層,連忙補救:“沒!和這件事無關,我只是在為我們以後考慮——”

“以後!你的以後有我嗎?”李林森面色蒼白。

“阿木。”曹玦低低地叫了一聲,“你為什麽這麽想?”

李林森冷笑道:“每次都是我看着你走,從火車裏逃出來,從姑姑家看你走,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曹玦急急地解釋道:“我是想給你無憂無慮地生活——”

“那就不要走!”李林森猛地出聲打斷她,她湊上前來,附身從背後摟着坐在桌前的曹玦,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貼上她的臉頰,聲音沙啞,帶着哭腔:“阿玦,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等你,我覺得很累。”

曹玦感受到她的淚流到自己的臉上,滾燙的讓曹玦心疼,她仿佛知道李林森要說什麽,眼神急切地扭頭看着李林森,不讓她說下去。

李林森卻不看她,繼續道:“我不能自私地留你,即使你打着為我好的口號執意要走。”

曹玦注視着李林森含淚的眼睛,輕輕地叫了一聲:“阿木。”

李林森卻不再看她,只是靠在她身上,淡淡笑道道:“你總想一個人完成所有事情,為什麽不帶上我呢?”

曹玦一瞬間只覺得心髒一縮,巨大的危機感和緊迫感壓在心頭,她将李林森攬在懷裏,穩着她的眉眼,鼻梁,直至嘴唇。

這次李林森卻格外主動,像是在渴望地汲取着什麽,曹玦精準地探到李林森的舌頭,溫柔地咬吸着,直到李林森已經氣喘籲籲,她又微微放開一點,轉而細琢她的嘴角,又順着脖頸往下,直到吻到李林森的鎖骨,那裏因為半敞開而有些冰涼。

曹玦猛然清醒,她看到李林森閉着眼睛,淚水從眼縫裏流下來,她撫摸着李林森的面頰,用手輕輕擦拭着上面的眼淚,輕輕道:“我不出國了,工作還會有的,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二天,曹玦醒來,發現旁邊沒有人,心裏一驚,猛地一下坐起來,她慌忙地下地,發現客廳也沒有人,曹玦突然回到卧室,猛地打開櫃門,裏面李林森的衣物早已收拾幹淨,曹玦将頭磕在櫃子上,痛苦地閉上眼睛,腦袋生疼。

最後,曹玦還是在玄關處找到李林森留給她的紙條,上面寫着:我想過了,覺得還是分手比較好。

曹玦氣得将紙撕碎,又給李林森打電話,可惜那頭一直都是關機。

曹家大宅裏,劉叔上樓去了曹培啓的書房,附在曹培啓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很快,曹老爺子臉上露出笑容,愉快道:“就那孩子,還敢和我鬥,遲早要回來的。”說着就起身,拿過劉叔遞來的拐杖,笑道:“走,去看看!”

此時曹玦一個人坐在桌前,面色沉靜,眼神狠厲,她面前是屏幕還未滅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是與曹家座機號碼通話記錄。

很快,門口傳來敲門聲,曹玦冷靜地起身,将門打開,多日未見的祖孫兩人,臉上都帶着倦态,只是背後原因不同罷了。

曹培啓看着曹玦,冷冷道:“怎麽?今年準備一個人過年?”

曹玦面露不快:“不是拜您所賜嗎?”

曹培啓瞪了他一眼,曹玦恍若未覺,待曹培啓進了門,坐在沙發上,才将門關閉。

曹培啓苦口婆心道:“你這是在犯錯誤,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不試試,怎麽知道一定會後悔。”曹玦看着曹培啓,道:“更何況,我已經沒有選擇了,這已經是錯誤的開始,而我要做的,就是将錯就錯!”

曹培啓恨恨道:“你怎麽不聽,你現在沒有錢,那位李小姐想必也不願跟你,你打小就聰明,怎麽就在這件事情上執迷不悟呢!”

曹玦淡淡道:“外公,我就是悟了,才選擇執迷。”

曹培啓猛然起身,面色潮紅,頭上青筋暴起,厲聲呵斥:“你這是在怪我嗎?我曹家教養出你這樣的孩子,真是一大敗筆!曹玦,我看你又能堅持多久!沒了曹家,你什麽都不是!”

曹玦卻平靜道反問道:“當年,你也是這樣逼走我的父親的嗎?”

曹培啓身形猛然僵住,瞬間勃然大怒道:“孽子,你胡說什麽?”

曹玦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外公反應那麽大,當即冷笑連連:“在你眼裏,感情不過只是金錢交易的籌碼。您真的以為沒有錢我就會後悔嗎?這太可笑了!外公,讓利益和感情挂了勾,我只覺得惡心!”

“你懂什麽!你不過是——”

“我不過是被驅逐家門落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喪門犬,那麽,請問,您來幹什麽?”曹玦打斷他的話,冷冷問道。

曹培啓只差沒有噴出一口老血,他瞪着曹玦,氣得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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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年關,坡龛村裏立刻就喜氣洋洋,張燈結彩地開始慶祝,李林森下了車,又轉了幾站路,才回到自己家,小院子裏空空蕩蕩的,前幾年她自己種的樹,也都無精打采地耷攏着,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李林森開門進了院子,她去年把地租了出去,拿着租金把家裏的牆刷了一遍,又把多餘的東西扔扔賣賣,又把門窗換了一遍,屋裏一下子幹淨利落了很多,她把父母的東西放在一個屋裏鎖起來,剩下兩間房子留着自己用。

李林森打開衣櫃,拿出嶄新的被單,把舊的被單換下來,又把被褥抱到院子裏曬曬太陽。

收拾完屋裏,李林森簡單地收拾一下廚房,這才準備去姑姑那裏。

這裏的天氣遠遠比北京暖和,但南方天氣濕度偏大,空氣中的水分很多,饒是李林森穿着羽絨服,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一路上到處都有調皮的孩子放炮,小小的炮竹“啪”的一聲,火紅色的火星一閃,空氣裏便彌漫着一股炮竹煙味。

李林森到了姑姑家門口停下,自從她從姑姑家搬走後,倒和他們關系好了一點,畢竟兩家分開,再繼續老死不相往來倒有些見外,不過李林森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讨厭姑父。

前兩年李林森的姑父在工廠上班,因機器失誤,整個操作間着火,他慌不擇路,直接從二樓跳下去,把腿摔斷了,就一直待在家裏,而她那個堂弟從高一辍學,跑到外面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

李林森輕輕敲了敲門,門面已經貼上福字,但這裏甚是冷清。

李林森的姑姑從裏面開了門,一張格外滄桑的臉從門縫裏露出來,見是李林森,面色一喜,立刻迎着李林森進屋。

屋裏陳設簡單陳舊,有的還是李林森當年住在這裏的模樣,牆上挂着有臘肉,李林森把目光轉向廚房,那裏正冒着白色煙氣,估計是姑姑正在蒸着什麽東西。

李林森的姑姑從裏屋出來,手裏端着盤子,裏面放着糖和瓜子,她笑吟吟地看着李林森,道:“木木,你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來,先吃點東西,待會在這吃飯吧!”

李林森接過盤子,輕輕放在桌子上,溫聲道:“我也是才回來,急着趕時間。”

李林森的姑姑問道:“今年,在姑姑家裏過年吧!”

李林森看着姑姑不到四十已經有了白發,背都有些微微駝了,搖搖頭道:“不了,我一個人可以的,再說您還要照顧姑父。”

李林森的姑父不喜歡李林森,覺得她晦氣,連逢年過節都不讓李林森過來看望,李林森自然樂得輕松,只是讓姑姑難做。

見姑姑一臉失望,李林森岔開話題:“弟弟呢?他什麽時候回來?”

李林森的姑姑道:“他明天才能到,說是火車票不好買。”

這時裏屋傳來李林森姑父的聲音:“誰呀?是那小子回來了嗎?”

李林森姑姑面色緊張,立刻去了裏屋看看丈夫,又和他說了一會兒話才出來,李林森見姑姑出來立刻站起來說:“姑姑,您保重身體,我先回去了,家裏還有許多東西要置辦。”

李林森的姑姑一臉歉疚,弟弟讓她照顧好李林森,自己卻從沒和李林森過年過,也不知道這些年李林森一個人是怎麽過的,李林森卻不以為然道:“沒事的,你們過年開心點就好。”

臨走的時候,李林森塞給姑姑一包錢,李林森姑姑頓時有些無措,一個勁用手攥着圍裙,嘴裏拒絕道:“這不合适,你還在上學,這……”

李林森安慰道:“你拿着錢,以後會有用的,弟弟以後結婚也需要錢的,我還能掙。”

李林森的姑姑不禁老淚縱橫:“木木啊!姑姑對不起你!”

李林森卻擺擺手,仿若無意般。

李林森的姑姑這時又從廚房拿了幾塊臘肉,用袋子裝好,硬是塞給李林森:“家裏沒什麽好東西,這個你拿着,過年吃一點。”李林森推脫不了,只好收下。

李林森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心裏卻在想曹玦被曹家趕出來,自己又偷偷跑走了,她一個人怎麽過年。

很快到了家,李林森又從鄰家借來了柴火,廚房常年不用,裏面很髒,李林森很快就蹭了一鼻子灰。

中午,李林森草草吃了飯,準備下午去鎮上買些東西,再這樣下去,自己非餓死不可,她現在已經有點想念曹玦做的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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