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心悅之(三)
曹玦和李林森回到北京後,待了沒幾天,李林森就要開學了,令兩人意外的是,譚晨昕正好在開北京的畫廊裏缺一個副總經理的職位,李林森得知後積極的勸曹玦去應聘。
曹玦欣然同意,還為此特地查了很多資料,再加上她自己過硬的專業知識以及各種工作經驗,很快就在畫廊裏開始工作。
直到李林森開學,曹玦才将李林森送回學校,兩人的生活步入正軌,漸漸開始忙碌起來,李林森在大一下學期就要開始準備英語四六級和計算機二級考試,她不準備考研,所以相對于其他人來說較為輕松,但還是要準備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顧顯安從聖培集團辭職了,他坦言還是願意跟着曹玦,早在幾年前,曹玦剛上任時,就敏銳地察覺到很多公司的高層有些問題,這些高層都是元老級別的人,當初和曹培啓一起創業,只是曹培啓持着的股份最多,又都是一起創業共患難的兄弟,自然不會将他們怎麽樣,但曹玦并不會心軟,所以自然能狠下心來大刀闊斧的改革,雖然得罪不少人,畢竟業績放在那裏,旁人也都不敢說些什麽。
除此之外,曹玦還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創業團隊,每個子公司的領導也都由他直接負責,這也是曹玦雖然年輕但仍能夠服衆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天晚上曹玦正和李林森在家裏吃飯,顧顯安便登門拜訪,這也是李林森第一次見到顧顯安,顧顯安長得很老成,戴着眼鏡,很有理科男的潛質。
顧顯安也是第一次到曹玦家裏,有些拘束,曹玦倒是不以為意地拍拍他的肩,給他介紹李林森:“喏,那是你的老板娘。”
李林森端着茶的手明顯歪了一下,曹玦天天和她沒個正經,也就算了,總不能在下屬面前也這樣吧!
顧顯安看了昔日上司一眼,立刻會意過來,沖李林森點頭哈腰道:“你好,老板娘。”
饒是李林森平時再怎麽鎮定自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瞪了一眼曹玦,看着顧顯安說:“別這麽叫,你們不是要談事情嗎?要不要先喝些茶?”
一旁的曹玦臉上卻止不住笑意,看向李林森的目光柔和:“你吃飽了嗎?再吃一些,我待會兒送你回學校。”說完引着顧顯安去了書房。
顧顯安一瞬間覺得,他今天看到了許多不該看到的東西,他的萬年冰山大老板,居然一直在笑,顧顯安發誓這是他工作以來見過最多次的曹玦的笑容,他的內心表示很憂傷。
顧顯安來目的很明确,現在聖培集團明顯待不下去了,那些元老蠢蠢欲動,蓄勢待發,曹玦的離去正中他們下懷,他希望曹玦可以自己創辦公司,他們有客戶,也有團隊,只是缺少資金而已,但只要說服贊助商,資金不成問題。
曹玦卻想的更遠,他平靜的看着顧顯安,緩緩道:“金融危機剛過去,中國今明兩年經濟增速放緩将成為大勢所趨,出口以及固定資産投資增速回落是必然趨勢。信貸緊縮下房地産市場降溫,可能出現比今年更為嚴重的危機;如今放松貨幣政策又使已經比較嚴重的PPI和CPI更加泛濫成災。中國銀行業的經營效益增長出現困難……”
曹玦頓了頓,又道:“所以,建立公司,就要借貸,更需要借助房地産業産生的巨大利潤來支撐,而現在建立公司,既非良策,更非良機。”
顧顯安點點頭,略加思索一下,問道:“如果我們從外商投資入手呢?”
曹玦搖搖頭道:“你當開發商不知道嗎?他們也需要利潤的。”
看到顧顯安面容惆悵,曹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擔心,我們可以從低處做起,既然利率不穩,銀行經營下降,社會資金周轉肯定會大幅度進入投資者手中,我們只要……”
曹玦和顧顯安從書房出來時,李林森已經把碗洗了,正坐在沙發上上看書,曹玦看到幹淨的廚房,欣慰地摸摸李林森的頭說:“怎麽不等我出來收拾?下次這些我來做。”
李林森打了個哈欠,道:“反正也沒事,你談完了嗎?”
曹玦點點頭,俯下身親親她的額頭,笑道:“走吧,送你回學校。”說完順手給李林森拎着書包,顧顯安在一旁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默默地在一邊當個隐形人,不料曹玦擡起身看到他,奇怪地問:“你怎麽還在這裏?”
年後天氣很快回升,初春時節的天氣雖然有些冷,但陽光充足,藍天白雲,再加上周邊綠意萌芽,生機勃勃,倒給人一種昂揚舒适的感覺。
曹老給李林森打電話的時候,李林森正在圖書館看書,電話裏,曹老委婉地表示希望兩人能夠見一面,但不要告訴曹玦,李林森想了想就答應了。
中午天氣很好,李林森剛出校門,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裏,一個人推開車門,向李林森示意地招手,李林森記得他是劉叔。劉叔将李林森帶到一個餐廳的房間裏,便自覺地停在門口。
李林森推門,就看見曹老一人坐在那裏,面前是一套雅致的茶器,老爺子正拿着茶壺倒茶,看見李林森,立即放下手中的茶壺,露出慈祥的笑容:“李小姐,請坐。”
曹老細細觀察李林森,那天晚上天色已晚,沒看清,如今一看,李林森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比他想象的還要小還要年輕,如果不是因為曹玦的性別原因,老爺子一瞬間竟然覺得是自己家賺了。
李林森見曹老氣色還好,禮貌道:“你好,曹老先生。”
曹老注意到她還背着書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和藹:“還在上學呢?”
李林森點點頭。
曹老心裏暗罵曹玦,找什麽不好,非找個還在上學的,弄得他連話都不敢說太大聲,生怕吓着人家。
曹老說:“你也知道今天我為什麽叫你過來。”見李林森低頭不語,繼續道:“我聽說你們年幼相識,我知道自小結下的情宜自然難以割舍,但畢竟是年幼,總會有少不更事的成分在裏面。李小姐,你們畢竟還年輕,以後還會遇到合适的人。”
李林森擡頭,輕輕道:“但我想你也知道,人的一生又能遇到幾個合适的人,更何況,合适,也不代表心心相印。”
“那曹玦是不正常,你也要跟着亂來嗎?兩個——兩個女人,會有什麽結果!”曹老不禁把聲音提高。
李林森毫不畏懼,直直地看着他說道:“您經歷那麽多事,一定知道,凡事存在即合理,我和曹玦到如今,難道是我們的錯嗎?她心裏的苦,您又何嘗知道!”
曹老一下子愣住了,他半天不說話,眼神略帶驚愕。
李林森接着說:“您說我們不正常,那又是誰造成這樣的結果,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問題本不在于我,您今天叫我來也沒有用。”
曹老道:“但你要離開曹玦,她就可以回歸正常了,你難道不想曹玦幸福快樂嗎?”
李林森冷冷道:“你怎麽知道我和阿玦分開,她就一定會開心呢?您這樣對我公平嗎?我愛她,自然愛她的一切,哪怕世俗不允許,我也要和她站在一起!”
曹老看着眼前的女孩,目光清澈,神色真摯,不禁感嘆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輕一代人的思維了。
李林森看時間差不多了,也不管禮不禮貌,起身告辭:“曹老先生,我還有課,先走一步。”
曹老淡淡地揮揮手,滿臉的憂傷和無奈,李林森心有不忍,但還是轉身快速離開。
劉叔見李林森出去了,推門進來,看到曹老爺子扶額注視着面前的茶具,小聲地提醒一句:“老先生,李小姐已經走了。”
曹老面前的茶水絲毫未動,他慢慢起身,嘆了一口氣,緩緩道:“當初曹玦的父母有她們一半的決心,也不至于到現在這地步了!”
劉叔只知道曹老不同意曹玦和李林森在一起,其他的并不知曉,于是說:“老先生,我看着這兩人也挺好,年輕人,您就讓她們自己去解決。”
曹老走出門外,道:“是挺好,我老了,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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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月底,曹玦将畫廊和珠寶展覽合并在一起,以拍賣和浏覽的方式宣傳,很快大獲成功,又由顧顯安來策劃安排,曹玦做起決策來顯然更加順手。
趙媛因為曹老的幫助,一直留在曹氏,但私底下給曹玦拉去不少客戶,李林森知曉後,每次給趙媛聯系的客戶驗完石後,經常會留下來在古玩店裏幫忙,兩人關系倒好了不少,李林森也間接知道了原來古玩店是趙媛自己開的,別看店面不大,但裏面牽涉衆多,連曹玦很多事情都要以此為媒介完成。
李林森的學校在五一放假了三天,這次曹玦要帶她去一個地方,還一臉神秘,李林森暗自納悶,什麽地方要從北京開那麽多小時的車才能看到。
此時,李林森正一臉郁悶的坐在副駕駛上,她現在渾身腰酸背痛,已經坐了将近一天的車了。而曹玦興致盎然,認真地注視前方。她們很快下了高速公路,曹玦又把車子轉向另一條路,平穩地開去。
很快,她們在一個小村莊停下,李林森見周圍一片陌生,零零散散的幾戶人家,不禁問道:“你帶我來這幹嘛?不會是要把我賣了吧!”
曹玦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你,也只有我能買。”
李林森一聽頓時氣得鼓起臉頰,曹玦拉着她的手說:“你在仔細看看,我們以前來過這裏的。”說着,就帶着李林森走進村莊裏,李林森靜靜思索,曹玦在一旁不說話,只是安靜地走着。
曹玦一直走到一戶人家門口,才停下,李林森猛地想起來,自己和曹玦一起去過的地方,那不就是——“王奶奶!”李林森猛地喊出來。
曹玦淡笑不語,輕輕敲了敲門。
這次出來的卻沒有王奶奶,而是一位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見曹玦,立刻道:“曹先生,您來了,我們正準備走呢!”
曹玦道:“沒關系,我們只是來看看王奶奶。”
李林森很快就知道,原來王奶奶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今天是她的祭日,那時曹玦剛找到這戶人家,花錢給王奶奶辦喪事,每年都來祭拜王奶奶,那中年男人就是王奶奶的兒子,得知自己的母親幫過曹玦,對于曹玦的多次上門拜訪也就見怪不怪了。
那男人給曹玦一捆冥幣,道:“後山有風,你們燒紙時注意一點。”說完面色沉重地轉過身,回了屋裏。
曹玦于是轉身拉着李林森去後山,李林森吶吶道:“王奶奶,已經不在了。”
曹玦道:“我趕去的時候,她已經病得說不出話來,我向她介紹自己,她還依稀記得,還往我旁邊望,好像在找你。”
李林森面露憂傷:“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曹玦看她道:“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才帶你來看看她。”
兩人站在王奶奶的墓前,這裏周邊一片荒涼,清風拂過,将李林森的發絲吹亂,也吹紅了她的眼眶。
曹玦抱着李林森,親親她的眼角,道:“你看,王奶奶也會祝福我們的。”
只見墓前冥幣已經着完,一縷細煙向上飄起,遠方是小小的村莊,天邊夕陽不忍落下,染紅了半邊天,兩人站在那裏,只覺得寧靜而又凄美,像是在哀悼着什麽。
祭拜完王奶奶,曹玦開着車,又帶着李林森驅車來到村莊後面,那裏都是農田,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樹林,再遠一點,就不知道了。
曹玦看看李林森,道:“下車看看吧!”
李林森這一次卻面露驚慌,對着曹玦搖搖頭,這裏是她們從人販子那裏逃出來的地方,是她連夜拼命奔跑,想要逃離的地方;是害她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地方;是她心底噩夢一樣的存在。
曹玦卻道:“不用害怕,我一直都在。”
李林森看着曹玦,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鼓勵,她微微地點點頭,曹玦立刻下車給她開門。
曹玦指着前方道:“前面是一大片樹林,後面還有矮山,其實離那個地方還很遠。”
李林森知道她說的“那個地方”指的是什麽,不禁擡頭向遠處望了望,果真,除了一片高矮不齊的樹林子,什麽都沒有。
曹玦從身後環住李林森,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對着李林森的耳朵說:“木木,你看看,這裏以後都會變的,那些黑暗的日子,過去了,也就消失了,你把眼睛閉上,不去想,它們就不會傷害你了。”
李林森輕輕閉上眼睛,她感覺到,耳邊只有風輕輕吹過的聲音,以及曹玦溫柔地吻着她的耳垂。
李林森睜開眼睛,緩緩轉過身,回抱住曹玦,李林森盯着曹玦的臉,突然輕輕地踮起腳尖,在曹玦耳邊說了一句話,曹玦立刻就愣住了,眼裏閃過一絲細微的亮光。
在這個寂靜安逸的下午,空中飛舞着樹葉,樹影已不在斑駁,夕陽就要落下,曹玦聽見,李林森在她的耳邊說道:“阿玦,我也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