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見面
見面
缇春司牢房。
守在牢房門口的衙役,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一道颀長身影不由一訝:“大人,今夜不是宮中設宴麽?您怎麽來牢房了?”
來人一張臉陰暗沉沉,士兵不敢再問,低下頭噤聲。
衛紀黎走進了昏暗的牢房內,裏面關着的正是那晚在城外捉住的柳州知府林守培。
地牢內兩名衙役向他行禮:“大人。”
衛紀黎問:“還沒說嗎?”
兩人皆是搖頭。
衛紀黎揮了揮手:“都出去,本官親自來審。”
“是。”
被鐵鏈拴在架子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看到衛紀黎拿起火盆上的鐵鉗走了過來,驚恐萬狀:“你要做什麽?我乃朝廷命官,你這是濫用私刑!”
那把鐵鉗在火裏烤了許久,鐵片發紅,衛紀黎吹了吹上面的灰,道:“朝廷命官?呵,朝廷有你這樣的命官,可真是福氣呢。”
他一步一步走近,林守培吓得屁股尿流:“你不能對我用刑。我要到聖上面前去告你!”
“求之不得呢。”
衛紀黎将手中的鐵鉗貼上了他的胸膛,一聲慘叫爆發出來,林守培驚恐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少年暴戾的臉龐。
“柳州知府……林大人……近年來可升遷得快啊……就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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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陰恻恻的聲音在林守培的耳邊回蕩,看着他的眼神,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瞳孔地震,“不可能……不可能……”
這麽多年了,只有那樣一個人的眼神令他久久忘不了,少年那天的誓言如同魔咒一樣,在他夢裏無限循環。
“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你,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衛紀黎狠狠按着鐵鉗,濃濃鮮血從他皮膚裏滲透出來:“聽說你這些年過得很好?”
“不……不好……”
“呵呵,長了這麽多肥肉,還說不好?那些被你剝削殘害的孩童們,他們過得叫什麽日子呢?嗯?”
林守培痛得全身痙攣:“你就算殺了我,也救不了他們的。就算救了他們,你也救不了你自己。”他突然猙獰地笑了起來,“地上被人踩踏的一條狗,就算上了九天,那也是一條狗。”
“是麽?”衛紀黎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可你現在不也是被我踩在腳下了麽?”
“你若不說,那你藏在柳州的那些小兒子們,我可是會替你好好照顧的。你說……将他們賣去南風館如何?”
“你……”
“你千裏迢迢跑來京城,不就是想求上面的人庇護嗎?是誰啊?告訴我。”
“我……我是不會說的。”林守培眼神飄忽不定。
“你一個柳州知府,是怎麽把那些孩子悄無聲息運到長安的,是誰在接應你?你們之間總該有什麽信物吧?你逃到此地,定然将那東西随身攜帶吧?嗯?藏哪兒了?”
“沒信物,沒接應,什麽都沒有……”
“你府中夫人說你離開時帶走了一塊令牌,那令牌呢?”
林守培渾身發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令牌。”
“你的包裹裏我都找過了,什麽都沒有,是不是……藏到那輛馬車上了?”
林守培遽然一驚:“不是!”
衛紀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放開了他,勾唇淺笑,轉身退出了牢房。
他走出去後吩咐道:“立即派人去查,那晚的馬車去了何處,裏面都有誰。還有……”
他邪魅一笑:“去把他的舌頭給我割了。”
*
沈青杏回到了府中,書雲為她準備好了洗澡水,她坐在浴池內,有些神思不屬。
今日,是不是得罪衛紀黎了?
他會不會記恨上她啊?
他走的時候,寒氣獵獵,好像是真的很生氣呢。
當年,他是留了她一條命,可是萬一惹毛了他,他一個不開心又來殺她怎麽辦?
她沐浴完之後,回到了床邊,那裏放着一個小包裹,是她從揚州城帶回來的小零嘴,書雲收拾行李時将它放到了她床頭,讓她想吃的時候随時都能吃。
她打開包裹,正準備拿一瓶蜜餞出來吃,可是卻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她訝異地拿出來看,發現那是一塊令牌。
奇怪。
怎麽會有一枚令牌?
她兩面翻看,這令牌紋路複雜,上面雕刻了花鳥魚紋,在令牌中央還刻着一個隸書的禮字。
她眉頭一蹙,這怎麽像是官牌?
她清楚地記得,她的包裹裏沒有這樣東西,而章見晨與章幼蕊也不可能有,書雲……也不可能。
那是怎麽來的呢?
總不可能是這些蜜餞果子生出來的吧?
她仔仔細細再看了一下這枚令牌,突然想到了什麽,難道是……那個搭馬車的富貴老爺?
他偷偷将此物塞在她包裹裏,難不成是什麽罪證?
那麽這令牌,有沒有可能是衛紀黎需要的?
那她,該怎麽給他呢?
*
東宮
“太子殿下,禮部尚書求見。”
趙韞眉眼擡起:“他怎麽來了?快去請進來。”
不一會兒,就有一位年過半百的男人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跪下行了個大禮,“太子殿下,救命啊!”
這禮部尚書一直是他這邊的人,兩人平常為了避嫌,很少私下見面,這一見面就讓他救命,倒是稀奇。
“發生了何事?”
禮部尚書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聽說那衛紀黎最近在查流民失蹤案,不知他查到什麽地步了,那柳州知府可被他抓住了?”
趙韞問:“這事跟你有何關系?”
禮部尚書将事情全尾道了出來,趙韞聽完後,面色黑沉,大罵道:“你們是蠢的麽?竟然敢把禮部的令牌交出去?”
“這都是犬子自作主張,我已經把他教育一頓了,還請殿下看在老夫為您多年效命的份上,救犬子一命。”
趙韞揉了揉眉心:“這事我會派人去查,你先回去。”
“謝殿下大恩!”
他一想到衛紀黎那個人就頭疼,招來屬下:“去查查,缇春司最近的動向。”
兩日後
“太子殿下,已經查到了,禮部尚書的那枚令牌,現在應該在将軍府。”一名侍衛匆匆來禀。
“将軍府……”
“是。恰好是沈三小姐回城的馬車。”
“幾天過去了,既然還沒有動靜,說明令牌還在将軍府。去,叫人備點心,孤要去将軍府。”
*
沈青杏想了兩日,也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辦法,這令牌她總不能直接給衛紀黎送去,也不能讓章見晨他們知道,此時多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險,她不想害了他們。
就在她快要想破腦袋之時,太子來了。
太子大駕光臨将軍府,府中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沈青杏走到大廳時,見他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同沈金霖說話。
她這個弟弟,只比她小幾個月,平日裏最愛結交的就是太子殿下,一得知他來,立馬就跑出來迎接了。
“小青杏,你來啦。”趙韞站起來迎她。
沈青杏其實不喜歡他這樣喚自己,上一世他不會這樣喊,如今這樣喚,多半因為她腦子不好的緣故。
她跑了過去:“太子哥哥,你怎麽來将軍府了?是來找我玩的嗎?”
“對啊,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吶,給你帶了點心。”
“太子哥哥那麽忙,也有空出來玩嗎?”
“這不是想來看看你麽?”
兩人虛假了半天,沈青杏總算是摸清了他來此的目的,趙韞問她:“阿杏,我聽說你回來的時候,遇見缇春司的人在抓犯人?有沒有吓到?”
“嗯,我當時害怕極了,那些人都好可怕。”
“那個犯人坐在你們馬車上,有沒有給過你們什麽東西?”
“東西?”她困惑地思考,“沒有诶。他話都不跟我們說的。”
她拉住他問:“太子哥哥,那人犯了什麽罪啊?為什麽要抓他?”
她沒想到趙韞也想要那塊令牌,看來,他是想保住令牌後的那個人了。
既然如此,那這令牌是萬萬不能給他的。
“對,是壞人,所以阿杏要是發現什麽陌生東西,一定要把它藏起來,然後偷偷交給太子哥哥。”
“嗯!我聽太子哥哥的!”
“阿杏,我記得你院子裏好像種了幾棵梅樹,結果了嗎?我去看看。”
沈青杏一聽,他這是打算親自去找令牌!
她急忙拉住他:“沒呢,現在還早呢。太子哥哥,我想出去玩,你陪我去嘛。”
“出去?”
“嗯。”
“那走吧。”趙韞回頭對侍衛遞了一個眼色,示意讓他潛進去搜。
沈青杏拉着趙韞逛完了西市,又去逛東市,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累似的,活力滿滿,趙韞心累而不能言,只期盼着她能快點逛完。
沈青杏暗暗道:我讓你跟我逛一次後,一輩子都不想再跟我出來!
而另一邊的缇春司,衛紀黎坐在一張大交椅上,聽着屬下的彙報。
“大人,您讓我一直留意着将軍府,今日太子殿下去了那裏,然後和沈三小姐出去逛了一下午的街,到現在還沒回去呢。”
衛紀黎正在低頭看一冊卷宗,喃喃低語:“逛街呃……”
“是。逛了西市,又逛了東市。”
*
華燈初上,夜色旖旎。
一個侍衛走到了趙韞身邊,悄聲說了句什麽,趙韞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有理由可以離開了,“阿杏啊,太子哥哥有事情要去辦,我讓人送你回府好不好?”
“好的,太子哥哥再見。”
沈青杏巴不得他趕快走,等他走後,她往着一條街道走去,對那個侍衛說:“我要去找我哥哥,你自己先回去吧。”
“這……”
“我哥哥就在前面那座酒樓裏,很近的,你走吧。”
侍衛這才告退。
今天有幾個哥哥曾經的同窗請他去吃酒,就在這燈光明燦的百香樓,瞅着時辰,應該吃不了多久了,她打算在這兒等他一起回府。
她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外面的街巷等他,百香樓側面是一條河流,那裏燈火點點,楊柳依依,她走了過去,靠着牆而立。
太子已經找上門來,令牌放她那裏已經不安全了,甚至太子今天下午很有可能已經派人去她房間搜令牌了,她有自信那些人找不到,但是令牌不能一直放她這裏,得趕緊拿給衛紀黎才行。
可是,到底要怎樣給他呢?
她愁悶地嘆了一口氣,剛嘆完,身側的巷子裏就跑出來一人,那人一身緊身黑衣,半邊臉都是血跡,不是衛紀黎又是誰?
“你……?”
少年來到了她的面前,對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別叫。剛去追了一個兇犯,才弄了滿身的血。”
沈青杏險些驚掉了下巴,她心裏才想着他,結果他就出現了。
這也太巧合了吧!
衛紀黎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似乎想将這兩年沒看的都補回來。
橋下河流潺潺,紅綠相間的燈籠倒映在水面上,泛着鮮豔旖旎的光。
兩年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兩年間,他的身份有了質的變化,沈青杏再遇他時,已有了前世的畏懼感。
他如今站在自己身邊,她才發現他的個子好像又高了一點,這兩年他在長安混得風生水起,逢人都得喚他一聲“大人”。
她正欲開口,就見他往後靠在了牆壁上,用哀嘆的語氣說: “小姐好生薄情,我在長安等了一年又一年,小姐都沒有回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可是幾天過去,小姐都沒有來找過我一次。”
“你???”